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非魔》米大妖

9、第九章 异变

　　墨离惊得往后跌坐，转头一看却是离恨天的手，那几个魂魄已经不见，只有半个露在外头，正努力的往他身子里钻进。

　　离恨天缓缓睁开了眼，望着天用极淡定的口吻说了一句话：“这被人生生掏出魂魄的感觉原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啊。”

　　“你没死？”墨离一阵惊喜，一把抱住了离恨天，“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我当然没死，不过受了点伤。” 离恨天抚着胸口，咳嗽了几下。

　　墨离歪着脑袋有点想不明白：“可是，刚才那个人说，魂都被掏出了，肯定活不了了。你是神仙？”

　　“我要是是神仙，哪会被打的那么惨。你不是也是缺魂少魄的照样活着吗，何况我本来就没死，那些魂魄就自己回到身体里了。”离恨天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不是要用那个什么定魂术的吗？”

　　“大概意志力强烈吧，你知道人的意志有时可以胜过高强的法术，何况我身上本来就有些法器，就用不到那定魂术了。”离恨天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可是有些事情他不知道该不该跟她明说，犹豫间看到墨离一副执着的眼神，他决定暂且还是编个理由敷衍过去。

　　墨离的一双红瞳紧紧的盯着他，一脸严肃：“真的吗？可是你魂魄的样子跟别人不一样。”

　　鬼魂这东西绝非寻常人可见。即使妖魔仙也只有在修习了特定的法术之后才能看到。诸界死后皆入回轮，本就两世之隔，怎么能随便看到死后的样子。当初她魂魄之体能看到他并不诧异，可是如今有了凡体仍能看见对她来说却未必是件好事。

　　离恨天避开她的眼神，转移话题；“刚才你是要找那个魔君吧？”

　　墨离点头：“他一定可以救你的。”

　　“你别忘了，你的眼睛就是你的魂魄，为了我死后魂魄落入魔族之手不得轮回，不值得。”

　　墨离从未想过这眼睛与自己魂魄的关系，脑子想着离恨天的话语，完全忘记刚才要问他的问题了。

　　“你附身淡绿的身体，却独独一双眼睛，是你本来的样子，自然这眼睛就是你魂魄的映照。不到万不得已，你劝你还是不要与魔君做那个交易。”离恨天又咳了几下站了起来。

　　“什么叫万不得已？”

　　“或许是一个会让你万劫不复却心甘情愿的事情。”

　　墨离心中想着何为万劫不复，眼里充满了疑惑。离恨天摸了摸她的头，“不要乱想了，我们快点走出林子吧，免得那个魔女又回来。”

　　“我扶着你，你有伤。”

　　离恨天挥挥胳膊，“我没事，男人皮厚一点小伤，反倒是你，我刚看她也打了你一掌，没事吧。”

　　“我不疼，应该没事。”话虽如此两人还是互相搀扶着走出了林子。

　　穿过林子，果然看到了一条大河，离恨天走到河沿，擦洗了一下脸上的血迹，河水中映出一个圆盘一般的月亮。耽误了那么久，还是天黑了，看来得露宿一宿了。

　　找了安全的地方，弄了点干柴生了堆火，拿出干粮放在火中烤热了，递给墨离，她精神不好，，吃了几个就就依着树干昏昏睡去。

　　半夜离恨天被冷风冻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却看到墨离瞪着眼睛，看着远处的天空。月亮似乎隐进了云里，天空漆黑一片。唯有的星光照的她一双红瞳格外的妖异。

　　“怎么了？”离恨天揉了揉眼睛。

　　墨离没有转头，眼睛仍是紧盯着前方，“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刚才月亮一下子不见了，我看到村子的方向发出了一阵冲天的红光，映得天都红了，然后便是那些声音。”

　　离恨天侧耳倾听，风中隐隐传来一阵阵尖利的叫声，似千万厉鬼的哭声，带着无尽的哀怨与不甘，心脏仿佛被一下又一下重击的鼓面，似乎随时就要裂开。

　　离恨天的眼前显现出了一个无底的深渊，黑暗中千万双枯瘦无骨的手在向他挥动着，声声在召唤着他，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得吸了口气，夜风中传来一阵异香，那一生中唯独一次闻到的幽香，久远的让他几乎想不起来，清冽哀伤，刺痛灵魂，脑子变得异常的清醒，一些他本以为已经忘记的往事开始慢慢浮现在眼前，他甩了甩头，睁开了眼睛，月亮重又浮现，一轮明月映照在莫离的眼中，照的那抹红色如火似血，似曾相识。

