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Tadaim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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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机场出来，坐在计程车后座，不二反省着自己离原定的返程期限已过去三天的拖延行为。
所幸也并没有什么急事需要处理。
洗漱后，不二翻出行李，开始一点点地整理。
——先是将相机小心翼翼地摆在桌上，再将其它物什分类。
不二花了两天的时间冲洗相片。
对于工作而言，这一步骤或许徒劳无功。
编辑只要求他发送文稿和高像素的电子配图，并不需要实物。
也不过是个人的执念，看着图象在纸上缓缓地显现，成形，然后具象成曾经映在眼底的画面。
一本又一本的相册，叠了厚厚一摞，齐整地占满将近一格的书架。
不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人物，不一样的点滴，汇聚成过往岁月中不同的心境。
翻开最上面的一本相册却发现它已不足以完整收入这次冲洗的照片。
不二从下侧书格的最旁侧抽出一本空的相册。
相册硬皮的封面上是在阳光下微微舒展的植物。多呈淡绿，偶尔夹杂着浅紫的叶片交织成群，叉形而多回分枝，边缘背曲，有多数圆形分瓣，中肋前端有小壶状体，腹面布有多数假根和鳞片。
右下角，是花体字勾勒的“Blasia pusilla”。
将相片一一放入相册，而后在盖起的瞬间，不二突然有点翻照片的兴趣。
把手中的相册放入书格的右缘后，指尖不由地左移，抽出最靠左的一本。
相册的边缘已有些磨损，亦以植物为封面，淡绿的柔软叶片，叉形分瓣呈不规则圆，边缘常有不规则的缺刻及裂瓣。右下角勾勒出的名称为“Anthoceros laevis”。③
堪堪将相册翻开，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人影便让他的动作微微一顿。
片刻后，不二平静地翻过一页，视线依旧有些漫不经心地在照片上流连。
——或许总该承认，人的记性，似乎总不如自认为的好。
曾经记得深刻的，并不代表永不遗忘。
再如何小心翼翼保存的相片都已微微发黄，但总有那样的错觉，似乎这比一层不变存于电脑中的图片要更加的真实，哪怕伸手触及的亦是光滑的平面，却至少留下了时光的痕迹。
照例提前三日交稿，而后开始处理新接的设计单。
向曾经喜欢的杂志社提供图文稿不过是一时兴起，却也不知不觉地延续了多年。
在截稿的前一天，编辑在MSN上留言：这次的配图依旧很漂亮，但不二君不写栏目寄语了么？若不二君想好寄语的话，在明天前回复消息就可以了喔。
不二将对话框点开，看过后又关上。
他并不是忘了。
在从过往的照片中挑选出些许一同去阐述的主题，让他有些无从下笔。
少顷，他终是再次点开对话框，抬手打下了几行字。
不二没有想到他会再次遇见白石。
至少是在这座城市——东京。
在人生最初的十数个年头，他们分别在两个不同的城市，或许彼此有所耳闻，却终究素不相识。
在熟识后，又近乎分离了半个地球。纵使最后重归在同一国度，也该如同最初，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着重逢。
归家的时候，不二顺带拐进了时常光顾的甜点屋。
已经认得他的店员带着温和的笑容，微有些歉意开口，“不好意思，芥末蛋糕的数量有限，今日的芥末蛋糕已如数卖完了。”
不二正俯身欣赏着柜台内琳琅满目的糕点，听闻此言直起身来，依然是微笑的神情。“没关系，改天有空的时候我会早些来的。”
店员点点头，道，“欢迎下次光临。”
有过那么多次的经验，也就终不会再提“要不要尝尝其他蛋糕”的建议。
步出甜点屋，在穿过路口时，不二就已察觉。
落地窗的折射虚化了身影的轮廓，心下却有十分笃定的想法说着不会认错。
一点点地走近，看那仿若熟悉的身影朝自己举杯，而后舀了一勺糕点送入口中，却似呛到般地偏过头微微咳嗽。
——然后，顺着那扇落地窗错身而过。
不二并非每日都会去逛甜点屋，亦不是每天都至那条路经过，却在几次路过时都会在那与甜点屋一街之隔的咖啡厅内看见那人的身影。
如同第一次所见的一杯咖啡和一盘糕点，不同的是再没有出现吃下糕点后的侧头轻咳。
生活终有一日会回归平淡，亦终有一日会有突兀的转折。
就如不论是否刻意，只要重逢就再无放弃的缘由。
多年前的雨日，那间他们一同布置的保健室里睡着刚与他打完一场比赛的少年。
白石听着淅沥的雨声，轻声拉开门，将外面的植株搬入屋内。
飞燕草刚绽放的花瓣被雨打落，浸着水珠在橙黄的灯光下折射着鲜亮的光泽。
他趁少年熟睡之际，用蓝紫色的花瓣制成了简单的书签。
以透明膜将花瓣镶好的最后一道程序完成后，白石看着那艳丽的色泽，几近叹息地猜测着能够维持多久。
还有三年的时间，迎来在床上安睡的少年的下一个生日，但似乎已无机会一同度过——如同没有直说的别离，也只剩下这样仓促而成的礼物。
家中长辈的意愿无法一再拂逆。
然而——
若有一日，能够独当一面，只要不是你真心拒绝，就再无理由让我放手。
后来，不二问起白石的无聊行径。
“也不过待在东京半个月左右，调回日本的休整假期只被批准了一个月。”
“就用来蹲咖啡厅里了？”不二正对着电脑整理这次要交的图稿，声音里却似带着笑意。
“还用来去对面那家甜点屋买芥末蛋糕。”白石补充道。
不二停下鼠标，微侧了下头看向白石，却见那人的身侧似乎又堆了一叠杂志。“又买了什么？”视线绕了一圈，定格在桌上熟悉的糕点包装盒上，不二随口问道。
白石抬手将手中的杂志扬了扬——是不二供稿的那家杂志社。
不二扫了一眼，将目光移回屏幕上，眉目弯弯，“我不知道你有这些奇怪的收集癖好。”
白石收回手，重新将杂志摊开翻看，勾起唇角答道，“我以前也不知道。”
一本本地去收集所能购买到的每一期杂志，去观看那来不及和你共同经历的曾经。
摊在面前的杂志页面，即是熟悉的专栏。
在翻过几页大阪建筑的远景照后，是专栏的主题和栏目寄语。
默念着主题下的那几行字，白石听见了不二的喃喃自语。
“嗯……这次的寄语要写什么呢。”
将手中的杂志合上，白石起身，步至正单手托腮似乎略感苦恼的人身后。
微俯下身，倚在对方的肩头望向屏幕上的主题。
——故事。④
片刻后，白石伸出手，缓慢地敲下两行字。
所有不愉快却难以忘怀的过往都会化做故事。
但唯一希冀的结局却只有——我们还在一起。
-fin。-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Tadaim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