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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无名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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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们之所以可以幸福,是因为当时并没有选择逃避,而是以再见作为结局。
二)
海平面上的那轮太阳冉冉落下,直到最后的红光全然消颓——未尽的残夜是孤独者最需要的栖息之地。
穿有朴素色彩的美丽女子坐在已失去夺目光彩的暗金色沙滩上,漆黑的鬓发随着微风宛若情人般的轻吻婆娑起舞,仰起头瞻望着那由赤红到仓蓝的天际。
她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旅行,路途上恰好合得来的朋友也只不过是自相遇几天到挥手几天的事情。偶尔感到寂寞时,便沿着寂寞的轨迹冥想昔日里的韶光年华,年少时的冷暖自知便逐渐浮现于记忆的苍穹,但脑海中却仍旧不假思索地直接掠过那场可悲的恋情。
她觉得已经习惯了。
可是,为何都已经习惯了但内心深处的某一个地方还会感到悲伤呢。虽然,美丽的素颜上仍然挂着淡泊的表情。
——连哭的勇气都没有。
“这几天,先留在这里罢。”她对着苍蓝色的浩瀚苍穹喃喃自语着,远处灯塔的微弱光线倾洒于她那柔顺如墨般乌黑的发丝上。随后她站起来,拖着躺在她旁边裹着精致皮革的褐色旅行箱,向着已是退换为深蓝色的大海的反方向走去,留下了一个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凄冷的背影。
——其实,我原本是并不打算留在这里的。
——只不过是因为,这里,有一个与我极其相似的人罢了。
三)
——冷淡的人。
她最初遇见他的时候就是如此印象。挂着与她有些相似的淡泊的表情,没有一点儿的情绪起伏,连吐出的字句都是这样。
——有着悲伤过往并与自己相似的人。
这是第二次见到他时的印象。
再度见到他是在同一天下午。
她记得那天正在下一场不大不小的阵雨,男人没有撑伞站在河边仰望灰暗的厚重云层,银色的长发湿湿嗒嗒地贴合在背上,斜上方就是一座被漆成古铜色的显得有一定历史的桥,而彼时她恰巧就从那里走过。
在雨水的洗濯下,这个城市的田园气息已变得比往常更为宁静。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因此这条河流与这座桥的涉及范围内只有他们两个。
她只是在走过桥的时候不经意间往一旁瞟了一眼罢了,就撞见了他七分冷漠、三分悲伤的眼神。
——他在想以前的事。
那个时候她就立刻在脑海里掠过一个肯定句。她大致猜出他有过怎样凄凉的过往,就像她自己一样。
“喂,你会感冒的。”她对着下方轻描淡写地说道,深褐色的瞳孔在雨伞所遮蔽的阴影下略显黯淡无光。
那声音虽然有些微小,但总以令他把注意力转向她。男人顿时收起那抹悲伤,恍如它的出现是一个幻觉,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双眼里含有一丝警觉,利锐的金眸仿佛能贯穿世间的一切。
“你是谁?”
不知为何,那时他的疑问让她刹然自嘲了起来,扬起嘴角勾画出一抹悲戚的冷笑。
“我吗?无名氏……吧。”
四)
她其实是有名字的。
是桔梗,那象征永恒的、无望的爱之花。
这是她自诞生于人世开始被终身赋予的真实之名,却可能早在她见到世界之前就预见了它注定被遗弃。
不愿再次想起。不想再次经历。
她曾经日复一日地祈祷,一切关于那个人的记忆都希望它们化成灰烬,她的心灵不想再次被它们给划下一道道抹去不了的残酷的伤痕。如果要让她再次经历那种事情,她宁愿闭上双眼走到大马路上,或是来个恰到好处的失忆,或是结束自己可悲的生命。
是那个人把“桔梗”给丢弃了。
——桔梗。
——多么哀伤的名字。
她那时莫名地迫切地妄想知道他的过去,而得来的答复自然是——“有必要回答么。”
“啊……太突然了。”她这么想道。
这么突然,这么鲁莽地就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
对方当然不愿意回答。
自己也真是,只是遇到了这么一个人,内心就有点平静不下来。
——就好像在深林里迷路的鸟儿遇到了同伴。
——它终于有勇气继续飞行下去。
“……”
见到她没有继续出声,他也没有找其他的话题。
被这个自称“无名氏”的不认识的女人莫名其妙地拉到路边的避雨处下问有关你不愿提起的过去,你认为你会找话题么?
