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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铃兰花开 ...

  •   那个阴霾的天空下,在漫天的花瓣下,他亲吻着她的额头。
      她沉溺于这样的奢望,能得到幸福的奢望。

      (一)

      她的每一天,从夜幕降临的时候开始。

      此时,红坊街头芙蓉阁里脂香粉浓、处处笙歌,软语暧昧。而她每逢灯会最盛之时,开始为自己梳妆打扮,仿若用着最鲜艳的笔描摹着容颜,口点樱桃,细腰杨柳,明眸皓齿头,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身着轻纱碧绿长裙,半透明着,带着一丝朦胧的美,领口开得很低,露出嫩白的肌肤。表面虽光艳照人,内心却早已心死。

      凡是入芙蓉阁里的姑娘,早在递上契约卖身那刻起,就丢弃了原本的名字,让妈妈取了花名。她也不例外,属于她的花名是“铃兰”,一个很美的名字,一个象征着纯洁、幸福的花语。可是那些终究是妄想,不属于她的存在。

      对着镜子撤了一个浅笑,铃兰笑意浅浅准备下楼。
      “别动。”耳边传来一声可以压低的轻喝,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喘气声,以及颈边冰凉刺骨的利器。铃兰转身,脖子被轻轻划了一道,鲜艳欲滴的血液顺着脖颈滑下。她却在此时,迷离灯影里撞进了一双深邃如墨的眼睛。
      铃兰的嘴角依旧带着虚无的浅笑,眼前的人虽一身黑衣蒙面,声音刻意压低,铃兰却觉得这是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

      “铃兰,你好了没有啊!客人们都等急了!”门外,妈妈大声询问道,似乎带着些许不耐。
      “不准出声,否则……”少年威胁地说着,匕首微微前倾,又一次轻轻一划过。
      铃兰抬起手,在少年的怔愣下把匕首推移离脖颈,锋利的匕首顺着手心划过,染上点点红斑。

      “我不会害你,但你得听我的……”铃兰忍着剧痛,想把少年拉到床铺,却发现意外的轻松,她粗鲁地把他推倒在床上,放下轻纱薄帘。少年挣扎不从,在床上被铃兰不小心撕破了衣服,露出两大血红伤口,黑衣也染成了红色。铃兰回望刚才少年所占的地方,果然血迹斑斑,怪不得如此虚弱。(看伤口,锁文别乱标黑)

      被黑布蒙着脸部,看不清他的表情,铃兰却从他的双目中读出了警惕与愤怒。
      妈妈还在外面催着,地上红影斑驳,甚是可疑。

      “匕首借一借。”也不等少年同意,铃兰抢过匕首对着手臂一划,剧痛时她挂在脸上的浅笑破碎。
      “来了。”把领子向上拉了一拉遮住脖颈的伤口,铃兰随即打开门,厚重的胭脂水粉掩盖了她惨白虚弱的面容。

      “妈妈,铃兰刚才想穿那件凤飞霓裳,谁知拿的时候胳膊不小心被壁橱突出的钉刺划破了。”铃兰转过身,给妈妈看那被划了一道正在冒血的胳膊。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妈妈嗔怪着,却也无奈道:“今天,你还是休息吧,我让小菊拿一些伤药膏来,这么肌若凝脂的肌肤若留了伤疤可不好办了。”
      铃兰点头称谢间依稀看到几抹官差打扮的人在查房,她心中一紧。

      妈妈走后,她退到房内,二话不说地爬上床躺下,身边的少年眉头皱得越发紧,若不是重伤怕早已把铃兰踢下了床,但明显地,双颊通红着。铃兰看后,取笑了两声:“小毛孩子。”
      过了一会,门被猛烈地撞开。为首的官差看到地上的鲜血明显地怔了怔,皱紧了眉。

      铃兰在床帘后轻呼了声,露出了白皙的肌肤和受伤的手臂,声音娇媚而诱惑:“是小菊吗?快把伤药膏拿来……”却见是官差后,明显怔了怔,在他们火辣辣的视线下,疑惑道:“官差大人,这是……?”
      为首的官差看了铃兰几眼,公事公办地说道:“有贼人入芙蓉阁,我等派人搜查。”便招呼着手下搜查了起来。他自己慢慢走近了铃兰,铃兰紧张地拽紧了被子。

