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战》Sogno

15、04.突围

　　加拉夫的黎明笼罩在浓厚的雾气之中，街边路灯的昏黄光芒被空气里弥漫的细密水珠模糊，零星几个身影踽踽独行，窸窣的脚步声在静谧的街道上清晰可闻。

　　身着宽软白袍的年轻女人步伐无声，她一头黑色的长发在盘过一环扣进礼帽后才勉强不触及地面，镌刻着咒文的金铭章被金链串成挂饰垂在胸前，乍看之下不难辨认出她列罗莱顿学院幻术系院生的身份。

　　她在第七街的一幢住宅楼前驻足，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门牌号——十二号。

　　从宽大的袖管中伸出手来，她按下了门铃，听到屋子里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没多久门便开了。
　　真•比斯莱困倦地张合着眼睑，身上还是单薄的睡袍，亚麻色的长发未来得及打理，显得有些凌乱。等她看清了来人的面孔，不禁惊讶地睁大了褐眸，险些惊呼出声：“噢——桑璐芙校长！”

　　“早上好，我亲爱的比斯莱。”黑发女人冲她微微一笑，摘下头上的白色礼貌扣在胸前，稍稍屈膝点头，“我很抱歉，这时候来打搅。方便进去么？”“当然！”真这才缓过神，礼貌地回以矮膝的礼节，打开门侧过身好让她进屋。

　　将桑璐芙•伯恩领到客厅的茶桌前坐下，真连忙跑去厨房切了一片新鲜的柠檬放进杯里，用开水冲好一杯热腾腾的柠檬茶后，又兑了些冷水——她知道，桑璐芙不喜欢太烫的东西。

　　把白瓷质地的茶杯递给她时，黑发女人轻笑着道了谢，不慌不忙地呡了口茶，语调轻稳却愉悦：“噢，味道很好。也只有你知道我不会在柠檬茶里加蜂蜜，比斯莱。”“您为什么会出现在加拉夫？”拢了拢肩头披散的发丝，真•比斯莱想要坐下，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身，“前两天学院的暴动可忙坏了老师们，校长。噢，您饿了吗？冰箱里还有些点心。”

　　“谢谢，我刚好饿了。”她微眯起眼笑了笑，将手里端着的茶杯搁在唇边，“事实上我在找我的几个学生。他们破除了逆界的屏障，我真希望他们还没离开列罗莱顿大陆。”

　　“逆界的屏障？是「穆福图」①的院生吗？”把盛在碟子里的蛋糕放在她面前，真疑惑地抬起头来望向她，目光转向她胸前的金质铭章：“可是您为什么要穿上「穆福图」幻术系院生的衣服？还有这A级幻术师的铭章——您看上去就像是刻意招摇过市的「穆福图」。”

　　“方便行事，不是么？”桑璐芙•伯恩笑吟吟地说着，晶亮的黑眸中闪烁着古灵精怪的睿智。

　　真•比斯莱忍不住短叹一声，见她愉快地拿起餐叉将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才又记起几日前在第四街见到的蒂尼的女孩儿，赶忙问道：“我在您的一本书籍里读到过创世神瑞亚的名字，桑璐芙校长。前几天加拉夫遭遇袭击的时候，我见到了一个蒂尼的女孩儿……她说‘瑞亚的踪迹已经出现’，您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看起来你遇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比斯莱。”再次咬了口蛋糕，桑璐芙狡黠地眨了眨眼，侧脸很是漂亮，“我正要去找瑞亚呢。或许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噢可是——您不是在找「穆福图」的院生吗？”亚麻色头发的女孩儿愣了愣，反问道。

　　对方没有明答，只是粲齿愉悦地笑着凝视她，放下手中的碗碟，从衣襟里摸出了一块铜色的怀表，兀自低下头来掀开表盖瞅了瞅时间：“看来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噢天呐，这表会发出声音！”秒针滴答跳动的声响清晰地传入耳内，真•比斯莱不由得惊叹出声。“因为这不是空津的钟表。”神秘地眯起含笑的眼角，桑璐芙•伯恩转过头来看向她，“可以帮我个忙吗，比斯莱？”“当然，这是我的荣幸。”她几乎是反射性地回答，而后看到了桑璐芙满意的笑靥。