白裙女子似乎是微微低头缄默了一刻钟,而淡泊表情的男子也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宁静城市这安详的一切,都应和着雨水细碎的声音轻奏乐曲,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冰凝。
许久,她打破了沉静,找回好像曾经失去了的声音:
“你的名字是……”
“戮。”
——呐,要是我再爱上一个人,那该怎么办?
五)
不知道为何他们竟然住在同一个小旅馆里,并且房间还是在彼此的隔壁。也许是偶然罢了,但也许不是。
当身着白裙的女子刚刚从柜台那边拿来房间卡,打算将它对着金属把手下一条直直的细缝刷着房卡准备开门的时候,表情冷漠的男子正打开了门准备出去,然后——
“没想到这个镇子真小啊。”她轻笑着对上他金色的双眸,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显得带有一抹狡黠,“还是说我们很有缘?”
“……”
她继续方才停顿的动作,打开了厚重的门,干净利落地走了进去,只留下一句:
“晚上见。”
连同尾音一起消失在他面前,只留下了待在原地静默着的他。
——这个女人到底在干嘛。
凉飕飕的风在云朵耳边轻声呢喃,只剩一轮独耀的皎月,这个城市寂静的夏夜,空荡街道上的灯光照映散步的两人的身影。
“原来你不是这个城市的人。”
“来找妹妹。” 他简短而精炼地说道。
“你这个人还真是冷淡呢。”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但她却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啊,曾经被人抛弃过。”
然后,她抬起头望向被云儿蒙了眼的月亮,双眼顿时有些恍惚,不自觉从嘴中轻描淡写地泄漏了关于那个人的记忆,而他也只是默默地在一旁倾听。她无法搞懂那时所作出的举动,好像自从遇到他之后她便有许多无法明白的事情。
因为浮云遮挡的关系,月亮只透出几丝微弱的明亮,好像隔了一层薄膜,分割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一旁的梧桐树摇曳着,树叶有时被风轻拂零零散散地飘落而下,如蝶飞舞。突然,她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说这么多,毕竟是不过认识几天的人而已。
随后转过头,深褐色的双眼恢复往常的冷戾,对着他说:“抱歉,我说太多了。”
……
天际渐渐变红,在那条海平线上旭日露出了一点、一半、四分之三……到最后那轮艳阳完全渲染了海天和大地。美丽的女子与冷漠的男子走了很久,这时他们已走到了那个沙滩上。
虽是并排走,但两人之间相隔了一段距离,谁也没有说话。也许只是在等待着彼此之间的哪个人打破这份沉静。
不过谁都可以猜出,是谁打破了这份沉静。
她抬起手指着太阳,美丽的脸庞波澜不惊,深褐色的双眼并没有因为这朝阳而变得有光彩,反而显得更为黯淡:“知道当残夜来临,我还拥有什么吗?”
