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再睡回来》暮回春

5、第四章

　　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轻瓶一脸深思，她要是来晚一步，肯定逃不了被活埋的下场，那要是被活埋，她是顶着双手先刨出来呢，还是顶着双脚先蹬出来，按理说，如果头朝上，应该是双手，如果头朝下，应该是双脚吧，于是，脑海中便浮现这样的画面，安静的树林，湿润的新土，一双小短腿倒插在土堆上，使劲地蹬啊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阵风吹过，身体倒着从坟墓里爬出来，上演一出活生生的诈尸再现。

　　这种无聊的想象，想得她一阵恶寒，于是便迈着小短腿，顺着两人走的方向，慢慢走着。

　　谁知，她这一走，竟走了大半天，当她气喘吁吁地靠在村头石碑时，日已薄暮。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片树林离这里那么远，一路上一个人影也没瞧见，好在是小土路，不用翻山涉水的。

　　本来她是带着游山玩水的心情打算好好逛逛的，谁知营养不良加上瘦弱的身体根本没储存多少能量，走了几十步路就不行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能走到这村头，这一路上，她就差点在地上匍匐前进了。

　　现在的她，又饿又累又困，真想找点吃的，再借一床好好睡一觉。

　　村头现在倒是稀稀拉拉有人经过，每个经过的人都会奇怪地打量她。

　　待到第n个打量她的人时，她索性颠过去，拉住那人袖子，可怜兮兮地问：

　　“大叔，你知道我是谁家的小孩吗？”

　　那名大叔手明显颤了一下，脸上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接着蹦出三个字：

　　“不知道。”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这是最后一个进村的人。轻瓶看着大叔的背影，失望地坐在路边，眼见天快黑了，她无处可去，老夫妇的脸没见过，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她来这里的第一夜恐怕要露宿街头了。

　　她一边等，希望还有人经过，一边东张西望，不一会儿，那块村碑吸引了她的视线，她很确定上面是字，可是怎么也猜不出来上面是什么字。突然，她想起一个问题，这里是古代没错，那这里到底是中国的古代，还是架空的朝代，万一是架空，那她很有可能成文盲，但她能听懂这里的语言，又怎么说呢。

　　正当她乱七八糟，胡思乱想时，前头忽然出现的一声叫唤吓了她一跳：

　　“娃儿啊。。。。。。”

　　她顺着声音向前看，村碑后不远处，站着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妇人，那老妇人看着她的方向，一脸不敢置信，一声声“娃、娃”叫。

　　她顿时反应过来，这有可能是收养她的老妇人。

　　看着老妇人激动的神情，她也有些激动，她终于可以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好好睡一觉了。

　　老妇人站在原地不动，只是拼命挤眼泪，轻瓶有点不知所以，她正在考虑，是张开双臂，呈十字形奔上去来个熊抱呢，还是慢慢走上去，来个深情相拥，还没等她想清楚，老妇人已迈开腿奔了过来。
　　她只好站在原地，张开手臂，准备接受她的怀抱。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眼看老妇人近在眼前。

　　谁知。

　　擦肩而过。

　　她有些错愕地看着老妇人奔向她身后挂满彩带的大树。

　　“谢谢风水神树，谢谢你听到老妇人的祈求，让这娃儿醒过来了，谢谢你让老伴的腿没白摔，谢谢。。。。。。”

　　老妇人跪在树前，虔诚地磕头，感激地念叨，仿佛忘了后面某某的存在。

　　某某一脸黑线地站在原地，风轻轻拂过。

　　夜，万籁俱静，小山村陷入沉睡，几声稀稀拉拉的狗吠，从村头传到村尾。

　　郭老爹家的破篱笆在月光下分外程亮，不大的小院开了口井，几只木桶有序地放着。

　　屋里的灯此时还亮着。

　　轻瓶坐在板凳上，晃着两条小腿，呼哧呼哧地吸着面条，故意忽略地上向她射来的眼刀子，一边喝汤，一边舒服地直叹气，伴着里屋传来的叫骂声，吃得津津有味。

　　“你这不孝子，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我老汉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竟背着我们，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你对得起我们郭家的列祖列宗吗。。。。。。”

