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吃掉牛·再续前缘》恋砂

19、渐渐远离的心

　　“夫人，这是您要的资料。”
　　空气中弥散着一阵幽幽的降香味儿，海南黄花梨的降香味儿。清幽缥缈的墨香沉降出一骨子古香古色，真皮沙发后一具古老的贡案一座浑雄却精致的腾龙木雕唐突的插足于现代欧式的陈设，说不出是不搭调还是奇异的融合，说不出，是平覆了古今还是傲视了中外。
　　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恭敬的将一个密封着的档案袋双手呈上。
　　贵妇人淡淡瞟了一眼那个档案袋，声音冷漠，“放桌上吧，你可以下去了。”
　　男人鞠了个躬，低垂着头后退直到门边才转身开门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时候，贵妇抬头看着桌上的档案袋，姓名栏金线勾勒何臻二字，妇人叹了口气，拿起裁纸刀划开了密封线，抽出里面只有薄薄两张的个人档案。
　　女人皱了一下眉，越往下看脸色越难看，看到第二张的时候突然脸色大变，眼神说不出是震惊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
　　嘶——
　　女人将那档案撕了个粉碎，嘭的一声将碎片按到桌子上，脸上表情越来越阴冷，过了好久，女人冷笑了一声，说了一句，“我是琢磨着，怎么突然就这么重用这来历不明的小子了，原来……竟然是那贱人的杂种。”
　　女人盯着档案袋上何臻两个字，眼神一点一点冷下来，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被凝结成片，朵朵降落，女人挑挑眉露出一个冷冽的笑容，按了内线。
　　“从现在开始，革去何臻一切职位……我不管你怎么做，总之，从今天开始，别让我看见何臻再出现在恒远集团。”
　　“夫人，可是……如果总裁问起来……”
　　“叫他直接来找我。”
　　“……好的，夫人。”
　　“还有，那个叫司彗的那边你们也盯紧点，如果有子彦的消息立刻告诉我。”
　　“恩，是的，夫人。”

　　五月三号学校就开始补课了，可方泳和小司硬是拖到五月六号才跑到学校去，不过本就属于休假时间，学校考勤记录也挺松，只要你补课费照交，班主任也不会记旷课。
　　然而，日子从小司和方泳返校之后变得有些不太平了。
　　小司到学校之后，总有一种随时被人盯着的错觉，他觉得很不自在，特别是每天中午他和方泳一起吃饭的时候。虽然他能感受到那种目光并无恶意或许更多的是好奇，但是被人偷窥的感觉简直让他食不下咽。
　　他抬头看着桌对面心不在焉的方泳，心想着如果是傅子彦的话，又会说他疑神疑鬼的吧。
　　小司并不知道，在学校的网站同人版上有个署名为鸳鸳相抱的id 发了一篇名为‘他和他的故事’的帖子，里面的两个主角俨然就是小司和方泳。但是小司那次翻帖子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因为同人版禁止游客查看发贴，而且帖子里用的是化名，小林和小永。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写的是小司和方泳这两人的事儿，帖子的故事是从他们初三开始写的，写得那是有根有据有模有样，连他们上学期在班上打架的那件事儿，甚至五一前那次手牵手过校园的事儿都被写进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真有那么回事儿，不过在那版块晃荡的人多半也只是恶搞着好玩，大家心照不宣，玩归玩，并不把帖子里的事儿真往那两个主角身上套，再加上学校里混同人版的人并不多，况且版块上标明了纯属恶搞，过敏者勿入。
　　只不过这件事被小司知道了之后，那简直就变了个味，在他心里那不叫恶搞的玩笑，那叫惶恐不安，战战兢兢。他甚至连回帖骂人都不敢去，因为他害怕他心虚，他怕自个儿一跳出去就算是坐实了他的‘罪证’，方泳要他别在意那上面乱七八糟的事儿，可他做不到，他整天小心翼翼胆战心惊。方泳心疼他，他挂牌女朋友程溪也心疼他，而他却做了一件让那两个人觉得不可理喻的事情。
　　帖子是从这个学期三月份开始发的，小司知道的时候是五月十四号。过了一个星期，帖子上的故事继续着，而学校里却传言，方泳抢了小司的女朋友。
　　他们打架，小司拽着方泳大吵一场，种种他们之间的事儿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所有小司自个儿认为处理得合情合理的事情，却是弄巧成拙，把事情全都引向了一个他意料之外，另两个人意料之中的方向，一个不可收拾的境地。
　　“狐狸精，连男朋友的兄弟都勾引，真不要脸。”