他继续不语。他在等待着她自己所说出的答案。
“只是孤独而已。”
淡淡的语气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细腻的悲伤,但却是如同飞蛾扑火的生命那样转瞬即逝。
看着眼前的她,他忽然觉得这个坚强的女人内心也有一小块地方是像薄薄的玻璃一样轻易可以被弄碎掉的。
——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小块地方是十分脆弱的。
——他当然也不例外。
六)
后来,他们两个人默契地决定在这个城市长住下来,各自租了同栋公寓里的一套房子,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
夏季里最多出现的,就是高温。
炽热的阳光像巨大的海啸一样席卷整座小镇,让人们闷热到时不时产生困意,于是有人会仰天望日,以被强烈的光芒刺痛的双眼来清醒自己。
她就是这么做的。
她坐在街道旁的一张完全暴露在阳光底下的白色长椅上,带着身形小巧的相机记录旅途中的点点滴滴,亦或者拿起贴身的钢笔随意地在空白的本子上圈圈点点或是写下自己清冷的杂感,并且不时会留意从眼前走过的人群。
——平静的一切。
——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好的了。
久坐在长椅上,便会被这高温给弄得发困。她轻轻地揉了揉眼睛,仰头望日。
刺痛的感觉总是能让她清醒。
她看到轻盈的浮云已经升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世界里无数的小小的尘埃在那里飘荡。
——如果可以变成浮云的话,是不是可以听到神明向大地诉说的话语?
——若雨天时,便可以倾听神明的哭泣了。
她这么妄想道。
忽然深褐色瞳孔中的那轮炙热的太阳被一只手遮挡,她转过头看到了一对金眸。
“你也学会吓人了么?”
冷语一出,他已坐在她旁边,两人之间依旧保持着一些距离。
——但是这种距离,在无形间已缩短了一点。
他依旧沉默,只是陪着她看着像是在末日里燃烧着的烈日。
七)
那一天,是夏日里平凡的一天,那人将自己冠上了他所取的名字。
——单。
只有一个字,就像是他一样简单,但却不是简单的单。
是落单的单罢了。
——又是一个悲伤的名字。
“砰!”
听见物品撞击到地板上破碎夹杂着液体溅落的声音,白裙的女子不经意间将手中的玻璃杯碰落摔碎了。
服务生赶忙坐过来收拾碎片,嘴中还问候了一句“客人,您没事吧”,而后又匆匆地离开。
坐在她对面的他,冷漠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淡淡地说:“没事?”
然后她以简短的单音来回答。
这个秋风轻拂的傍晚,他们在一家风格淡雅的咖啡厅。
——如同约会般的存在。
——或许就是约会。
——他们谁也没有对谁说喜欢,就这样默契地在一起。
萧瑟秋风,暮色四合,燃烧红云,冷眸相对。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跨越餐桌的界限,将她的手拉到眼前,看到了一道正低落血液的伤痕。
“这点小伤,没事。”她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但是他却低下头,温柔地吻去了快要凝结的血液。她一惊,慌忙地抽出手,另一只手轻抚 着它,冷静的面孔却有点急促地说道:“我有事先走了,戮。”
而后像一只受惊的鸟儿仓惶地逃离此处,留下他一人在那儿释放冷气,路过的服务生两腿战战畏畏缩缩地走过去。
——你在害怕什么?单。
房内,她换下了方才的冷静,替代的是一脸的恐慌和哀伤。
她靠着门坐下,蜷缩在柔软的地毯上,像一个害怕受伤的婴儿在颤抖着。
——啊啊,是这种感觉。
——关于那个人的记忆。
——“不愿再次想起。不想再次经历。”
——忘掉他吧,求求你忘掉他吧。
——桔梗……
——……单……
她望向红色的天空,深褐色的瞳孔霎时间宛如失去了灵魂,变成了靡丽的空虚。
……
梦境的尽头,寂静虚无。
你化成零散的碎片,消失在尽头深处,我彷徨于此处。
空中忽然显现焚花,雨点般洒落,灰飞烟灭消融。
我听见歌姬仿佛在深林中吟唱的声音,如同妖精的乐章,双眼恍惚失散。
自身存于梦境尽头,找寻碎片的影踪,但最终却未能归途……
因韶光的冲刷而变得依稀的记忆走马灯般播放在脑海中,她看到那个人也同样轻轻地抬起她的手吻着那道伤口,无声地说着什么。
——是什么呢……
暮色四合,萧瑟的秋风轻抚被暮色染红的浮云,一只仓惶的飞鸟迎接夕阳飞翔在天际,划下它在短暂的生命里一道渺小的痕迹。
八)
“晚安,戮。”