　　不疾不徐地将怀表递到她手中，她微笑道：“我需要你父亲的帮忙。希望你见到你的父亲后，能打开表盖，”顿了顿，她温和地瞟了眼她紧张的面容：“我会尽快赶过去。”

　　“可是，校长……”局促地握紧那块冰凉的怀表，真拧紧了眉，为难地对上她的视线：“我的父亲在我出生前就失去踪迹了。我不知道……”

　　“噢，不用担心。”桑璐芙抬手触碰她紧皱的眉头，安抚似的俯身吻了吻不安女孩儿的额头，“你会见到他的，我亲爱的比斯莱。”

　　相较起列罗莱顿大陆的平和安逸，京大陆的黎明则是充弥着血腥气味的。

　　上十架灰色的驾驶机在雅玛罗森林中疾速穿梭，运用武器和属性能力发出的攻击全部集中于最前端飞驰的那台驾驶机，这无疑是场以多压少的追击——然而被追击的驾驶机躲避相当灵活，除了尾翼部分的少许擦火，可以说是毫发无损。

　　追尾型注能导弹穷追不舍，坐在驾驶位的米金发女人狠狠“嘁”了一声，箍在方向盘上的手快速转动——机体瞬间一个激烈的旋身，俯钻向一颗巨大的古木！

　　“噢！”身体突然的失重差点让后座的银发少年摔出去，磕碰了一下前额，他抓紧一边的扶手，在瞧见导弹击中古木后终于不悦地开口：“嘿，芸晴！这不是飙车，你别玩疯了！”

　　“闭嘴，我早就叫你系好安全带了！”芸晴•贝洛倾扬声吼了回去，耳边是猎猎作响的风声，空气骤压着肌肤的感觉好不刺激。

　　“系上安全带的话我怎么解决后面这些麻烦的家伙——”随手捞起身畔弹药已空的巨大炮管，奇诚•勒韦斯漫不经心地嘀咕，将它甩手丢向距离最近的一台驾驶机——对方来不及闪躲，“砰”地一声巨响后，热流涌面，他满意地看到被砸中的驾驶机因失控而撞上了后面那台——两个精装的机体一同爆炸，再次波及到了第三台驾驶机。

　　踩上加速踏板，她透过橙色的挡风镜镜片看了眼后视镜：“说起来，这些家伙居然追到了雅玛罗森林，真是意外地执着。”

　　“这不是更好吗，”熟稔地从腰间的皮革袋中掏出了半个身体那么长的狙击枪，他慵散地歪过脑袋瞄准了紧追而上的一台驾驶机，扣下扳机：“至少这种阵势下，魔兽不会来捣乱了。”

　　——驾驶员显然发现了他的行为，侧过机身意图躲闪，却不想挥发着冷冻晶体的子弹在机身闪避的瞬间也改变了轨道，迅速击中！

　　又从皮革袋里摸索出了一个小巧的瓶子，奇诚干练地咬掉了那碍事的瓶盖，捂住瓶身的手心里发出了阴冷的苍白微光——瓶口刹那间冒出了几缕诡谲的白色烟雾，他挑起嘴角一笑，将它甩向了地面——

　　随着“喀嚓”一声无关紧要的声响，一块巨型冰墙拔地而起，挡在了追上来的十余台驾驶机前！

　　冰墙出现得迅雷不及掩耳，几台驾驶机被硬生生地撞毁。

　　趁着这个间隙，银发少年懒散地瘫坐回了后座，扯了扯襟前的领结，将脖子上的耳机拉到耳边：“都快到了，你要说什么就快点吧。”