　　墨离环住双臂抱紧了自己的身子，瑟瑟发抖：“那个声音，好可怕！”

　　离恨天被她的声音拉回了现实，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伸出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别怕，那只是风声，林间夜晚的风声时候是有点可怕的。”

　　墨离后来问他，自己的身上真的有什么香味吗？离恨天以前从未注意过，医馆里那浓重的草药味早就盖过了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直到那个晚上，他才第一次知道了魂魄也可以是有味道的。

　　墨离有些担心，要是以后再遇到那些魔族怎么办，要是他们根本不像那个紫姬那样卖那个魔君的面子又怎么办？离恨天给她吃了一些药丸，她知道他总是有办法的。只是那些药丸口感很差，干涩的有些难以下咽，

　　离恨天没有告诉她，那并不是什么消除体香的药丸，因为另外一种浓重的味道已经开始慢慢盖过了她的香味。

　　为了赶路，他们并没有回到村子，但是对村子那晚的异象仍是抱着疑问，只是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村子那里过来的人，故而也并不知道个所以然。

　　之后的几日路上果然太平，除了几个滋事的地痞，也被离恨天用他那不甚高强，但是足够唬人的武功吓退。

　　这天两人行到一个小镇，中午时分，这几日风餐露宿也没好好吃上一顿，离恨天便找了个貌似口碑不错的饭店打牙祭，美餐一顿。

　　墨离尝不出味道，只是觉得新鲜的饭菜比那冷馒头好嚼的多，咽下去也不会噎着。正埋头吃饭，却见到边上桌子的食客同时放下筷子，转头望向门口，她好奇便顺着目光望了过去，见到三个人进了客栈，两男一女，腰佩宝剑，似是武林中人。

　　两个男子打扮普通，那女子却是一袭白衣纱裙，似上好的布料织成，白的没有一点瑕疵，走起路来飘飘然随风扬起，颇为引人注意，大家的目光自然是齐刷刷得是望向那个女子。那女子十八九的模样，长得也很是好看，眉若新月，肌若凝脂，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卷翘的睫毛下一双眼瞳竟然也是红色，只是颜色甚浅，没有墨离那般艳丽，准确的来说是暗红色。

　　三人在墨离他们边上的一桌落座，点了些简单的饭菜。

　　墨离扭着头看着那个姑娘半天，离恨天拍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离恨天一阵窃笑：“怎么你也像那些男人一样盯着人家姑娘半天不回神啊。这一路也见过几个英俊的公子，倒也没见你看人家盯人家那么久啊。难不成……”

　　墨离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问他：“那个姑娘是谁？”

　　离恨天叹气，他本想跟她开个玩笑，这墨离也不知是不是太过单纯还是故意无视，竟然都不接话茬，于是也故意气他：“我不知道。”

　　墨离一脸的失望：“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离恨天觉得奇怪，往日她对人对事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也并不爱管闲事，此刻却对一个陌生的女子突生好奇：“为什么要问？”

　　“你看她的眼睛也是红色的？”

　　离恨天扭身，那姑娘也注意到了这里夸张的动作，似乎是被人看习惯了，倒也并不羞涩，反而大大方方的扭过头来，冲着离恨天浅浅一笑。

　　边上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推了推她，小声的说：“师叔，低调些，低调些。”

　　姑娘头一扭，“我也不想啊，可是人家要看我也阻止不了啊。难不成用法术让他们看不到啊。”

　　男子轻声道：“别忘了这次我们是偷偷下来的，还是不要引起太多人注意了，早让你换上男装你又不干。”

　　“天生丽质难自弃，就算换个男装也一样引人注意吧。要不等我吃完饭，找块面纱这下脸面。”

　　“师叔别，客栈里带面纱，只怕更引人注意，那怎么办呢？”

　　边上另一个年纪稍长，一脸冷漠的男子终于开口了：“其实你换身粗布衣服就没什么人会盯着你看。”

　　“其实我这次已经穿得很低调了，本来……”女子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小脸涨的通红，“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就靠着一身衣服吸引人喽，没了这衣服就不会有人正脸瞧我一眼了！”

　　冷漠男子忙解释：“琉璃，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你师姐，别随便直呼我名字。”那被唤作琉璃的女子转过头去。

