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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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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走来走去,毫无睡意。左思右想,都不得一个万全之策。直至四更倦极,我才合衣在床头上侧歪了一下。
而接下来的整整两日,我去拜见爹,不能提二哥半句。若提,便是一顿责骂。而我去见二哥,他更是拘在屋里,半天都不说一两个字。我看不到他的人,心下更急。而最让我焦急的是,据家丁禀报,他自打被爹爹关起来后,就粒米未进,已经绝食两天多了。
当然,无论我怎样说,怎样劝,他都不肯拿从南边的小侧窗送入的食物。就在我揪心却又听不到他半点回应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的二哥发问:“如遗?你可还在?”
“我在,我在这里!”我听到他的声音,立马冲到门边,趴在上面大声道,“哥,哥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我还好。”二哥的声音虚弱的不成样子,他忽然幽幽道,“你可不可以给我送点吃的进来,只要你送,不要别人递给我。”
我听完这一声,立马应承道:“好,我马上,马上!”
吃的是一直准备好的,丫环家丁们听说二少爷肯吃东西了,都有些高兴,连忙准备好一碗好消化的鸡汤熬的梗米粥,让我盛着托盘,从南边的侧窗递了进去。
正当我把托盘递进去的时候,我忽然觉得里面的人也在这食物递送的掩护下,往外递着什么东西。我没有说话,只是从小小的窗口中看到了二哥那双渴望和信任的眼睛。我点了点头,接过他递给我的东西,悄悄塞到了袖子里。
拿到的似乎是几张纸一样的东西。我拿到东西后,便没有再逗留在二哥的院子里,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入得屋内,边吩咐小严从外面把门关好。
我拿出袖子里的东西,才发现这是两封信。一封是写给我的,而另一封上书:涣潼亲启。我打开那封写给我的,就看到二哥在上面字迹潦草地写道:如遗,望你能帮我办件事情。我应过涣潼,今日去看他,现在看来是不能了。你若能,便找个机会替我把那封信捎给他。拜托了。——愚兄如非。
今日?!我知二哥并非要我一定今日去送,只是我太明白他的心。于是,我把他写给涣潼的信收入怀中,打开门,对着小严说道:“你一会儿,去跟二少爷捎个话,就说,我今日还有些事要办,需要出趟门,晚上便不去看他了。”
“三少爷,你出门不用我跟着吗?”小严看着我,有些奇怪道,“你要独自出去?”
“我自有安排。”我一边打发着他,一边往门口走去。
出得门,我拐入放置车马的院子,塞了一些碎银字给马夫,牵过一匹马,便从侧门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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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里铺打马到启陵,最少也要用两个时辰,我到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不过,要在这里找绮怀楼,却完全不是一件难事。这么大名鼎鼎的地方,自然是无人不知的。我只花了很短的功夫,便牵着马站在了绮怀楼的门前。
我抬头望着这座号称天下三楼之一的绮怀楼,心里叹道:绫罗满楼,绮丽情怀,果然不愧这个名字。
我刚刚站定,便有一个伙计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一边帮我牵马,一边恭顺道:“公子,这里面请。”
我顺着他指向的正门,几步走了过去。刚刚到了门口,便闻道一股香浓的脂粉气。还未反应过来,便有一个衣着华丽,妆容艳媚的女子走到我的身边,用一种酥软侵骨的声音说道:“小公子,看着眼生。可是初来?如无从前可心之人,我便带你四处逛逛,挑选一番,可好?”
我心中虽急,但话语中却不能太过外露:“多谢姑娘。那就有劳姑娘先带我进去了。”
“公子这边走。”那女人声音果然媚得可以勾魂摄魄。我跟着他进得里面,四处看时,才发现,若讲爹爹口中的‘妖精’,这里面每一个都算得上妖精中的妖精了。看着那些恩客们一个个被勾的眼神迷离,口水长滴,仍不觉往嘴里灌着黄汤。我实在觉得除了战场,这醉乡与温柔乡便是男人们第二个容易倒下的地方了。
我进去后,走了一段路,便凑到那个领路的姑娘身边说道:“姑娘,我打听个人。”
那姑娘果然是训练有素,听到这话,便立即停住,回身娇笑道:“就知道小公子心里有念着的了,说吧,我去帮你叫来就是。”
我说得极为小心:“涣潼,在吗?”
