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花未开》子言子语

4、新生（2）

　　正式在小镇课堂亮相的第一天，我就开心不起来了。班主任是个头顶秃秃的老头。既教语文也教数学。所以，几乎一整天都能看到他在教室里转啊转。说到教室，虽然和从前的教室差不多大，但人数绝没有以往的壮观。因此，再也犯不着为着地盘之争和前后桌冲突。但也不能偷偷干些坏事了，就算是那老花严重的老头，也可以把我的任何小动作瞧个一清而楚。课桌很破旧，一看就是被很多人蹂躏过的。还有许多密密麻麻没被揩去的小抄，几乎覆盖所有能写上字的区域。学校真是别有用心啊。这样，我就什么也不能往上写了。不过这样的桌子和这样的教室和这样的校舍还是挺一致的，都有些简陋的味道。但即便是这样斑斓的桌子还是免不了要和人分享。

　　老头似乎还是挺关照我，给我安了个正中的位置，同桌的是个脑袋滚圆小眼睛也滚圆的男生。我走到他身边时，他坐着仰起头看我，眼睛睁得圆溜溜。我则不小心瞥见了他即将从鼻孔下落的鼻涕。被他猛一吸，又回去了。他从前的同桌被迫挪到了我后座。后座再往后座移。本是双数人数的班级，拜我所赐，得有人光棍了。喏，就是我们排的最后一个，我居心叵测地瞥过头去，他正耷拉着头收拾课桌。冷不丁地一口气从我的鼻腔口腔一齐喷薄而出。

　　“阿嚏！”顿时全班都瞧见了正在观望他又没来得及回过头的我，我心虚地迅速装作在那儿挪凳子。该死的，肯定是他在诅咒我。

　　后来得知这位不幸没伴的同学系本班纪律委员。这么个位置，倒是方便他更严密地监视我们。但，我又开始有点小庆幸。我和他位于有若干障碍物的一直线上。所以，他的存在我基本可以忽略。因此，我的桌板子里常放着点零食，没事就吃吃。有次自修课结束的时候，我的后后桌向我抱怨说他总是听到我嚼方便面的声响，听得他肚饿。但是无奈，我的后后后桌就坐着纪律委员。于是我抱歉地告诉他，我很乐意分享点食物给他，但是他的地理位置太危险啦，如果被发现，我肯定被列为共犯。结果他白我一眼就走掉了。我暗自窃喜，我粗鲁的咀嚼声这么恰好地没有蔓延到纪律的耳朵里。

　　不知是搞笑还是巧合，纪律委员姓纪名律。听上去好像很称职似的。据说，纪律的爷爷当过律师，还替外国人打过官司，不过后来不知怎么地来到了这个小镇，讨了个小镇的姑娘当老婆，从此，就没离开过这儿。所以，没什么人知道他到底从哪来。当然，也有传说他是卖国贼，来到这个无人问津的小镇避难，就再没敢出过镇子。上述内容基本转自鼻涕同桌的口述。边说，他还边密切回头观察纪律是否注意到这既破坏纪律又有可能是诽谤的言论。

　　当然，这几乎是个人尽皆知的秘密。到了鼻涕同桌这的版本都是“据说”了，这个“据说”估计也是被据说了很多遍。不过这倒令我有点开始关注起纪律来。

　　每次传作业时，他的作业本总是要勾引我拖拉着望一眼。这个人的字真好看，虽然，他的正确率不怎么高。然后，再看看自己狗爬的字般堆在同样的题目后面，让我有种羞耻的挫折感。这种感觉突然又让我想到杨芩。她现在肯定在她的世界里得意。哼。

　　我终究还是被老头逮到在教室里偷吃零食。虽然，并不是人赃并获。据说老头从我的桌板里搜出五六袋干脆面，有的居然还发霉了。我之所以没有直接参与这场纠察是因为凑巧那天我感冒去学校的医务室挂点滴。当我提着刚拔完针头的手进教室时，感到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感个冒居然这么受关注。我强装镇定地回到位置上。好像又找回了一种优越感。我小心地走回自己的位置，装作一副无事的样子。想伸手去掏我那啃了半包的干脆面。

　　“我的面呢？”我问鼻涕。

　　“嗯……被老师缴了……”

　　我感到我的烧又上来了。

　　放学后，纪律传唤我去见老头。

　　“居然打我报告……”我瞥了他一眼，气愤地在心底对他默念咒语。老头说要罚我写检讨和打扫教室一周。但念在我还在生病，可以缓期执行。我这才感到当初那众望所归的目光里蕴含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