她关上了门,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冰冷的目光望向的不是那扇紧闭着的门,而是记忆里她方才平淡的表情下强隐着的慌张与哀伤。
——你到底为什么会害怕……
——你应该很清楚,我不会像那个人一样。
依稀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渐渐变小,直至最后消声逝迹。
她背对着门站在这里,微微低下头,额前的刘海遮掩住宛如冰凝的迷迭香般黯淡的双眼,白炽灯照射的地方只留有她所处的一小块阴影,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倒影。
“那个人——”
这个蓝色星球上渺小的尘埃飘浮在望向四季里的视线中,而我们像是看着透明的薄膜,廖远的目光透过晕开了的光圈却终是没能看清另一个世界。
声音刹然终止,糊在脑海里黑白的记忆被虚空的尘埃化成的利刃剪断,消失在了薄膜之外的世界。
但是那段时间的记忆强大到即使被剪断依旧能够占据她的心灵。
——不要。
——不要。
——不要。
——千万不要记起。
窗外,黑幕里灰压压的云层凝聚,一点一点洁白的雪儿纷飞折落而下,如同梦境中的蝴蝶翩翩起舞,到最后落到地面,等待下一个季节来临时在煦色韶光中融化。
这是冬季里的第一场雪。
她披上一件与雪相衬的白色外套,缓缓走到了阳台,双眼无神地望着眼前的雪景,似乎听到了小冰晶在相互碰撞时发出的声响。
——“呐,要是我再爱上一个人,那该怎么办?”
——我爱上你了,戮。
——那么,我该怎么办……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向外面的雪景,冷戾与傲然并皆的金色瞳孔夹杂着悲伤的感情,随后双眼又移向手里拿着的厚书,快速地掠过了那薄薄书页上的白底黑字。
——“雪是神明泪水的结晶”么?
——哼,愚蠢至极。
男子合上较为厚重的书,闭目养神躺在柔软的床上。
——单,你忘不了那个人么?
——单,你确定你不是在逃避么?
白雪继而不止地归回大地,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纯白色的天堂,纯洁的雪儿零落着哀伤。
九)
她自从那次以后,她一直逃避他的视线,如同受惊的鸟儿一般。他看不惯终于这样的她,这样懦弱的她。
“单。”
他看着她冷冷地开口,眼前的女子感觉到那冰冷的视线仿佛看穿了她的一切。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
——他早就已经发觉了。不是吗?
——不能再逃避了。
她惧怕那双冰冷的眼睛,但她却没有因为巨大的恐惧而颤抖起来,只是微微地抬起头来,用平静的双眼对上那抹冷戾的金色。他看到那深褐色的瞳孔中没有掺杂任何情感,像一个巨大的深渊吞噬着她的一切。
她的心灵是因为强大的记忆给蹂躏太多,还是在逃避爱上他的这个事实给封闭?
——害怕。
——害怕还会经历那段过去。
这双平静的眼睛让他看起来觉得她更加害怕,但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是,戮。
——不要说我懦弱。
——你也是一样的。
——你看透了我。
——但是我也看透了你。
——你瞳孔中映出的不只是傲然和冷戾,别以为那抹悲伤我看不清。
——你经历过怎样的过去我无从得知,但至少我们都是一样的。
——所以,我们不要再逃避了。
“去海边吧。”
一句话,将压抑的氛围散尽。她轻笑着看着他稍稍皱起眉头的样子,双眼里终于出现了神色。
——我们之所以可以幸福……
——是因为当时并没有选择逃避……
——而是以再见作为结局……
十)
昼夜不停地轮流替换着,日复一日,没有停息。
虽然仍是那番景色,但是却不是“昨天”。
没有什么事能同样地重复。
昨天的已经过去,今天的也会马上过去。
多次想过,如果我们没有相遇,如果我没有拥有关于那个人的记忆,我们……是不是不会……
但是别傻了,那只是“如果”而已,这种虚幻的词语是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别以为我们会醉生梦死在幻想里,继续沦陷下去。
因为永远都不能忘记——梦,终究是会醒的。
回到那时的那个海滩,紧接黎明前的时段,些许光芒自东方朝外扩散在广大的天空中,渲染上了欲渐欲醒的色彩,那暖色的光芒灿烂得异常美好。
——宛若置身于金色的世界中。
她望着澄澈的大海上方那被称之为“拂晓”的旖旎景色,淡然地身旁的他说道:“很抱歉。”
“……”
沉默的应答,冷漠的脸庞,金色的双眼。
两人静默着站在沙滩上,清风稍稍拂过,盖去了往日的伤痕。
世界无声地在诉说着什么。
“有了她的消息。”
他意外地打破了这份沉寂。
听见声音,她转过头微微开口:“你妹妹?在哪里?”
