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 20 章 ...
-
新婚三月,拉克丝提出要回靖王府小住,阿斯兰自然不肯违逆,就这样来到这座充满各自回忆的园子。
雷死后,这座宅子的所有权便转交给了拉克丝。阿斯兰默然跟在拉克丝后,听她兴高采烈指给他看小时候淘气的场所。
绕过了正面大宅,进了园子,两个人不禁都“咦”了一声。只见总是开得热烈紧张的一簇簇芍药,如今却枯柴似的,再不见一瓣嫣红。
“这也真奇。”拉克丝蹙蹙眉,便把这个放在一边,指着那沁清涧含笑道,“看,我们的媒婆。”
阿斯兰愣愣看着那清涧边的石头,便好似看见那日卡嘉莉和飞鸟真世子坐于石上,背对一丛芍药,那人有一搭没一搭往河里扔着石子儿。
那是他第一次体察到自己的心意,原来叫做喜欢。
“怎么了,最近老是发呆?”拉克丝一脸担忧。
他摇摇头,露出倦怠笑容。
拉克丝咬了咬下唇,也不追问,拍了拍手:“我让人摆下宴了。我们这里的厨子极好的,不输给宫中的御厨。”
拉了他就走。
两个人,满满的一桌菜,他到底也没吃出味儿来。
用了午膳,推说想后边去静静,信脚就走了出来,直到看见一间锁着的屋子才停下脚步,招手叫来下人。
“这就是三贝勒出事的屋子?”
下人安静点头。
“打开。”
阿斯兰深吸口气,迈步走入。
斜阳映照深深院,一张书桌便汪在暮春暖阳中。被衾是折起的,花架空着,别无陈设,想是有什么古董也定都被她砸了。空气中淡淡血腥,下人点了暗香遮盖。细细的香弥漫在空气中,若袅烟,若轻絮,未捻已自碎了。
他在床上坐得一坐,并不急着打量,倒闭目练起了涵养功夫,许久,才又睁开眼。
墙上一副画,竟是他常带她去骑马的那个山谷。二人二骑,一个是他,一个是小子模样的她。他微微笑着,伸手轻轻摩挲。
她的画与众不同,构局漫不经心,似乎只是任性画来,却充满张扬的力度。留白处提着:有美当醉,有酒且歌,何妨醉笑陪君三千场,不诉离伤。
他匆促转过头去,听到自己呼吸发紧,不忍再看。
虚脱了一般,看到书桌前的凳子便腿软坐了上去。见桌上堆着的字帖,随手拿她临了的字来看。字也像人,耐不住性子,开篇还是好好的卫夫人簪花小楷,渐次变成了王羲之兰亭集序的行书,最后竟用起了怀素和尚的自言贴的狂草。
他看得又笑出来。
厚厚的几百篇字,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拉克丝推开房门,只见夫君带着微笑坐在窗前,那刹那直让人想起芝兰玉树四个字来。
“看什么呢,这么得趣?”她笑着走过去。
他把手上的东西一掩,站起身挡住她:“也没什么。”
她心里忖度着,也不追问,拉了他的手:“这屋子有什么好玩的?跟我去前院吧。”
“好。”他一如既往,不肯违背她的意思,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可是她突然看到他眼里泪光闪烁,正疑似幻觉,他伸手遮住眼睛背过身去。
她一直觉得他的手漂亮,手指细长白皙,指尖若素,像是一朵无香的兰花。君子若兰,闺房里她这么取笑过他。可是这日下午,她恍然看到了那素兰上的血痕。她是聪明女人,静静的看了会儿,也没说什么,走出去替他掩了门,从此之后更是绝口不提。
她靠在门背上,他在门里,一扇门隔开的距离,就是今生永难逾越的跨度。她不知曾有那么一个时刻,他在门外,他爱的女子在门里,他们原可以试着双宿双飞,只因为他的懦弱自私,他永远失去了她。那一刻,门内外的两个人,至近至远。
他从不知哭得累了会犯困,恍惚中又看到她一脸嚣张表情:“真傻,聚散浮云,有什么好哭的。”
她转过头,一头金发在风中猎猎作响。
“管他那么多,我只醉笑陪君三千场,不诉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