　　年轻男子忙出来打圆场，“师叔自然是咱们碧落最美的仙女，只怕整个仙界之中师叔也能挤进前三。”

　　听了夸赞月琉璃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还是江游有眼光。”

　　离恨天听了刚才的对话对他们的身份有了大概的了解，怕被他们听到，凑过身去，在墨离耳边轻声说道：“我看他们应该是仙门碧落宫的人，那个琉璃年纪不大，貌似辈分不小。至于红瞳嘛，据我所知，仙门中有一种以五行修行为主的法术，休息到一定程度，瞳色会因为五行不同而产生变化。那姑娘如果不是天生的话，应该是修习了其中的离火之术。”

　　小二给隔壁桌端上了饭菜，一阵穿堂风吹过，墨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月琉璃忽道：“什么味道啊，臭臭的？”

　　江游也扭头嗅了嗅鼻子：“真的有啊，怎么那么怪的味道啊！哪来那么多苍蝇啊。”

　　端菜的小二忙解释：“客官我们这的饭菜可都是新鲜的，不信你闻闻。”

　　江游端过饭菜一闻并没有什味道，“莫不是哪里有死老鼠，也不知道打扫打扫，这饭菜还让人吃不得吃得下了啊。”

　　离恨天匆匆叫过小二结了帐，领着墨离出了饭店。

　　墨离嚼着口中的剩饭，“为什么走那么急，我都没吃饱呢。”

　　“突然想到要买些东西。”

　　墨离松开了他的手，默默摇头：“你别骗我了，我知道的。你是怕他们发现那味道是我发出的。”

　　那天被魔女打伤，她并有感到疼痛，但是后来换衣服，赫然发现胸口一个暗红的掌印，几日都没有散去，反而颜色越来越深，慢慢凹陷了下去，皮肉开始腐败，变得有些异常可怕。不止这些，身上皮肤也早已经没了弹性，多处出现了紫红色的斑痕，有些地方的皮肉竟然一碰就掉了下来。离恨天从不跟她说什么，只是帮她用纱布裹上那些伤处，只是每每都皱着眉头，帮她驱赶往她伤口上叮着的苍蝇，她想那个味道一定不好闻。后来离恨天帮她撒上了些药粉，苍蝇才少了许多。

　　她也终于知道之前他所说的时日不多是什么意思了：这个身体已经开始腐烂了。

　　“没事的，我会想办法的。不过我的确是要去买些东西，这倒没有骗你。”离恨天早就知道了她灵肉不符，这样一个普通的肉身是无法承担她强大的魂魄的，肉身腐败是迟早的事情。他从没有跟她明讲，但是墨离也渐渐知道了真相。他并不清楚活着腐烂的滋味，只是她并没有感觉，或许也就没有难么难受。

　　“我累的很，就不跟你去了。”墨离觉得身子乏力的很，便没有跟过去，坐在了饭店外的石凳上等他。

　　一袭白色从她眼前飘过，是刚才的那个月琉璃。她看着她，不知为何站起了身，偷偷跟了过去。冥冥之中似有什么牵引着，她只是想离得她更近一些。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犹如她第一次醒来时的那种感觉，脑子变得懵懵懂懂，眼睛也有些模糊不清，不知何时竟然失去了白衣的踪影。

　　打了个转，分不清东西南北，眼前只有热闹的集市，流动的人群，她迷路了吗？

　　身后传来一声呼声：“离儿！”

　　离恨天从不叫他离儿，除了他也没人知道她叫做墨离，那声音似乎很远，又似乎离的很近。她只当听错了，那呼声却是在脑中缠绕，久久不曾经散去，如此熟悉，如此亲切，仿佛曾经这个声音她耳边一遍遍的唤着“离儿”这个名字。

　　她回过了头。

　　人群中一个玄色长袍的男子立在那儿，即便是那么不起眼的颜色在套在他的身上，你也无法在人群中也无法忽略他的存在。轮廓分明的五官挑不出任何瑕疵，眉间一点殷红的印记，显示着他的与众不同，骨子里透露出一股清冷，一股高高在上的威严，让人不敢随意靠近，即便是这喧闹的午市，仿佛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微蓝的瞳孔宛若一潭潋滟的湖水，深邃幽静，却又冰冷如水，望着那双蓝瞳，墨离愣愣出神，心里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刺痛，那阵痛她想起枫若幽兰对她使用法术时幻境中出现的那个眼睛，如此相似，只是瞳色不同，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