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花吟》祈容

2、且听花吟

　　五月，寒夜，万籁俱静。

　　那天晚上，铃兰在梦中忆起了往事。往事的结局是一幕幕刀光血影映成的悲壮记忆。兵器碰撞声，惨烈的哀号声，哀婉的呼救声。母亲拥着年仅8岁的她在风月场合里强颜欢笑，暗自忧伤，甚至拿出了毕生的心血去讨好妈妈，让妈妈放过年幼的她。

　　多年前，她不是舞姬，也不叫铃兰。她姓聂，是聂式长女，其下有名小她一岁的幼弟，单名一个然字。她的家族富可敌国，位高权重，但忠心耿耿。那个昏君听信谗言，以为父亲有密谋造反之心，随即男的诛杀，女的沦为姬昌。她不知弟弟是如何逃出，又是如何学的一身武艺，她知他心中那个复仇的心正逐渐燃烧着他的心魂。

　　梦的结尾，漫天的铃兰花瓣下，那个少年微微转身，满身的鲜血，刺目的很。
　　他面带诡异的笑容，低声喊着：“姐姐……”
　　梦醒，耳边喃喃的呼唤似乎犹在。

　　（四）

　　铃兰知道她已无法阻止聂然刺杀帝王的决心，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去看他最后一眼。

　　因为噩梦起晚的她也顾不上梳妆打扮，不顾妈妈的反对，就直奔门口而去，迅速叫了一辆马车。
　　可马车刚开几条街就与另一俩马车相撞在了一起，马脱了缰绳，跑走了。
　　在车夫推车时，铃兰急的撩开帘子跳下了车，理所当然地扭了脚。

　　一双白净细长的手扶起了她，耳边传来一个如沐春风的声音。
　　“姑娘，你没事吧。”
　　铃兰咬牙摇头着，抬头望向来人。一袭白衣胜雪，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
　　真是一名玉树临风，温润如玉的绝色男子啊……

　　铃兰瞬间跪下。
　　“参见秦王殿下。”
　　白衣男子微微轻扶铃兰。
　　“是本王的马车冲撞的姑娘，姑娘要去哪里，不如由本王相送。”

　　铃兰愣愣地透过白衣男子的身后看向了那名穿着黑衣的少年，他皱着眉，面露担忧。铃兰的眼中瞬间染过了雾气。她看了看白衣秦王，又看了看了黑衣少年，似乎明悟了什么。
　　“不必。”
　　她转身，瘸着腿，一步一步离开了。

　　就像那个少年曾给过她的背影一般，她也留了一个背影给他。
　　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哭出来。
　　原来，秦王要夺位了。
　　天下要乱了。
　　而，聂然必会成为牺牲者。

　　那一夜，无比的漫长，铃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一直纠缠到半夜，铃兰披了一件轻纱，夺门而出。
　　她跑到了他们约定的铃兰花丛，像个傻子一般开始等待。

　　一直等到第二天晚上。
　　等到了一名白衣男子，那人静立在铃兰花丛里与她对视着。

　　“你知道吗？铃兰虽美，却毒性炽烈。”
　　说着说着，铃兰环抱着双臂颤抖地哭了起来。

　　（五）

　　“铃兰！！！也不知你踩了什么狗屎运，先有人包养你多日，现在秦王又包下你说是宫廷献舞。”
　　紫藤面容扭曲，嫉妒地叫嚣着。

　　铃兰淡定地为自己化妆。她想这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化妆。口点樱桃，细腰杨柳，明眸皓齿头，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
　　她拿出一抹粉涂于唇瓣，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梳妆完毕，她披上那套绝美红艳的凤飞霓裳，款步下楼。浅笑盈盈之间，听到酒客谈论着那个不自量力刺杀帝王的傻子，据说那人被擒后，不肯透露幕后人，自尽于宫廷内，血染皇廷。帝王一怒之下将其尸体悬于城门口，鞭其尸体。

　　楼下的酒客，怔怔望着她，莫不是惊艳痴傻的神情。
　　白衣男子一见她下来，伸手扶住她。铃兰用她那颤抖的手扶住白衣男子，拖着及地红裙，向马车走去。
　　“你很美。”
　　“谢谢。”

　　路过城门时，门口挂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铃兰瞥了一眼，面微变色，惨白无比。
　　“不是他……他的尸体我已葬于铃兰花丛里……”

　　（六）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绝美的红影翩翩起舞。
　　舞毕，美人静立在大殿上，羞涩地低垂着头，听候吩咐。
　　王座上，穿着黄袍的帝王拍手称赞，封美人第一舞姬，并招呼着美人敬酒。

　　铃兰缓步向前挪着，似乎每踏出一步就要下足够的决心。这个聂然曾踏过的地方，聂然血染的地方。
　　“美人，快来。”帝王面露□□，手一勾，铃兰卧倒在他的怀里。
　　手不安地轻抚着铃兰的身躯，看到铃兰胳膊出那抹小小的粉色伤疤，面露可惜地说：“如此嫩白的肌肤，竟然有如此瑕疵，真是可惜了。等明日朕送你药膏百支，定能痊愈。”
　　“谢皇上。”

　　“来，给朕敬酒。”
　　铃兰接过酒杯，笑容越发灿烂。
　　“皇上，倒酒有何美哉？不如又铃兰献酒如何？”
　　帝王赞叹好主意。

　　铃兰抿了一口酒水，睫毛轻颤着，克制着恶心，吻了上去。

　　铃兰虽美，却毒性炽烈。
　　轻则头疼，呕吐，胃疼，恶心，重则昏迷，死亡。

　　铃兰冷眼看着有她亲吻过的地方渐渐泛出了紫色，她突然有种快意的感觉。
　　“啊……呕……你给朕喂了什么？！说！”
　　眼前的场景突然重叠了起来，那张面露怒色的脸庞瞬间化为了好几个。

　　“铃兰。”
　　铃兰笑着，任由对方气愤地掐紧着她的脖子，一抹血液从嘴角流出。

　　她眼前的一切，顿时染上了一层红色的光晕。倒下的瞬间，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夜晚，，聂然把她压在身下，浅薄的呼吸吹拂她的脸颊，拥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铃兰，三日后，你可愿意带我离去，去没人的地方，过自己的生活。”

　　那个阴霾的天空下，在漫天的花瓣下，他亲吻着她的额头。

　　她想，聂然刺杀失败的那刻，是否在脑海中追忆片刻她的容颜，是否忆起她笨拙地浅吻着他的唇瓣。

　　（七）

　　帝王暴毙一周后，由秦王即位。

　　而那个开满铃兰花丛的美丽草原，那个梦想的始端，漫天的花瓣随风飘散，美丽而哀婉。只是，此时，在漫天花瓣下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小无名墓碑。
　　谁立的？葬的又是谁？
　　一切的一切就不得而知了……

　　静静地坐在那边，能从夜风中捕捉轻如星星叹息的铃兰幽香。据说铃兰的守候只为最有心的人，铃兰随风轻扣的乐声只有最爱它的人才能听见。为了获得真爱，铃兰在寂寞山谷等待自己春天的到来……

　　铃兰花只伴着五月的春风开放，因为铃兰的幸福来得格外艰难，并且伴随着隐约的宿命的忧伤。所以她的花语是幸福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