　　“哇哦，你还记得这事啊。”驾驶座上的米金发女人感叹着，“说起来，荆憬•比斯莱跟研翼到底是什么关系？这可真是刺激啊，我看得出来那男人喜欢她——”

　　“刺激？”微眯起琥珀色的眸子，他讥诮地翘起嘴角，眸色却沉黯下来，流转着危险的凛冽：“噢，我可看不出来这有多刺激。那家伙跟研翼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几乎是在他开口的同时，再度追过来的几台驾驶机又开始了新一轮攻击，火炮擦过机身，轰开了一旁的一片树木。

　　“你刚刚说了什么？”因爆炸声的影响而未听清他的话，她转过头来喊问着，却见他已起身，肩上架着庞大的S级源注力炮管②，瘦高的身影利落而慵懒：

　　“我说——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问那家伙。”

　　炮筒口发出的冰源冲击直涌向最后几台驾驶机，爆破声响起的同一秒，周遭三十余米范围内的一切生物皆被冰封。

　　与此同时，雅玛罗森林的西面，和他们同样赶往东端的驾驶机面临的是魔兽的间歇奇袭。

　　驾驶座上的棕发男人在看清面前遮天蔽日的巨型物种后，忍不住略为惊讶地睁大了眼：“啊，居然有这么大的——狐熊兽？”“不，那只是异形杂种而已。”身后传来镇静的声音，他刚抬起头，就见到伫立在他身后的蓝发少女扛着比她自身的体型还要大两倍的源注力炮管，扶住炮身的手上已产生了兴奋碰撞的电流。

　　接着，电流相互撞击地从炮管口喷薄而出，迅速缠上了正咆哮着朝他们挥来巨擘的魔兽——惊天动地的惨叫声震耳欲聋，要不是研翼•比斯莱及时地将耳机套上他的脑袋，夏洛•夏华胜差点就松开了方向盘。

　　“研翼……你对这些S级兵器的使用还真是熟练。”微吁一口气，他瞥了眼痛苦倒下的魔兽，加速向森林东端行驶。

　　“嗯。因为小真每次新开发了武器，都会给我试用，再作改进。”将炮管塞回了腰上的皮革袋，她又从里头拿出了便携的双枪。

　　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的动作，视线缓缓挪向她平静的脸，夏洛终于同往日一般温和地笑了：“话说回来，面对这些突发状况，你出乎意料地冷静呢。”“诶？”研翼闻言扭过头望向他，“我看起来像是会慌张的人么？”

　　“只是觉得跟平时不太一样而已。”他笑着将目光移回前方，黑眸里看不出笑意以外的情绪，“是我的错觉吗？总觉的研翼你比较适应现在这种状态啊，平时小心翼翼温和处事的样子反倒有些不自在。”

　　她一愣一愣地歪了歪脑袋，动作微滞，像是在认真思考他的话，半晌才道：“大概是你的错觉吧。”

　　棕发男人但笑不语。

　　——不过，到现在为止，对我这个新队员警戒心最强的，其实是你呢，比斯莱小姐。他想。

　　破晓的第一笔金色抹上了幽邃森林的一角。

　　①「穆福图」：列罗莱顿学院总院舍分为两个部分，一是招收空津能力者的「伯纳雅」，另一个则是招收异世界能力者的「穆福图」。「穆福图」的院生都不是空津的人，不受空津管辖，但一旦选择毕业后为空津效力，就拥有空津居民的身份。为了避免「伯纳雅」院生和「穆福图」院生的冲突，两个学院是被校长桑璐芙•伯恩设置的逆界屏障分开的。空津知道「穆福图」的存在，但是「穆福图」并不知道「伯纳雅」和空津的存在。
　　②源注力炮管：源注力兵器的一种。源注力兵器是适用于能力者的特殊兵器，将能力者本身的能力转化为兵力源，从而达到兵器攻击和能力攻击相结合的效果。攻击力的强弱由兵器等级逐步提升，但控制的难度也会因此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