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夜》冷剑

24、夏至（二）

　　缘分，总是百转千回的。像天寂这种很少走出尘色酒庄的人，有一日忽然走出去，说是许久不见集市，都忘却了人间万物。而这一走出去，就遇见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这一日不是看彩灯的日子，也不是赶集的日子，不过是几个玩儿杂耍的人在街上卖力的吆喝着。他也没有去看，也没有去挤，然身在人群中，总能受到各种牵连，譬如此刻，不知哪里的人群开始拥挤，有小股的人像泥鳅似的在人群中穿来穿去。

　　天寂只是想移动一下身子，忽觉腰部一紧，类似匕首一样的东西顶在那里。“别动！”低低的女声里带着威胁。

　　不动就不动好了，还是先走神看看杂耍吧。

　　他不知背后小股攒动的人流其实是在寻找，而要找的人，就是拿刀抵住他的人。待那帮装扮成百姓模样的人走远后，他腰部一松，那人放开他了。天寂下意识的回头，匆匆一瞥，那竟是位女子，她转身后的侧脸……依旧很像一个人……独月……

　　那女子在人群中走的很快，天寂在后面追的有些费力。转过街角，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天寂四处张望着，远远的，在一家茶馆的二楼雕花栏杆处，他看见几人表情严肃，不苟言笑，不像是去喝茶的，倒像是站在高处找人。莫非……他们还在找刚才的女子？

　　啊……若非他是哑子，忽然被人掳住，多少会惊呼出声的。天寂被人一把拉进胡同，这人正是方才的女子。这细细一打量，不是独月是谁？！

　　她却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仿佛他是这世间众多凡夫俗子中的一人。她只是专心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胡同外的情形。

　　“独月？”天寂张嘴唤她。

　　没有声音。

　　天寂忘了，他再一次这么近的看见她，于是激动的忘了自己是个哑子这件事。

　　于是他伸手轻拉她的衣袖，以此来告诉她他有话说。

　　那女子回头，眉间锁着愠怒。

　　“茶馆二楼有人。”天寂比划。

　　女子一瞧，果真是，也来不及思量身边这凡夫俗子是如果注意到那些人的，就见手腕一动，像是风一般的东西飞过去。远远地，也能听见茶馆楼上有人“啊”了一声，匕首很准的插在一人的脖颈，那人应声倒在栏杆上，随后从高处跌落到大街上。

　　茶馆楼上的另几个人神色一变，不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转身下楼。这女子也没有丝毫停顿，身形一闪，从胡同里出来，往村子外跑去。天寂一愣，随后追上。

　　这边跑着，离开纷杂的人群，天寂才知道他们身后有多少追兵。不是一二十个，是五六十个。不，不是！眼见着从树上“唰唰”滑下来的黑衣人，天寂的眉心紧蹙，起码有上百人。前面的女子还在跑，偶尔掷出匕首阻碍那些黑衣人，她的速度很快，就像是一个人在跑似的。

　　当然，她本来就是一个人在跑。身后追随的男子是谁，她可不认识。所以她更没有必要关心他的死活，她只要知道自己能不能逃出这片林子便好。

　　“妖女！休想逃走！”一声大喝从空中传来，话音未落，只见一轮长鞭“唰”的一声，游蛇般甩过来。

　　“妖女？”天寂短暂的疑问后，忽然想起前些日子酒庄里的打杂事件，那不是武林人士要捉拿的妖女祀御院么？是啊是啊，她现在是祀御院，不是独月。

　　见长鞭飞来，祀御院上身后仰，身子仍旧风一般在往前飞奔。

　　“你也只会逃么？”那掷鞭的人冷笑一声，飞身落在地上。

　　“还有你——”那人蒙着面，用食指指着天寂。

　　“我？”天寂后退两步，这两步之间，他想起蒙面人是谁了。这声音，阴冷的像是从地狱里涌出来的，跟那日在半秋山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与他有约的人一模一样！

　　蒹葭？！

　　蒹葭玉镯？！

　　天寂一怔，他们找到它了！他们怎么知道玉镯在独月这里的？！

　　“我祀御院与阁下近日无怨，往日无仇，阁下为何多次命人暗中伤我？”祀御院身形一顿，远远停住脚步，声音倒依旧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感情。

　　那人冷笑一声，开口道：“自古……人跟财富是无冤无仇的，只要留下你手上的蒹葭玉镯，我们自不会再为难你。”

　　祀御院也轻哼了一声，眸中带着讥讽：“原来阁下是在向我讨要东西？可不知，你们口中的妖女，是有些什么玩意儿让你们看中了？哦……您刚刚提到什么玉镯？”

　　“蒹葭玉镯。”那人没好气的重复一遍。

　　“我倒是没有这种东西，也不稀罕这种物什。”她说的不快，也很平和，而后又撩起眸子斜斜看了一眼那人道，“可是即便我有，我又为何要拱手让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