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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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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怎么做?”我问孙正芳。“不要伤害到谢谨。”
“就凭这一句,你就该和她一齐下地狱。”
“女人。”我反驳道:“如果不是周冲一事无成,败坏祖业,哪里轮得到女人来承担罪孽。更何况谢谨出身小康,家里并无半分助力可以帮到周先生。孙管家,别对我说周冲是为了谢谨才抛家舍业并最终一败涂地流落无着。”
“可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不是吗?”
若没有我,你会有今日?姓章的,你不要过河拆桥。
我沉默,从古至今,肯当众把这句话剥开了来讲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
或许当年郭女士就对汉光武帝说过。如果刘秀爱,曾深爱。那么这句话就是情到浓时的娇嗔之语。可事实是这一句话剥尽了掩藏在脉脉温情面纱后的:危难时曾靠卖身依附聚集实力免遭败落的一个大男人那颗傲骄敏感的心。而同样屈身下拜于女人裙下的,是身负结义之情的阴氏====他们,不管在史书中是如何的赫赫扬扬真情永在,真相是他们都曾是为苟活性命于乱世,不得不舍弃尊严恩爱的一对男女。
感恩是个痛苦的活计。没有人愿意把这个事业持续到老。即使贵为帝王也不会例外。更何况区区一弱女。
所以要赶在章正华动手之前与人结盟,我把这个意思说给孙正芳之后又补充道:“当然我们也可以先窝里斗它个不亦乐乎。”
只要你愿意,只要你喜欢,呸,没得便宜了别人。
我和孙正芳同时笑起来。
我关上水龙头,仰着头互相对望一眼。好了,虽然我们都知道对方没有说尽实话。但那又有什么要紧,脑中的小人猛敲我一记,表扬道:“做得好。不过比起当年的手腕魄力那是差远了。”
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笑,亲亲热热挽着孙女士手臂问道:“你是怎么告状的?”
孙女士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抿着嘴说:“你不乖,粗鲁任性打人。”
毁掉孩子的方式有很多种,其中之一就是让她在年幼时即身负恶名,非大奸大恶之过,而是任性自私粗暴等细琐,慢慢的磨掉她的自尊,慢慢的磨掉她改恶从善的勇气,慢慢的让她在亲人的放弃与众人的议论中沉沦下去。
这招数太老了。我脑中的小人嘎嘎的笑起来。小人陪着我穿过走廊,靠近章正华的书房,叮嘱我说:“我不陪你了。靠你自己吧。”
用我这嫩白的一双手和白痴般的大脑?
我走进书房,章正华,虎踞龙盘一般端坐在书桌后,谢谨不在他身边。他用眼神上下打量我温言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怎么今天发这么大的脾气。一个下人,不值得的。来,喝点热的。喝完东西之后好下去吃饭。”章正华递东西给我喝,是一杯热奶。他的整张脸在微微升腾的雾气之后显出万般的关怀体贴与慈父情怀。仿佛在医院里避而不见那一幕从没出现,还有他与谢谨的争执。虽然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章正华是靠吃软饭起家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容忍自己的情妇也做出这样的指责。
照他从前对我的样子,章正华应对我不理不睬,百般挑剔才对。
如今这一般做作,为的什么?
脑中的小人兀自沉睡不醒,我忍不住越俎代疱,嗫嚅着说:“春娟说叔叔与母亲的坏话。”
“喔,说些什么?”
“反正是坏话。”
我坐在沙发上耷拉着头,一副寝食难安的模样。
章正华的手伸过来,在我头顶轻轻摸娑。
掌心温软,让我在倾刻间心如擂鼓。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弱者,你的名字叫芷兰。
这个男人,有能力,让现时的我遭受灭顶之灾。
“芷兰,你是不是怨叔叔没有让你留在医院做治疗。你母亲也是埋怨的,所以才说了些气话。叔叔。”章正华停了一下,坐到对面沙发上与我遥遥相望,“叔叔也有为难的地方,但是叔叔会好好照料你们母女,你不要多想,自己专心读书。”
若没有之前那数月的冷淡轻忽,我几乎就要满心欢喜的应声好。好在我只有八岁,一张小包子脸肿着,让人看不出分明的欢喜悲伤。我微微点头,听见章正华又说:“叔叔另有打算,会找人再给你看看病。是极好的医生,明天我会亲自带你去。”
他们都很关心我脑子里有些什么?
但检查很痛,会有钢针深深的插进我脑顶,钢针的一头用细管连在机器上,卡啦卡啦的响。有电波闪过,让我眼前泛起一片绿光。半空中响起劈雷,是破碎的呼喝:说,快说。
如果我知道,如果我能。我愿意舍弃所有,以躲开这锥心之痛。
“叔叔,我已经好了。”
章正华大手一挥,用分明是不由我质疑的态度说道:“先去吃饭,明天早上我在客厅等你。”
他端了送客的茶。
小人早已醒来,翘着腿,悠闲自得的对我冷嘲热讽:“你要把我交出去?”
是啊,我坦然。反正你们都不让我好过,何不让你们自己相互杀个痛快。
把我交出去你可就什么都没了。
小人亲昵的把头凑到我耳边,用嘴轻轻的呵气。
我才八岁,受不起这样的调戏。
小人说:去吧,明天去见一见也好,躲,是躲不出结果的。
这话我赞同。
于是晚餐很和谐,我们这如假包换的一家三口,连同侍立在侧的佣人,包括孙女士与春娟,秦妈。其乐融融的吃了顿饭。
当着众人的面,我向春娟陪了个不是。
春娟木着一张脸,受了。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冷淡,是喜悦,还是惶恐。
这个家,和这里所有的人,都象是舞台上的背景,人影幢幢,让人有虚幻之感。
他们,各有心思,各有台词。站到此地,象一群临时被招集的蹩角演员,虽然卖力出演,但效果,委实不佳。
待得饭后一盏茶过,谢谨无视章正华的眼神,我则对孙正芳的暗示视而不见。我们母女肩并肩上楼。
在我房里,谢谨拉着我的手,对我垂泪道:“凡事忍着点,以后就好了。”
到了第二天清早,我才知道谢谨说的是什么意思。
在门口,有两拨人等着我。一拨当然是章正华的心腹方为正,另一拨却是高崇则派来的人。
谢谨,强势至极,对章正华说:“我请了俞主任在高氏的私人医院里为芷兰看诊。正华,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无论如何,请你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