　　“这什么人哪，连自己兄弟的老婆都抢，真没品，亏司彗还跟他这么铁，竟然做这种缺德事儿。”
　　程溪每天早上去到教室都可以看到自己的桌子凳子被人踩过，有时候抽屉里也会被塞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有些同年级的女生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那眼神说不出是嫉妒还是嫉恨，甚至连她自个儿寝室里的几个好姐妹也不理解她，程溪只觉得自己委屈却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不是她不愿意找人诉苦，是她不能说，是小司拜托她不要说出去。
　　方泳的情况和她差不多，班上和司彗比较好的男生明显总找他的茬儿，班上体育课还经常集体旷课，组织活动也无人响应，让他在老师面前难得做人。连足球队里两个高一的别班同学也对他爱理不理，和他打配合的时候老是设卡子不把球往他这儿传，明摆着就是不愿跟他同场打球。
　　当两个人都能坦然面对班上同学鄙视的目光的时候，这个原本的受害者却并没有好好的扮演他受害者的角色。
　　“你说这女人不要司彗跑去勾搭方泳对她有什么好处？司彗对她那么好，她还有什么不满的？亏司彗现在还处处为着她，你知不知道昨天在班上司彗又发飙了，还说要是有人再敢欺负她就要揍人了。”
　　“是啊，我也觉得司彗对她很好啊，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自从学校里闹了‘方泳和司彗关系很不好’的传言之后，小司很少在学校里和方泳说话了，也很少回方泳那边去住，多半是留在寝室里和张铭张晓在一起。而张铭张晓对于他和方泳最近的事儿也不是很清楚，只以为他们俩闹矛盾了。
　　五月二十四号，方泳约着傅子彦在咖啡厅见了个面，给了傅子彦一个带锁的画册，锁上有钥匙，傅子彦拿着一页一页的翻看得忘了时间，连方泳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可是方泳并没有跟小司说这件事，小司只是听说方泳去找他那个初中同学去了，话是程溪告诉他的。
　　小司放学之后难得的跑到方泳那儿去了，蜷着身子坐在门口等方泳回来。

　　“方泳，最近……很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不知道。”小司坐在沙发上说话的时候都让人觉得局促不安。
　　方泳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心里想着，即使你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你还是会那样做的吧。
　　“方泳，我上星期在班上和你吵架的话只是要说给别人听的，真的……”
　　“我知道，我没怪你。只是……你那样说的时候，你有没有考虑到程溪她一个女生要怎么想？”
　　“我……对不起，我真的……我当时只是想不要让人知道我们两个的事情……”
　　“所以你就让所有人都以为你跟我吵架是因为我抢你女朋友？其实网上那些话根本就没人当真的，是你自己要当真，草木皆兵的何必呢？”
　　“我……”
　　小司低下头咬着唇小心翼翼的探话，“程溪说你二十四号的时候去找小彦了。”
　　方泳转眼直视小司，回答说，“是啊，我是去找他了。”
　　小司抬起头看了方泳一眼，眼神闪烁，马上又垂下头去看着自个儿的脚尖子，“我这几天打电话给小彦……他总不接还老挂我电话，而且……他也没来学校找过我。”
　　“是吗？”方泳愣了一下，满脸狐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没问他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小司皱着眉反问，“你那天……有跟他说什么事儿吗？”
　　方泳像是没听见小司在问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小司看着他那个模样儿心里明白了一些琢磨着方泳肯定有跟傅子彦说些事儿，只不过他心里想的正好和事实相反。
　　小司的眼神一点一点变冷，盯着还在思索的方泳，心里本来有的愧疚叠上了层怨。
　　小司在方泳那儿没待上一个小时又离开了，就像那地方已经不再是他的家一样。
　　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又只剩方泳一个人了，这两个星期以来，原就宽敞的屋子更显得冷清，方泳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也更显得凄凉。越来越忍受不了的安静，即使把游戏的撕杀声打到最大还是不能填补心中的空虚，方泳索性关了电脑，出了门，寻了一个几乎客满的网吧，办了张包夜卡。结果十一点钟的时候，好巧不巧碰上了同样难奈寂寞出来泡吧的张晓。