　　郭老爹中气十足，每骂一声便气得挥藤条，郭家儿子便是一声惨叫。

　　回来时，趴在郭大娘厚实温暖的背上，轻瓶知道，原来郭家儿子，儿媳在树林被她吓跑后，便慌慌张张地跑回家，当时郭老爹，郭大娘在家已经发现柳柳不见了，正想往外找，刚巧碰到他们回家，看他们慌张的神色，便心生狐疑，追问下，郭家儿子不小心全说了出来，两人听了是又惊又气又喜。

　　后来郭大娘就出来找她了。

　　“柳柳啊，慢点儿吃，这还有一碗，不够，奶奶再给你下。”

　　郭大娘从灶膛边端了碗面过来，心疼地看着轻瓶。

　　轻瓶一边吸面，一边吸鼻涕，嘴里含糊不清地应着。

　　郭大娘拿起空碗，转身时，狠狠地瞪了眼跪在地上的媳妇。

　　郭家儿媳吓得低头瑟缩了下。

　　轻瓶一边费劲地拨弄头发，一边开始下一轮奋战，她终于知道今天那位大叔为何会僵硬地笑，这柳柳睡了四五年，身体什么都长得慢，就头发长得快，又密又长，都快到脚跟了，想象顶着那么头披肩盖脸的长发，坐在昏暗的路边，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拉着人家的袖子喊大叔，那么惊悚的效果，谁会不僵硬。

　　她一边搅着碗里的面，一边想着要不要把头发剪掉，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时，她发现面前的这一碗面跟先前的不一样，许是先前饿坏了，觉得面的味道不错，而这一碗吃起来多了些嚼头，嘴里咯嘣咯嘣地响，还带着点腥甜。

　　她翻搅着面，发现面里多了些小黑粒，乍一看，原来是加了些芝麻，于是又放心地吃了两口，吃着吃着还是觉得味道不对，索性从碗里挑起一粒芝麻，仔细看，竟发现这芝麻长了几只脚，她顿时头皮发麻，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指尖用力，几不可闻的爆裂声伴着指心的粘腻让她瞪大了眼睛。

　　红色的带着腥味的液体昭示着一个可怕的事实。

　　接着，小屋爆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据说，那晚，所有的村民都被叫声惊醒，村里的灯不约而同地从村头亮到村尾。

　　据说，那晚，所有的狗都狂吠了一整夜。

　　方合村位于唐国黎山北境，是一个名不见经传、人迹罕至的小山村，村内几十户人家大多来自四方各地，他们逃难至此，发现这里虽地处偏远，却是个风景秀丽、适宜避居的地方，于是便扎根下来，繁衍生息，所谓靠海吃海，靠山吃山，这里却是唯一一个不靠打猎为生的山村，村内耕地面积虽有限，却能保持家家户户都有一块，或种田或植树，村民们富余不足却温饱有余。而这里最大的不方便就是买卖或日常生活所需都得跑到山下的小镇，交通十分不便。

　　轻瓶来这里三天了，除了知道这是个架空的朝代，这里叫方合村位于唐国的黎山北境外，其他一无所知。这三天来，除了自己睡得腰酸背疼外，其余没什么不适应的，郭老爹，郭大娘对她好得出乎她的意料，总是“柳柳，柳柳”亲孙儿似地叫着，郭家儿媳虽不能说对她好，但在公婆面前也不敢给她脸色看，那顿藤条后，郭家儿子见了她便条件反射地肉疼，所以两个人都不敢招惹她。

　　她过得很舒心，唯一让她难受的是，自从那碗虱子面后，她便时不时地反胃，全身也跟着痒得难受，尽管经过几天来日夜颠倒地抗战，虱子已经全灭，而且郭大娘已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将她搓洗干净，她还是心里作用地感觉痒。

　　无奈之下，她只好自己出来透透气、吹吹风，想想办法。
　　此时，她坐在溪边的大石上，石脚长满青苔，又湿又滑，她用脚蹭来蹭去，硬是将一溪清水给搅得青绿混沌，不是她无聊，是实在痒得不行了，先是头发，再是脖子、手臂，现在是屁股，她使劲地磨着大石，感觉屁股快擦出火了，身上还是像有无数虱子在欢快地跳，她真想跳进水里。

　　此念头一出，她便停止了动作，怎么没想到呢？看着不远处，在阳光底下泛着光的溪水，还有躺在水中清晰可见的石头，她迫不及待地解开绑在腰间的布条，正想除去上衣时，突然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