      官差拉开了床帘,看见床上铃兰盖着被子,肩膀处果露的肌肤,他随意扫了一眼,确定窄小的地方容不了第二人时,才退后,说了一声抱歉。
      床铺里少年清浅的呼吸吹拂着她的肌肤,她的脸不由染上一抹嫣红,身体僵硬着不敢乱动。
      在官差走后,铃兰像躲避瘟疫般,跳下了床,平复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情。

      接过小菊给的伤药膏后,铃兰给自己的胳膊、手心以及脖颈象征性地摸了摸,止住了血。随即走到床前,轻声道:“这是药膏。”
      铃兰也不知,为何她对于一个把匕首架在脖子上的少年如此关怀,不但没有把他上供出去,甚至牺牲自己为帮他拿伤药膏。
      床上死一般的寂静,铃兰一惊,拉开轻纱薄帘,少年静静地躺在床上,脸颊红润,额头放着虚汗。

      铃兰迅速用湿帕擦拭着他的额头,甚至轻手轻脚地为他擦拭伤口,涂上药膏,少有的关切备至。看着他胸口两道似乎置他于死地的伤疤,心念忽动,竟有种怜悯的心情微微浮动。
      若她的弟弟还健在的话,应该也是如此年纪。
      做好一起后,铃兰累了,便侧身躺在少年的身边熟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少年早已不见踪迹。枕边空空的,若不是房间里大片的血迹以及胳膊出隐隐的伤痛,铃兰真以为昨晚的一切,均是梦境。

      而她昨晚的确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片美丽的原野,开满了美丽的铃兰小花,微风吹过,飘起了漫天的花瓣。
      她躺在花丛中笑得意外地甜美,似乎忘却了一切悲伤。

      (二)

      夜幕降临的时候,她又开始为自己化起了装,几经涂抹,微微苍白的脸颊总算红润了起来。
      她是个舞姬,虽不像其他姐姐妹妹以身服人,却也要陪陪客聊聊天倒到酒,偶尔装装清高、纯洁的摸样,让自己的身价成倍上涨。

      铃兰是纯洁的象征,她却早已不纯洁了。在风云场合呆的越久,心就越发沉迷,勾心斗角时有发生,要有手段,才能留住客人。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却意外的在一周前救了一名不知姓名,不知容貌的少年。
      铃兰想,明哲保身,这可能会是唯一的,也是最后一次的意外。

      绣着星星点点的铃兰小花白色烟纱长裙,身披嫩绿色水薄烟纱,刻意地把领子拉低半分,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像往常一般,她在发髻左侧细细插上镶嵌一朵紫色铃兰的簪子,蒙好脸纱后,笑意盈盈地下了楼,及地白裙无尽拂摆。只是抬瞬一个低眉,盈盈秋水极尽诱惑。

      终于有一天,妈妈似乎发现了,光靠舞已经留不住人了,准备给她卖个高价初一夜
      薄纱下,浅笑的面容带着微微讽刺。
      这天晚上,她在芙蓉阁的红殿内跳起了倾城一舞。

      价格抬值了5千,妈妈笑得合不容嘴,低声在铃兰耳边祝福着要好好伺候贵客。铃兰抬眼一看,是几个常来芙蓉阁的熟客,其中一个肥肉满面,目光猥琐。
      铃兰恶心地撇开脸,后退了一步。

      那男人恃了半醉,一只肥猪手一把拉住铃兰细嫩的胳膊,一只肥猪手轻佻着拂过铃兰的面容,亲手把面纱撤下。
      铃兰软语调笑:“这个爷,不要如此性急……”她挣扎地想挣脱那人的控制,却发现在她越是挣扎下,那人越是起兴,一个抬手叫他的手下控制住了她,生拉硬拽,似乎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一场霸王硬上弓。
      铃兰的笑挂不住了,换上了一种害怕,悲戚和绝望。

      她抬眼望向不远处的紫藤,她眉目含笑,甚是得意。紫藤与她同属头牌,紫藤琴棋书画只通一点,所以早早出卖色相,据说第一位客人也是这位爷。她知她一直羡慕嫉妒恨她,却不知她会来这么一手。

      衣服已经在半推半就中撕破了打扮,铃兰闭上双目,似乎妥协了。男子一见,邪笑地亲了过来。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身子已经被人拉了过去,冰凉刺骨的肌肤披上了一层厚厚的衣服。
      浑身因害怕而不断轻颤的铃兰才发现自己被人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的头靠近那人的胸,听着对方因紧张而跳动的心脏。