那姑娘听到这个名字,忽然圆睁了杏眼,然后又恢复了常态,媚笑道:“小公子真是……人小,心不小。”她说完,在我身上暧昧的一推,“他在。可是,公子未必出得起价钱。”
“那就他了。”我不知道这话是否是常常流连这里的人所说的,我只是想尽量避免他们欺生。
那姑娘果然笑得心领神会,她忽然一把上来勾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吐气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被这销魂的亲昵弄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说道:“好。那姑娘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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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她带到一个丝绸锦缎包裹装饰的香闺里,依言坐在金丝楠木制的雕花椅上,等了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忽然房门被推开,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三十岁左右,却仍是风韵犹存的美妇人。
“这位公子贵姓?”来人问话温和亲切,完全不似青楼那股惯有的魅惑腔调。
我自然不能把自己的真实姓名诉他,便临时揉了以前的名字给她:“免贵姓杨。”
“杨公子。有礼了。”她朝我颔首一拜,随后笑道,“公子可是来找涣潼的?”
我并不知道她这个‘找’是什么意思,便试探地说道:“我是听说涣潼琴艺无双,今日特来拜访。”
“公子果然是有见识的人。”她接下来便表明了自己问刚才那句话的愿意,“公子言辞间颇有风范,想必也懂得涣潼只卖艺的道理。”
我听完这话,忽然心中一颤,发愁道:连她都要担心我行为不轨。从吴昭,到门口那个说我‘人小,心不小’的姑娘,再到这位,我这十五岁的模样到底是有多猥琐呢?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便追言道:“公子不必多虑,这是跟每位恩客都要嘱咐的事情,不已年龄,外貌或身份地位来有所区别。”
“我,我没多虑。”这话说得我更是尴尬,连忙切入正题,“那可否麻烦您帮我引荐一下?”
“好。”她笑得仍旧云淡风轻,“公子若是方便,就先乘上一百两银子来吧。”
一百两银子?!——这够普通百姓吃一年了!我心里一惊,当然更是没有可能带这么多钱在身上的。眼珠转,暗计生,我不温不火地朝对方说道:“银子好说,只是这一百两,大概不是我想给的数目。我要听过涣潼的琴,才会决定究竟给多少。”
眼前的人,惊诧了一下,忽然笑道:“小公子果然气度不凡,既然如此,便跟我来吧。”
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跟着她出了屋子,左拐右拐,走到了绮怀楼后的一个偏僻院落内。我跟着她入了院子,她便指着院中一个门扉虚掩的屋子说道:“公子,涣潼就在此了。公子若有指使,便吩咐好了。一直会有人在的。”
不知怎地,她说过这‘一直会有人在的’,我便觉得她是再次提醒我不可放肆。不过,我当下已经管不得许多,径直走去,推开门,拔腿就进了屋子。
进得屋里,我才发现这屋子装饰得极为朴素,并无绮罗绸缎,纱橱香案,更无半分脂粉气息。一张素琴,一支竹笛,一袭青色衣衫的涣潼,长身玉立于我的面前。
“三公子?”他已然认出了我。
“涣潼。”我叫这声时,才真的觉得心里有些踏实。
“你?你怎么来了?”他看着我,眼中忽然盈满了不安,“他呢?”
“他……二哥被我爹关起来了。”我真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如此坦白的告诉他,“他现在暂时不出来。但是他说,他答应过你,今日要来看你。所以,让我带了封信过来给你。”
我从怀里掏出那封已经被体温捂热的信,小声道:“你看吧,若是有什么话,写下来,我也给你带回去。”
他接了信,颤抖着打开,不过一刻,便有泪水淋漓在信纸上。我并不知他信上所写的是什么,只是看到涣潼如此伤心,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涣潼,怎么了?我二哥说什么了?”
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强挤出一抹笑容,轻声道:“没事儿。三公子,我写封信给他,麻烦你帮我捎给他吧。”
“啊?好。”我看他这模样,仍旧是不太放心,“到底如何?我能帮你们什么吗?”
“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他转身走到桌边,抽出一张雪花信件,拿起一根狼毫,便开始舔笔书写。
一炷香的功夫,他歇了笔,风干了墨迹,把信纸装入写好的信封,递给我,躬身道:“有劳三公子了。”
“涣潼,你别客气。这事儿,我也会回去好好跟我爹说说的,你千万别着急。那我先走了,从这里赶回去还要一段时间,我若是一晚不归,家里肯定就天翻地覆了。”我说道这里,忽然想起一件窘事儿,便极度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对了,涣潼,我来得着急,没带太多银子,你可不可先借给我一百两,应应外面的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