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爵》凌沂

6、Chatper06

　　以吾之名，给予你一个新的名字。
　　从今以后，你只是乔凡，一个名字属于我，生命属于我的战士。

　　“走开，你这个被诅咒的孩子。你还会再给村子带来厄运的。”
　　“走开，要不然你就挖掉你那双不祥的白眼！”
　　“走开……走开……”

　　一个湖蓝色头发，银白色双眸的小男孩，被一群孩子逼到角落，那群孩子的手上都有石块，有的手上甚至还有尖锐的小刀。
　　见那个银白色双眸的小男孩没有任何动作，孩子中，一个领头模样的孩子，从身边的人的手中夺过小刀，笑得十分残忍，“威尔，如果你下不了手的话，我可以帮你的，挖掉眼睛而已，就像我们的父母杀死一只鸡、鸭什么的。要知道，镇上来的巫师大人说，只要你的白色双眸消失，我们全部都会躲过饥荒的。”
　　威尔看着那个大男孩手中的刀，然后抱着自己的头，大吼，“不要。”
　　“不要？”大男孩说，“镇上来的巫师大人说，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必须把你那双眼睛挖掉。”

　　“你们想对我弟弟怎么样？”

　　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那群孩子像是被惊得鸟一样，散得飞快。

　　威尔姐姐扔掉手里的东西，急忙跑到威尔的身边，抱住威尔的头，然后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落下，仿佛空气都静止似地，呼吸变得十分困难。
　　半晌，威尔推开姐姐。
　　“姐姐……你杀了我吧……”
　　她愣了一下，然后扶着威尔起来，拍了拍威尔身上的尘土。泪眼迷蒙地看着威尔，“威尔，你知道吗？这一刻我是这么地想杀死你，母亲为了生你难产而死。父亲也为了我们外出打工累死。我们活着的人总要为他们的期许而活着。”
　　威尔挣脱开他的姐姐，“就是因为有我的存在，所以他们才会死。如果我不在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威尔的姐姐再也没有说话，只是咬着牙，一巴掌扇在威尔牛奶般白皙的脸上。鲜红的五指印，像是要淌出血来。
　　威尔仿佛没有知觉一样，愣愣地看着自己欲哭无泪的姐姐，突然心中涌起一股惊涛骇浪，“如果他们死了，那我们也没有不会有悲伤的。”

　　是的，从他记事以来，除了亲人以外就再也没有人给过他友善的微笑，有的只不过是
　　对他的敌意，然后演变成对他们一家人的敌意。如果，那些对他们有敌意的人都不在了，他们一家人会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
　　“威尔，你怎么会这些想法？”姐姐看着他尚且稚嫩的脸庞，“父亲说，我们都是愚昧的世人，会有这些想法也是正……”
　　“我们是愚昧的世人，所以我就要用最愚昧的方法杀了他们。”

　　传说，在饥荒的时期，都会有妖精出现，它会带走对这个世界充满怨恨的人。同时满足他（她）的一个愿望。

　　又是一个凉爽的晚上，夏蝉发出的声音像夜色中的精灵，仿佛可以从肉眼中见到那些飘渺的音符。
　　威尔乘着姐姐的沉睡，离开了自己破败的草房子，今年是第十二个旱年，正好等于自己的岁数，可是威尔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草木可以茂盛地生长，而粮食却不能，这算是旱年吗？那些贵族还不是吃吃喝喝没有一点点灾难降临的觉悟！
　　小草屋外面的田地是一片荒芜，龟裂的天地显得那么没有生机，好像它再也不愿意孕育生命一般。

　　威尔留恋地看了身后的小茅草屋一眼，然后毅然离开。

　　茂密的树林里，漆黑一片，繁茂的枝叶将星的光芒永远地挡住了，所以这片森林更像是一座永不透光的妖精城堡。

　　姐姐，你再也不会因为威尔而一起遭受别人的唾弃了。这，就是我说的最愚昧的方式。

　　困……
　　真困呐……

　　威尔瘫坐在布满树叶的地上，这个森林的空气潮湿，就连树叶也长满青苔。威尔随手一摸就可以摸到一些黏糊糊的恶心东西。胃里面似乎有些东西在翻腾。
　　可是，现在的他真的支持不住了。
　　妖精，你在哪里？

　　“告诉我，你的愿望。”
　　“……”迷迷糊糊中，威尔看到一个穿着火红色礼服女人出现在他的眼前，纯黑色的黑发和黑眸像是这座森林，“你是妖精吗？”
　　“告诉我，你的愿望。”
　　那个女人重复着，语气中似乎带着一点点不耐。

　　“我要我们村子的人都死去……”
　　“全部吗？”

　　威尔用尽全力点头。

　　“这样的话，是要有代价的。”
　　“无论什么，我都愿意付出，就算是灵魂也愿意……”

　　夜色中，那个女人笑了，她低下头，轻轻念到，“威尔，从此以后，你也死了。从此以后，你叫做乔凡，而我是你的主人，我叫做澜。一个只有你才能知道的名字。”

　　“女爵。”

　　娅尔回到自己的王堡。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守门人低着头，迎接娅尔。
　　“乔凡。”娅尔道，“最近可能会有人来找我，但是请记住，无论是谁，不要让他找到我。”
　　乔凡抬起头，湖蓝色的头发下是一对异色双眸——白色和黑色。虽然看上去不怎么协调，却不能损伤他漂亮的容貌，“是。”
　　娅尔点了点头，然后慢慢走近王堡，在经过乔凡的时候停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前行，一步，两步，终于，娅尔还是停下脚步，“乔凡，我说过，你是属于我的战士，从你和我签订协议开始，你就不再是你。你只是我唯一的仆人。”
　　“我知道。”
　　乔凡淡淡地说道，仿佛，娅尔说的人不是他。
　　“回去的人是他，带他回来的人是我，他不是你的威尔，而我是你的乔凡。”乔凡说着，然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即使是背对着娅尔，也笑得像是满山鲜花盛开那般灿烂。

　　娅尔看了看自己的王堡，与亚特兰王爵的王堡相比，自己王堡似乎显得很落魄。同时也很难想象，掌握着奥里斯一半兵权的娅尔的王堡竟是如此——幽静而潮湿的小路尽头，王堡外围的护城河虽然干净，却没有看到一点点的生命，高大的王堡的墙壁上布满厚厚的青苔，甚至与王堡后面的森林融为一体。
　　“乔凡，不要再回去了，乔凡只是乔凡。威尔早在我们见面的时候就死了。”
　　“那么您不反对我回去祭奠已经死去的我吧？”

　　娅尔在没有说话，她轻轻地推开王堡的大门，走了进去。
　　恨我吗？乔凡。
　　如果不是我，你的姐姐也不会死，
　　那是——
　　你唯一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