      “我出一万,包她。”那人话语一出,铃兰便认出他就是上次那名少年。
      妈妈听闻,笑得乐不可支。
      之前那名男人极气,少年手一出,剑锋直指男子的咽喉,挑眉看向妈妈。
      男子吓得屁滚尿流,最终被妈妈派人打发了。

      少年拥着铃兰一步步上了楼,终在她的闺房里松了手。铃兰这才仔细地端详少年的容貌。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身着蓝色长袍,双目复杂地看着她,眉头微皱着。
      铃兰低低地道了一声谢,厚重的胭脂水粉下是她微红的面容。她如程序般引少年来至床边,慢慢地宽衣解带。

      披肩轻纱褪下,露出胳膊处浅浅的粉色伤痕。再要褪内衣时,少年不耐地声音响起:“你就是这么作践自己的吗?”
      铃兰一愣,涌上一股怒气,却死咬着唇瓣没有说话。

      少年似乎发觉自己说话声音过重,连忙尴尬地放轻。“我只是还你之前的救命之恩,你不需要多做什么。”他撇过头,似乎也尴尬害羞着。

      “之前为何受那么重的伤?”
      少年警惕不答。
      “你很有钱?”
      少年许久才答道:“要做一件大事,对方先付了定金。等事情完了,还有一笔。”
      铃兰坐在了少年的身侧,两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

      “我叫铃兰,你呢?”
      “季然。”

      一股熟悉感从心底浮现。

      那天晚上,两人像失散多年的老友,很快便聊到了一起。聊天固然愉快,铃兰心中却时不时浮起微妙的熟悉和不祥的预感。

      (三)
      季然来的次数多了,一来二去,也和铃兰熟悉了起来。

      她得知他是为豪门效忠的剑客,所以有时也不免为他的任务所担忧。
      季然也每天装装样子,花点小钱包她一天。

      几天后,季然再一次来到芙蓉阁时,面带笑容,神色欢愉。他说:“铃兰,我带你去个地方。”
      那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天空阴霾,空气闷闷的。铃兰犹豫着是否换个日子出游时,季然却说今天过后,他要离开一段时间。
      铃兰无奈只好答应。

      她乘着马车,头微微靠向身边的季然。心中突然慌得很,害怕这种突然来到的幸福如潮水猛涨却又退得快。

      季然带铃兰去的地方,美得让人惊目,大片大片的铃兰花盛开着,美丽夺目,一望无际。被风一吹,阴霾的天空下,漫天的花伴随风飘散。

      铃兰手拿着一束束密生的小花,奔至季然身前,垫脚插在他的发上,随后捂嘴偷笑。季然不恼,却装作凶狠生气地摸样在铃兰身后追着打闹着,假意一个跌倒,把铃兰压在身下,浅薄的呼吸吹拂在铃兰的脸颊,让她不禁有些脸红。
      她抬手推他,却被他阻止。

      他拥着她,带着一丝小心翼翼。“铃兰,三日后,你可愿意带我离去,去没人的地方,过自己的生活。”
      铃兰一怔。若是平常她定会摇头否决。有多少人对芙蓉阁里的姑娘许下过诺言,又有多少遵守了,更又几人会不嫌弃她们的出身。所谓的承诺,所谓的爱,都只是一时豪情,片刻欢愉,昙花一现。

      铃兰声音暗哑着:“你可介意我曾做过舞姬?”她没告诉他,在听到他愿意带她离去时,她的心怦怦直跳,即使知道可能落空,却恨不得马上答应。
      他微怔了一下,羞涩地亲吻了一下铃兰的额头。“不介意。”
      铃兰一喜,对着他的唇瓣吻了过去。

      她突然明白铃兰的花语真的是希望,她觉得她有股“抓住幸福”的强烈意念。
      而她沉溺于这样的奢望,能得到幸福的奢望。

      “为何要三日后,今日不行吗?”
      季然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挣扎,他缓缓地吐了一口气,说道:“时到今日我也不瞒你了,我姓聂,单名一个然。”随后慢慢地将自己的身世和第二天行刺帝王的计划和盘托出。
      铃兰微微地松开了手,猛地推开了他,表情僵住,表情不只是喜还是悲。

      铃兰语气凝重道:“刺杀皇上的事可谓九死一生,你可愿意为了我,放弃这样近乎飞蛾扑火的行刺?”
      聂然摇头。
      “家仇一日不报,一日不安。而且此等昏君人人得而诛之!”

      聂然转身离去,铃兰看着他的背影消逝于铃兰花丛中,心中莫名涌上一阵悲戚。

      “铃兰,三日后,在这里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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