男子说出的地方让她心中不由得一惊,有些敷衍地应了一声简短的单音。他所说的那个地方正是她旅行的起始点,同时也是她与那个人相遇的地方。
“我想继续旅行。”她清冷的声线与夹杂着咸味的海风在空中混淆,不久便随着尘埃一同散去,缥缈无影。
——我知道,你不会去那里。
“等找到她之后,我一定会去找你。”
“我等你。”
——所以……
他说所以,再见。
她微笑着看着他,恍惚一切都纵然消逝,黑幕中惟独留下那缕耀眼的光亮。
——你说的不是再也不见,而是……
——再一次见。
十一)
与他分别了已有几天的日子,她惊异地发觉并不觉得难过。
“只是思念罢了,终是还会见面的。”——她坦然地想道。
煦色韶光早已普照大地,从南方飞来的归燕叼着温暖的气息,百花怒绽,姹紫嫣红。蓦然地,她发觉在这个小镇里以待了一年的岁月,记忆就是须臾的累积。
于是她收拾了行李,与房东阿姨告别。走在街上看着来往的人们,心情舒畅地走过了他与她曾经来过的地方,心头上蹿出无法表达的思绪。
午后的晴空万里,只留下少许的浮云,蔚蓝色的天空中映衬出别样的色彩,鸟儿时时飞过她的视线中。
微笑的白裙女子站在拐角处的人行道边上,停下来静下心休息,稍稍喘口气。
忽然一个顽皮的小男孩从她身边掠过,转头望去,原来是因为正在与朋友玩耍的时候不小心将朋友的东西扔到了马路上,而方才他的朋友叫他去捡。
“很危……”
在心中回想起的话语还未划上句号,就突然停顿下来。
拐角处忽然冲出来一辆铜铁色的大卡车即将撞到小男孩瘦小的身影,她愣了一秒,而后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推开了那个小男孩。
人们的尖叫声、大卡车的刹车声全都无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传来阵阵的刺痛。
卡车撞飞了她纤细的身体,然后她就倒在地上毫无动静,脸色苍白,放大的空洞的瞳孔,消失了什么东西。
她的躯壳躺在了血泊中,散发着腥味的鲜红的血液就这样在黑色的柏油路面上扩散开来,身着的飘逸白衣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胆小的女人惊心地用双手捂住嘴靠在了男友的胸前,而男人皱着眉头望着眼前的景象,老人和小孩都已经泪流满面。
——戮……
——你不曾知道的,在那次分别之后,你生命的道路上早已没有我的存在。
——但其实也许这样不算悲剧的悲剧,会让我们幸福。因为……
——我大概自始至终,都是无名氏。
飞鸟跌落,坠落在坚硬的地面鲜红的液体四溅,等待多年之后化作尘埃,重新归回大地的深处。
听闻来自遥远的时空中传来清冷的声音,吟诵着如同生命般的歌谣——
……
大海上的单线,
暮色混杂在黯淡了的天边。
从空中落下的不知是雨珠还是泪水,
沦陷了的世界。
这个被阴冷与苍凉浇灌了的空间,
湿泪血淋淋地浸染了我的身躯。
别说再见,
我希望永远停滞于梦境的世界。
……
最终,都只是“再见”而已。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