　　张晓他哥张铭今天又跑出去玩去了，司彗今天晚上也没回寝室去。方泳听着张晓抱怨的时候，心里特不是个滋味，心想着你张晓顶多就是没个人陪你玩而已，用得着这么无病呻吟么。
　　可是当天本就不爽的两个人遭遇了一件更令人郁闷的事儿，当天晚上据说是有人来查网吧，由于网吧晚上是禁止营业的，所以方泳和张晓还有一大堆不认识的人在凌晨一点不到就给请出了网吧,网吧的主机都给那群来查的人抱走了。
　　这地方天气也不好，冷的时候特别冷，热的时候几乎可以把人给蒸发了，特别是到了下半夜，寒风一吹，鸡皮疙瘩都要显出来了。
　　张晓提议说是到方泳那儿去住一晚上，因为这个时候学校大门都已经锁死了，两人又冷得抖。方泳倒是无所谓，想着反正家里也没有人。
　　张晓是进了屋之后才知道小司不在方泳这里的，他个直肠子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我说，小司怎么不在家啊？难不成你们俩真的吵架了？”
　　“没有。”
　　“没有？”张晓满脸惊疑的大声嚷嚷，“他这段时间经常在寝室里睡没回来，今个儿没在寝室了也没回来……你们俩是不是真闹矛盾了？”
　　“没有。”
　　方泳不冷不热的答了两个‘没有’，张晓也识趣的摸摸鼻子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又嘀咕着说吴悦那丫头的一些事儿，方泳也不想搭理他，塞上耳机听歌，可偏偏张晓乐在其中喋喋不休，吵个不停，方泳把音量调成了三十，震得自个儿耳朵生疼，mp3里放的歌也挺让人郁闷的，歌词有句‘我搞不懂我们到底怎么了’，方泳觉得听着特有感觉，把歌调成了单曲循环。
　　方泳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睡不着，张晓睡在小司床上睡得跟个死猪一样还打呼噜。
　　我搞不懂我们到底怎么了。

　　那天晚上小司是跑去了傅子彦那儿，小司在方泳家门口吹了两个小时的凉风浑身又是冰冰凉凉的，一到小彦那儿，就被小彦推进浴室舒舒服服的冲了个热水澡。
　　小司穿着傅子彦的睡衣站在浴室门口擦头发，略大了一号睡衣穿在小司身上只是袖子显得长了一些，领口大了一些，其他的倒还合适。
　　傅子彦正坐在床上看电视，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在床沿晃啊晃的，此时正穿着半截的短裤和松松垮垮的小背心，他本是身材挺好的，半截的裤子完全展现了他完美的小腿曲线，而他原本小腿上的伤也因为做了植皮手术而不那么明显了，小小的背心更是包裹不住他肌肉匀称的上身。
　　小司刚刚出浴室的时候，只是稍稍瞟了傅子彦一眼，不知道是洗澡的时候冲多了热水还是怎么的，脸上竟然红扑扑的。
　　“水都有些凉了，你得过会儿再洗了。”小司边擦头发边往阳台上走。
　　“哦，”傅子彦无所谓的搭腔，“过来。”
　　“啊？”小司回身正好望进傅子彦的眼睛里，有些不自然的避开小彦的视线，但他还是挪着步子走过去，“我头发还没干呢，先到外面吹一吹。你要我过去干什么啊？”
　　傅子彦就一直看着他，好笑的看着他，等到小司终于走近了才一把抱住他，“坐啊，要不然还能怎么样？”
　　小司被傅子彦轻轻一拉就坐到了他身上，但显然小司是误会了，想起那次在宾馆的事儿尤是心有余悸,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做？做什么……我……我明天还有课的……”
　　小彦本来刚转过头去看韩剧，听了小司这话有点茫然的扭过头来看了小司两秒钟才会过意思，接着就大笑，小司看着傅子彦笑才意识到他说的和自己想的不是同一个事儿，顿时脸上又是一阵发红，拿了擦得有些湿的毛巾就勒上了傅子彦的脖子，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句，“笑屁啊笑，我就是在想了你怎么着？”
　　小彦笑着笑着突然又一把抱住小司，“没怎么没怎么，我就是要跟你说个事儿...”傅子彦把脑袋搁小司的肩上，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摸着他柔软的发，声音也异常温柔，“方泳有给过我一个东西。”
　　“方泳？”小司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反手要去拉开小彦环着他的手，结果却被小彦抱的更紧了，傅子彦温温湿湿的呼吸就在小司的颈边。小司皱了皱眉头，本也没想过小彦会主动跟他提起和方泳单独会过面的事儿，“他给你什么了？”
