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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高崇则派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高沐海。
有日子没见,高氏比从前长得更高了一些,断掉的那条腿,安上了义肢被遮掩在灰色的长裤下头。想来这段时间高沐海勤奋锻炼,行走时进退如意居然看不出半分不妥。听见我甜糯的一声“沐海哥哥。”高沐海欢喜的眯上眼睛,对着我淘气的一笑。
看来过得不错啊,张婉与孙淳没有伤到高公子半分?
“章先生你好,我父亲让我来接谢太太与芷兰前去诊病。再过一小时,俞主任会在高氏医院贵宾室等候。”面对着章正华渐渐冷厉的脸色,沐海流利轻松的说道:“小事体,章先生不用挂在心上。举手之劳而已,俞主任不仅是滨城医院的人,也是我高氏医院的首席顾问。看诊之后,我会把芷兰和谢太太平安送回梦庐,请章先生放心。”
这就是钱多数兆压死人。在富豪的等级簿里,章正华与高崇则隔着数个阶梯。
章正华的脸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青,但谢谨始终无畏。不仅如此,她还当着众人的面,哀怨的恳求道:“正华,请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
说起来章正华也是在外面做事的人,可是此刻他竟不顾体统,当着属于与外人的面低喝:“我给念芷找的医生也是极好的。”
“芷兰,替你牵线找医生的那个人说来你也认得,就是从前滨国的关校长。”
可是关校长与我只见过数面,我实在是想不出为什么我会为一个陌生人而驳了母亲与高先生的面子。
人往高处走,更何况医师是俞家芒。
高沐海知机,顺势将我往车里一带。谢谨说了句:“正华,对不起,回来我再向你解释。”便匆匆离开章正华身侧。
一行人,两辆车,风驰电擎般离去。章正华的身影在后视镜里很快淡漠至无。但方为正顽强的咬了上来。
“怎么办?”谢谨咬着手绢说。
这是很奇怪的三个字,难不成在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是我意想不到的?
高沐海安慰谢谨说:“章先生也是关心芷兰,跟着一起去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们大家都是在外面等。倒是阿姨,你可想好了?”
谢谨飞快的瞟了我一眼。
车里一共四个人:谢谨,我,高公子,还有司机。
司机是个面相忠诚的老伯,目不斜视,耳不多闻。
我且学一学,索性把眼睛都闭上。
然而谢谨与高沐海再也没有把话题继续下去。
安静,再安静。车厢里散发着清新的气息。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被人扶着在一栋建筑楼前下了车。
立刻就有人迎了上来。
有钱好办事,而且我还是由太子爷亲自护送。一切都是最最上等的,从护士到医生,甚至连更衣室也铺满了华贵的金砖。
为了安抚我的情绪,护士温言说:“这间更衣室自从高太太走后,就再也没有启用过。小姐真是有面子。”
真有面子就不会象待宰的猪任人摆布。
在这个高太太走完人生最后一程的地方,我沉默的做完所有术前准备。
“别紧张,是检查。”
护士簇拥着我走进房间,俞家芒坐在一张书桌前双目炯炯的看着我.
和在滨城医院相比,此刻的他,多了些温和,少了些苛厉。
俞家芒上前,试图摸我。却被我躲过。
所有的检查其实在滨国全部都已经做过了。
俞家芒温言说:“你母亲不放心,所以央我来看看。其实我也不放心,你是我第一个不能确诊的病人。”
“很奇怪,我总觉得你脑子里好象还住着一个人。”
“为什么不说话?”
敌强我弱,我坦白说:“我听不懂。”
俞家芒呵呵的笑起来,拍拍沙发的扶手,对我说;“那就好好休息吧。我收了诊金,总不好意思让你这么快就出去。”
灯光暗淡,有阵阵波涛涌起。海浪声声,数声鸟鸣响在山峦间。
一个男子,彻夜攀爬,在小道上穿行。看他身姿,象是极熟练的,三五不时,便来到半山腰。我只见他屈身进了山洞,过得半晌,喘着粗气抬出个黑色的匣子。男子站在山涧,凝望着夜空,脸上似有不忍,但最终将那匣子用白布裹了再密密捆上些石头木棍,一狠心将手中的东西扔进了山涧的深潭之中。
月光映在他的脸上,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他的名字。
这男子的所为,我次日就知道了,但是对着他,我却下不了手打,或是骂。
“你不要离开我。”男子哀恳道。“我只有你。”
可是,也是这张脸,也是这个声音,站在我跟前,对我冷声道:“匣子毁了,你再也回不去。跟着我,我总会对你好的。”
“我们夫唱妇随。”
只要我肯退一步,做一个被烧去羽衣的七仙女。
我不认识这个男人,尽管,我曾无数次亲昵的对他喊:“东济。”我救他性命,为他诊病,陪他一齐狩猎。山中日月,空寂苍茫,但正所谓情之所衷----男子的手,扶上我的腰。“我们会白头到老。”
可是数年后,他死在我的眼前。满身血污,嘴里在喊:“我不该留你,回去,回去。”
有另外一个男人,牵着我的手紧紧不放,看着东济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急急说道:“快走,快走。”
东济。
我满头大汗的醒来。
夏日丽景,在玻璃窗外静静盛放。
室内有冷气,吹得我身上籁籁发抖。
俞家芒站在我跟前,满脸期待。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喊出来就好。”
俞家芒都听见了?
墙上的挂钟嘀嗒一声脆响。
时间到了,俞医师诊金到手,现在也可以放我出去了吧。
我疲倦的抹了把脸。
“你一周来见我一次。”他说。
“谁出钱?”
“高氏。”
“他们想得到什么,我身上又有什么?”
俞家芒没有回答,他的眼神温暖有力的笼罩在我身上。
“相信我。象你小时候那样相信我。”
我不记得从前见过这个男人。
可是冥冥中自有神力,我作梦一般对着俞家芒点头。面对我的首肯,他看上去很是伤感,甚至流下了两行清泪。
“放心,一切有我。”
俞家芒伸出手,将我搂进怀里,在他怀中,我嗅到了让人安心的好闻的草木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