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白露·琉璃净瓶》栗子饭团2

27、疼痛

　　朽木白哉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和早上一样的便服，牵星箍和风花纱都不在身上。腰间挂着千本樱，立在后院中。

　　大约二十步之遥，却是一脸煞气的露琪亚。左手已经搭上刀鞘，右手扶刀柄，微微身体前倾，俨然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旁边已经陆陆续续站了一排下人，管家老爷爷顾不了那么多懒得去呵斥，和双成两个人在最前排急得团团转。

　　——这样的悬殊差距，还打什么呢，小姐是铁定要吃亏的吧。

　　旁边一群人还在压着声说着什么的时候，这边露琪亚突然拔出了刀，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叫出了袖白雪——跟他拼白斩，她还没那么蠢。

　　听到那边一个破声，长廊这边的人齐齐收了声响望过去，只见着白涟直冲向家主面前，不带一点含糊的，甚至比平日里小姐修炼的还要快，光芒还要盛一些，家主却仍旧一脸云淡风轻。管家老爷爷心口一滞，那样子，竟好像本就带着让白涟穿过去的意思一样。然而就在有下人忍不住出声道“家主小心”时，那样的距离，朽木白哉依旧云淡风轻的，右脚轻轻一迈，侧过身去，白涟硬生生穿过了三棵树。

　　管家老爷爷松了一口气，有些站不稳，双成连忙伸出颤颤的手扶住他。

　　露琪亚两手拿刀，双腿开立，上身弯着，肩膀随着呼吸起伏，额上有微汗。紧紧握着袖白雪的手上指骨雪白。这边朽木白哉淡淡望着她。嘴角勾起一个嘲弄，自己原来这么差劲么，拼了全力的一击，连他的发丝都碰不到。

　　握着袖白雪的手又紧了紧，无端端泛起一股焦躁的怒意，直起身，又是哼都没哼一声，挥手，干脆的一个白涟。比刚才的光芒更盛，速度更快，朽木白哉眯了眯眼睛，两脚一齐侧了侧，白涟擦着身过去，额发飘了飘，露出光洁的额。旁边有新进府的小侍女红了红脸。

　　喘息更加急速，露琪亚咬了咬牙，没给管家老爷爷松口气的机会，一个腾身又是一个白涟挥了出去，看都没看对方有无受用，反手又是一个白涟。落地，顺手给了一个苍火坠。

　　管家老爷爷和新进的小侍女一齐捂胸。前者是看到面前一片掀起的尘土，还有耳边劈里啪啦断树的声响，险些站不住。后者是青年眼尖，看到家主利索的旋身侧步，点地，肩发随风飘起，灰蓝色的眼睛又眯了眯。

　　这边朽木白哉连喘气声都没变，仍旧立在原来的地方，千本樱稳稳挂在腰间，只是身后断了很多树。那边露琪亚却是一丅手撑在膝盖上，一丅手将袖白雪竖在地上作支撑，紫眸盯着他，大口喘气。

　　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下人被其他人托起合不拢的下巴，听人家小声说，“这就是家主和小姐的实力啊……”

　　朽木白哉依旧眼神清明。紫眸里突然波涛暗涌，就着那尖锐的疼，露琪亚重新直起身，急速向他走去，一边走，一边双手挥刀，连连挥出五个白涟，明晃晃耀眼漂亮的白绫向朽木白哉冲去。后者双腿一曲跃起，轻轻松松让接二连三的攻击过去，轰倒两棵老榕树。
　　面前尘土一片，料想到他连灰都没有沾身的样子，最后一个白涟过去，急速跑过来的露琪亚双手一撇，袖白雪哐当一声落地，在离他还有五步的时候扑了过去。

　　朽木白哉终于露出了一脸惊愕，粹不及防被她扑倒。

　　露琪亚就像一颗炮弹一样冲了过来，他直觉只能接着。他扑通一声直愣愣躺在地上，露琪亚揪着他的衣襟，坐在他身上。头垂的很低，肩膀一耸一耸。额发很乱，让他想帮她理一理。

　　走廊上的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都张望着一片尘土，等灰尘散去，看到那一幕，一片寂静。

　　沉默良久，朽木白哉感到胸前一阵湿润，继而下巴也被打湿。怔了怔以为她在哭，仔细一看却是下起了雨。

　　露琪亚猛地抬起头，晶亮亮的眼睛看着他，朽木白哉发怔。

　　“我不！”感到自己的衣襟被揪紧。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明亮的眼睛，呆了呆才艰难的移走视线，“对不起。”

　　感到心口的疼，手上又揪紧了一些，“我说我不！” “……对不起。”

　　“我不干！” “对不起。” “我不去啊我说我不去！” “对不起……”

　　露琪亚顿了很久，朽木白哉移回目光，她却猛然抬头，于是朽木白哉望进她眼里晶亮的失措。一个走神，脸上湿意大了一些，以为是雨下大了，却是露琪亚的泪珠直直掉在他脸上，温温的。她闭着眼哭的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说为什么……”

　　她哭得很用劲，有些噎住了。朽木白哉怔怔抬起右手，从她身后犹豫着拍着她的肩，“对不起。”

　　露琪亚听到什么碎掉了，拼不回来了。终究还是一个对不起。

　　哭声硬生生止住了，雨水顺着她的额发滴到他的脸上，凉凉的，和刚才的眼泪不同。朽木白哉缓缓收回手。

　　稳了稳身，露琪亚抬起苍白的脸，空洞洞的问，“你当我，是什么。”
　　朽木白哉闭了闭眼睛，同样没有血色了的嘴唇轻轻颤了颤。他别过脸去，“露琪亚，到此为止了。别闹了。”

　　听的人颤了颤，低下头，死死咬住了牙关。

　　算了。明知道那一声“对不起”都已经是他放低了很多说给自己的，连带着最后的这一声，都是给足了自己面子了。怎么，不能太得寸进尺啊。

　　可是就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啊。其实冷静下来想一想，这件事情，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余地了呢。刚刚明明自己都快把自己说服了，本来就应该给朽木家报恩，星野辰又很不错。

　　可是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啊。

　　可是都这样了——这样，也只能甘心了吧。

　　露琪亚仰起脑袋，看一片晴空里哗啦啦下的大雨，努了把力，笑了出来。像是开出一朵露水洗过以后更加明艳的花。

　　那边双成撑着伞扶着管家老爷爷，两人已经红了眼圈。下人们闻风而来，站满了整个长廊。有人在惊叹晴空里洒下的雨水。

　　星野辰撑着赭色的骨伞，静静看着院中一片寂静。天际一尾一尾纯净的蓝，晴空万里。

　　雨一会就停了，仍旧一片寂静。露琪亚站起身，歪头笑了笑，“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认识了。”

　　怔怔的躺在湿地上，看着她被雨水洗过脸颊一片晶莹剔透。明亮亮的紫眸温和的看着自己。

　　露琪亚理了理额发，恭敬地伸出手，“兄长大人。”

　　朽木白哉半开着眼睛看着面前一整块湛蓝色的纯净的秋天的天空，金色的阳光在上面撒过一条宽阔的光河。露琪亚伸手扶他，歪头轻轻笑。

　　明亮的背景褪色，多年以后他都记得，一切都斑驳老去，只有她那刻的笑容，却愈现清晰。最终牢牢刻在心上，擦不去。

　　是做梦吧。

　　——可是这么疼，怎么能是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