　　“一个带锁的画册。”傅子彦笑得温柔，一手放到小司颈边，在他锁骨上画圈圈。
　　“画册？”小司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什么画册？”
　　小司陡然起身的鲁莽举动让傅子彦尖尖的下巴撞到了他的锁骨，两个人都疼得呻吟了一声。
　　“哇，就是那个时时刻刻都在偷窥我的人画的呗。”
　　“谁偷窥你了？真不要脸。”红扑扑的小脸抬起来，乌溜溜的大眼瞪了傅子彦一下。
　　傅子彦眨也不眨的看着小司，情不自禁就要吻上了他的唇，“还敢说你没偷窥？画了那么多幅，我竟然都不知道。”
　　小司赶紧推开他,跳得远远的,继续否认，“没有的事儿，我只是没找到好素材拿你当个样子，少得意啊你。”
　　“没有哦？”傅子彦双手向后斜斜的撑着床，故意吊高了调子，“那后面的字儿呢？我可记得哦……”傅子彦状似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悠悠的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提起笔就画他了……还有，他真是个很不错的人……”
　　傅子彦笑眯眯的看着小司，看着他的脸越变越红，自个儿心里说不出的乐，又想继续逗他，“还有我竟然不知道你有在背后偷偷骂我哦，你竟然说我不知羞看那种碟子，也不想想你每次都有跟我一起看来着。”
　　“谁要跟你一起看啊，是你非要拽着我的，又不是看鬼片你还会害怕不成？真是……自己不要脸还要拉着别人陪你一起丢脸。”
　　“哇，你还敢说，你不也照样看得奋起吗？”
　　小司唰得小脸绯红，像蛇果子那样儿红，恨不得有个洞能让自个儿钻进去。他抬起头又狠狠瞪傅子彦，“你这浑蛋……这种话也说……”
　　“你自个儿做了还怕我说不成？这什么人哪，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啊。”
　　“混蛋……”小司伸手就在傅子彦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一下，抡起拳头朝他肚子上给了一拳，傅子彦又是抱胳膊又是抱肚子夸张的惨叫。两个人打打闹闹的又双双跌到床上去了。傅子彦把悬在床沿的腿也曲到床上，依着惯性把小司推倒，张口就咬上小司的肩。小司疼得掐住傅子彦的脖子把他直往外拉，傅子彦咬着就是不松口，就像狗嘴里叼了块狗骨头任谁也别想抢了去。
　　等两个人闹得够了，一看墙上的挂钟都已经十一点了，傅子彦懊恼的又在小司左肩上留了排牙印子，“就是你，都是你害的，害我第十集没看到。”
　　“还怪我？是你先咬我的，还咬还咬你还咬……”小司以牙还牙，作势要在傅子彦胳膊上补了一口。
　　傅子彦连忙逃开拧了衣服跑浴室去了，临关上门的时候从门缝里对着小司大喊了一声，“撒啦嘿哟。”
　　小司根本不懂是什么意思，回了一句，“你才傻了咧。”
　　傅子彦正洗澡着，浴室里水声淅沥哗啦的。
　　电视里还播放着玉兰油的广告。

　　小司一个人坐在床上，心思也慢慢沉淀，完全没有了方才和傅子彦打闹时的畅快，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也淡不去的忧伤。
　　方泳——
　　又——错怪他了，不过幸好自个儿那个时候没有像以前一样突然发飙。
　　小司自我懊悔了一阵子又想着方泳为什么要把那个画册拿给小彦，他已经越来越不知道方泳心里头到底想些什么了。
　　为什么你可以越来越不在乎我和小彦一起了，是你也累了你也会放弃我了吗？是吗？我可以这么认为吗？
　　也许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是不是？你也终于想通了吧。
　　小司拿着手机反反复复的看着他姑姑发给他的一条短信。
　　姑姑在这个暑假就会和蒋叔叔结婚了，然后他们一家子会幸福快乐的吧。像我这样一个灾星还是不要再拖累姑姑了，在蒋叔叔还不知道我的德行之前离开……我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免得又成了一个累赘了。
　　小司眼前恍恍惚惚出现了一个美丽怡人的女人，一个从五岁之后就只存在在他梦中的女人。
　　“妈妈……”小司喃喃的低声唤着，进入了梦乡。
　　傅子彦出来的时候小司已经睡着了，他听着他嘴里喃喃犹如梦呓的低语，幽幽的也想起了自己隔了半个地球的亲人。
　　傅子彦轻轻的拥住小司，小声的说着，“如果能永远这么抱着你该有多好。”
　　小司第二天一醒来的时候收到一条短信，是睡在他旁边的傅子彦发给他。
　　honey，这几天别给我打话，也先不要来找我，除非我先给你打电话，ok？亲爱的不要多想，过一段时间我会跟你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