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纷纷》柒小爷

1、【1】【2】【3】

　　【1】
　　“你！你怎么…怎么……”
　　“哈哈哈，方小公…哦不，方老爷，别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啊。”
　　“不不不，你你你…天天天天呐……”
　　方家老爷如今年过而立，意示着成熟的长发早已过了肩，离别时日已是过了十几年，上一次露出这般惊诧的神情都是什么时日。身边手下的人傻了眼，服侍方老爷这些年，从未见过坦然自若以外的他。

　　“呵，你没看错，就是我。”
　　面前是一个看起来略比他年长的男人，松松垮垮的长袍搭在宽厚的肩膀上，胸前衣领敞着大口，长发肆意的撒在他的身上，面容精致但下巴上带着些胡茬，带着几分颓废站在他身前，左手下意识不停地摸着腰间的酒壶。

　　“酒鬼…”
　　“真的是很久未见了，方小公子。”

　　【2】
　　尹千觞就由着方兰生在琴川的那座石桥上面发了很久很久的呆，没错，就是纯粹的发呆，没有话，也没有表情。

　　“你……活下来了…”
　　方兰生终于算是回过神来，散在一旁的小厮一撇嘴，啧啧，这才叫我们平日里的方老爷，瞅瞅~瞅瞅！儒雅气质，端正得体，不同那传闻里头的什么半大小猴，我们家方老爷那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带着点儿书生气，永远带着些浅笑的男人！

　　方兰生捋了捋额角的碎发，语中仍是带着难以置信。
　　“嗯，我施法硬带着少恭一起逃出来的……”
　　“什么！？少恭！”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又一次被提起来。
　　尹千觞垂了些头，“我说过…他在我眼里并非仇人。”
　　“………”
　　“呵，不必多说……那日蓬莱，你们走后没多久，巽芳因是受不住屠苏焚寂之力，便先去了……少恭本想一同寻死，却被强制我拦下，带出了蓬莱。”尹千觞干笑两声，摇摇头，“说起来也够九死一生的。”
　　“你是怎么……”
　　“我毕竟过去是巫咸，”尹千觞耸了耸肩膀，“那些法术虽并未全都忆起来，但仅凭那些也不在你们之下。更何况，你忘了？我本来也不是用的腾翔之术啊。”
　　方兰生张张嘴，却又没说话。
　　“怎么？”尹千觞笑出声来，“方老爷你这是嫉妒我还是嫌弃我啊。”
　　“我……”支吾了半天，想说的话却终是碎在一声叹息里面，方兰生转过身，单手背到身后。背影已不再如初遇那般的年轻，不再如逃婚那年的莽撞，亦不再如复仇那时的坚定。
　　如今的方兰生，给人的只有淡然，还有万事皆去的惆怅。

　　“先去方家再说吧…”
　　尹千觞挠挠头，牵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啊，也正好，代他们几人，赴你十几年前的那个作客之约。”

　　【3】
　　“这是……”
　　方兰生将下人都遣开，独自一人带着尹千觞走进了方家的深院，本以为是尽头，却是别有洞天，小石门转过去竟是一个不小的庭院，院中是一弯溪水，水上架着小亭与长廊，四周都是种着桃树，如今正是春日，这小院里头四处飘着花瓣，好一番桃源景象。
　　“晴雪告诉我的，说木头脸喜欢这些。”方兰生抬手接住一片飞舞的桃花瓣，放在鼻下，垂眸吻着。
　　“此处六间木屋，给你们留的。”
　　“……”
　　“这表情做什么，感动？”
　　“呵…”尹千觞撤出一抹笑，望了眼漫天桃花，“晴雪她……”
　　“你这做兄长的，才想起自己的妹妹来？”
　　尹千觞眼里多了些自责，方兰生也就再未冷语，“晴雪她如今在到处走走看看，她说……她会努力找重生之法。”
　　“……”
　　“还说……直到生命走到尽头，直到化作荒魂，不然她都不会放弃。”
　　“荒魂…”尹千觞脚下一个踉跄，“她……她去做灵女了？”
　　“比常人更久的寿命，但却无法步入轮回，死后只得化为荒魂，消失在这尘世之中……你来讲，这是不是很残忍…”

　　桃花自天上飘下来，似是永远落不完，一片片的撒在石路上，把两个大男人都软化了不少。

　　“以后若你还能见到她，莫要同她提起我。”
　　“…什么？”
　　“就让她觉得我死了吧…那孩子婆妈得紧，这样无牵无挂的，也好。”
　　“你倒还是如那时一般心狠。”
　　尹千觞深吸了口气，“心狠？是我……不配做她大哥。”他闭上眼睛轻轻摇头，长长的睫毛与他大男人的气魄有些格格不入，无故平添了几分愁绪。

　　“好了不讲这些了，”方兰生如丝长发被吹起，这些年他成熟了太多。“晴雪如今在做着自己想做之事，我们又何必惆怅这么多。说说你吧，这几年都做些什么了？还有……少…少恭他…”

　　尹千觞把玩着酒壶，似是入神之极，似是没有听到方兰生的话，而方兰生亦没有再问，两个人站在石桥上很久，尹千觞忽是回过神来，双手支在桥栏上撑着自己的身体，盯着池里的鱼杂乱无章地游走，好像过去的自己一般，漫无目的，却又心无杂念，只是那种日子，早就不知灰飞烟灭到何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