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墨之年》文之瑶

14、对不起，我的少女--李沐风

　　初见木小遥，她穿着合身的校服，晃着马尾辫，走进教室，对着自己微微的一笑。
　　那个笑容印在脑海里，一呆就是这么多年。

　　她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坚强聪敏，青春张扬。总有自己的主见，喜欢替女孩子们打抱不平，尤其是苏苏。
　　班级有个大胖子，总喜欢揪女生的辫子。有次午休时扯坏了苏苏爸爸送给她的蝴蝶结发卡，她趴在桌子上哭了很久。遥遥冲上去对着大胖子就是一脚，揪着他校服让她给苏苏道歉。

　　那时候我总是很好奇，她小小的个子哪来的这么多勇气。后来我们13岁那年，开始了初恋。她说：“因为我知道你在看着我。不会让我受欺负的。”才知道，原来我是他心目中的英雄。

　　遥遥有时候脾气很坏。若是我有事情答应了她没做到，她会气我很久，不对我说话，皱着鼻子，鼓着脸颊，像只小青蛙。
　　我喜欢这样连生气时也可爱至极的她，便常常编个理由逗她，再去楼下的自动售货机买一罐雀巢的巧克力咖啡，下课时在走廊的拐角等她。这样一个简单的惊喜，却能让她高兴几天。

　　她的家庭并不顺遂。父母离异，和我一样。只是我有个疼爱我的母亲陪在身边，但她唯有一个嗜赌成命的父亲。
　　有一年她父亲生日，我陪着他逛了很久的街才买到一张漂亮的贺卡，亲眼看着她在上面写上最诚挚的祝福。
　　翌日，她却是带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和微肿的脸颊来的学校。她说他爸爸把她送的贺卡垫在了牌桌的桌脚下，她怒极，下去捡卡片时不小心掀翻了整张桌子，换来了这样的打骂。
　　看着她的强颜欢笑，我将她的脸按在自己的胸前，让她肆无忌惮地哭泣。
　　那个时候，我们约定好，要考同一个高中，一个大学，这样就没有人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欺负她。然后等毕业后就结婚，做人人眼里都羡慕的一对。

　　然而初三那年的篮球赛，像是我们青春爆燃前的导火索。

　　球场上眼见队友被人这样欺负，我强忍不发，而后他们还兴师问罪般围住整个走廊，所有的画面、吆喝声充斥我的脑海，就像被人在众目睽睽下扇了个耳光，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遥遥在这个时候走进我，劝了我很久，但是那时的我根本听不见任何的劝说。僵持片刻后她斩钉截铁的一句“不行”，让原本就被点燃的怒火，烧得更旺。
　　事情后来不了了之，班主任夸她时，我想都没想，凭着本能的哼了一句。其实在看到她面色一白时，就已经后悔。但是不一会她脸上只剩下冰冷的表情，这样的她让人觉得很陌生。

　　那晚我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九班的混混，王兵远远地叫了我一句缩头乌龟，我便扔掉了书包，冲上去和他小打了一架，赢了。也好在彩都挂在身上，所有人都不知道。
　　第二天回到教室，我总是偷偷侧脸看着遥遥，发现她不再回头对着我笑。我害怕这种被无视的感觉，所以没有去哄她。
　　而王兵之后一直带着朋友来找我玩，教我抽烟，带我看群架。那样的年纪总是容易被这些叛逆的东西吸引，我开始跟着他们东混西闹，不再认真读书。有时遥遥在校门外看到我抽烟时，我总能发现她眼里藏着的一丝鄙视。

　　我亲爱的遥遥，你在鄙视我么？觉得这样的我配不上你么？
　　那夜，在她家，这样的想法一直横隔在我的脑中，怎么可以，唯独她不可以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我失去了所有的冷静，几乎粗暴的占有了她的第一次。
　　在激情过后，我才发现被我捧在手里的女孩子居然因为我在掉眼泪。
　　望着她好像在埋怨的眼睛，我痛恨这样的自己。

　　苏苏就是在这个时候以出现在我的世界里的，以仰慕者的身份。
　　她说男人就该勇敢地站出去。她温柔的告诉我，她喜欢我很久了。她对着我甜甜的笑，让我想起来了从前的遥遥，于是苏苏成了我最后的避难所。

　　自我唾弃和自信心的膨胀开始不断啃食我的内心。
　　和遥遥在一起时除了不断缠绵，我们只剩下了沉默。
　　直到她打电话来说分手，没有一句理由。我以为她是因为瞧不起我。

　　校庆上，她镇定自若的样子让我不可抑制的觉得卑微。
　　直到她风轻云淡注视着苏苏捂的半边脸，我斥责她无理取闹，用凶狠来掩饰自己的懦弱。
　　看着她已经不悲不喜的样子，我知道我要永远失去她了，可是我除了痛恨就这样丢下我的她，别无他法。

　　职校毕业后不久，苏苏怀孕，孩子一周岁时，婚礼被提上日程。
　　带着孩子和苏苏去吃饭时，遇见了王佑嘉，她盛世凌人的样子，让我想起遥遥。
　　于是我迁怒于这个狠心的女人，千方百计托人将请柬交到她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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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那天，她到底还是来了，打扮的大方得体，眉目如画，甚至还带着那么讽刺的结婚礼物。
　　听她近乎歇斯底里地低声控诉我的逼迫，我才知道，我的少女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直到今日她甚至还在顾全我的面子。

　　原来那一大段美好的时光，那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都是毁在我的手里。
　　我痛恨自己到几乎不能站立，我想我欠她一句对不起，只是我始终说不出口。
　　她背负着这样沉重的包袱七年之久，我这单薄的一句对不起又能改变什么？

　　妻子抱着孩子走近，我将手中早已捏皱的报告，小心折叠好，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口袋里。
　　接过喊我爸爸的儿子，朝宴会厅走去。
　　我已经毁了一个遥遥，又怎么能再毁了苏苏和眼前的小生命的未来呢。

　　遥遥，我下辈子一定想办法还给你。

　　是我们太无情，还是生活太多情。年轻时候遇到的感情，永远掺杂太多的任性，比如说随意地离散，或者匆忙的判断，甚至是刻意的试探。 -----《潇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