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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旧照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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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楼梯往下,出现了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也贴着封条。边上有个九宫格数字键盘,是老式的密码锁。百里屠苏皱了皱眉,随手按了六个数字,门咔哒一声打开了,那股化学气味一下子浓了起来。
方兰生嘟囔了一句,你还真来过。百里屠苏心里苦笑,我还真没来过。真正带路的人是酒鬼,他一直走在前面,看似跟着百里屠苏,其实是百里屠苏跟着他。但是密码的确是百里屠苏随手按的,竟然蒙对了,估计这个锁早就坏了,按什么都能开。
铁门后是一条走廊,两边是办公室,格局跟一号楼地面部分十分相似,唯一不同是每扇门边上都有密码锁。
“霸姐,你说这地方以前会不会是银行的金库?”
“不会吧,门里难道都是钱?”
方兰生嘿嘿一笑:“没抢过银行,也总看过抢银行的电影吧,金库的锁可没那么寒酸!”
“我还就没看过,怎么样!”黄天霸怒道。
“那你该去看看《局内人》,克里夫欧文演的银行劫匪说过:我不是烈士,我为了钱,但我也有良知,不会为了钱泯灭良知。这个精神你们应该学习一下,绑架我也就算了,木头脸是无辜的,你老拿枪指着他,搞得他压力很大带错路,延误治疗,遭殃的还是这位阿嵩朋友。”
“……”
“说我黄天霸没良知,我就没良知给你看看,砸得你相好脑袋开花才好!”黄天霸说着反手拿枪托往百里屠苏头上砸,酒鬼拦住她道:“哎呀别动气,说起这儿还真不是银行,谁吃饱撑着把银行开山里。这破地方原来是个学校,后来搞什么三校合并,人搬城里去,房子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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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大学是由三所独立学校合并而成的,这是校史上的大事件,方兰生记得三校合并是1987年,一号楼的封条是1997年,中间十年干嘛去了,相关部门的办事效率竟然低到这个地步?而医学院的前生就是医科大学,据说医大最早校区建在城外的山林里,木头脸说这里有手术室,难道这里就是医大的旧校区?
想到这,方兰生又想起一件事,手术室十几年没用,不通水电,酒精也挥发干了,有也等于没有,不知道木头脸带他们下来干嘛。不过他担心的事很快得到了解决,他们在走廊的尽头发现了备用发电机。
“怎么开?”阿三问。
“哈,这不是写着‘开-关’么,你小学语文老师得气死。”
“你他妈皮又痒了是不是!”阿三边骂边打开开关,机器发出滴滴滴三响,传来沉闷的机械运作声。房顶的钨丝灯闪了几闪,发出了暗淡的光芒。
百里屠苏对阿三说:“你留在这,红灯闪按这个键,要一直按。否则中途断电,他就死定了。”他瞥了眼阿嵩,语气不容置辩。阿三脾气暴躁,容易被人影响,听他这么一说,完全没有怀疑。
方兰生暗道你坑爹呢,这是柴油发电机,红灯亮代表没油,按啥键都没用,分明是分化敌人力量,这么说来到也挺聪明的。啊呸,欺负人家没文化,胜之不武!
方兰生脸上藏不住事,表情风云变幻,正巧廊灯忽明忽暗,显得他的脸色更加诡异。百里屠苏以为他害怕,眨了眨眼示意他不用担心。方兰生忙别过头,这木头脸吃错药了,怎么老跟他抛媚眼。【兰爹,你想太多了……】
***
百里屠苏在一扇铁门前停下,随手按下了六个数字,门吱呀一声开了。
这个房间很大,用强化玻璃隔成了两个小间。进门是办公桌、洗手池和消毒柜,玻璃后有一张一人长的不锈钢桌,推车和一些陈旧的仪器堆在墙角,无影灯在钢桌上发出惨白的光。
方兰生神色复杂的看了眼百里屠苏,这不是手术室,是解剖室。空气中弥漫的化学气味是福尔马林,经过几十年的挥发,这股味不仅变了质,还混合了腐烂的尸臭,所以他一开始没闻出来。他悄悄问百里屠苏,一号楼像不像咱们学院的实验楼,地下一层是停尸房,味那么重。
百里屠苏点点头,问酒鬼要打火机,给手术刀和镊子消毒。打火机的不锈钢外壳上有一个苍狼浮雕,底下还有个钢印编号。方兰生看着眼熟,这是Zipper去年出的限量版,共有六个动物图案,晋磊就有一套。当时方兰生看中雄狮,可自己不抽烟,要来也没用。晋磊用雪豹,如果是木头脸,飞鹰衬他,不知道他抽不抽烟。
***
“我帮你。”
“啊?”方兰生沉浸在打火机的幻想中,呆呆提着手术刀,干咳一声换了吧镊子,说,“不用不用,怎么说我也比你多实习一年,经验丰富……”
百里屠苏不说话,拿多余的纱布擦了擦方兰生额头的汗。方兰生正准备取子弹的手紧张地抖了抖,镊子差点脱手。他设想过自己首次主刀的场景,最好是心脏或者脑外科手术,总之不要割痔疮。无论什么手术,帮他擦汗的那个总是襄铃。这件事告诉他,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而且还比较大。
他一会想这个一会想那个,不断开小差,举着镊子迟迟不下手,黄天霸把枪口往他后脑勺一顶,催道:“你他妈到底行不行?”
方兰生怒道:“我不行难道你行!把枪拿开,我没法集中精神。”
“哼,万一你们对阿嵩——”
方兰生本就紧张,被她一说更是心烦意乱,喊道:“喂,你有被害妄想症还是怎么滴,害他对本少爷有什么好处?拿着你的破枪滚远点,别烦我!”
黄天霸愣了愣,鬼使神差地收起了枪。她凶恶蛮横像个女王,身边的男人从来对她惟命是从,即便是阿三那样的一身肌肉的暴力男,也不敢说个不字。她以为男人都是外强中干、吃软怕硬的货色,但是方兰生不一样,看似弱不禁风,小命捏在自己手里,却从来没有对自己卑躬屈膝。他不仅不怕她,还三番四次调侃她、顶撞她。她不知道自己该对方兰生作出何种反应,只好看着他的背影不做声。
方兰生不知道背后有这样一双眼睛,只是皱着眉,眼看子弹陷在血肉模糊的内脏里,犹豫着怎么取病人的痛苦会比较少,对后续治疗比较有利。他比划了好几下,百里屠苏啧了声,握住他拿镊子的手,推进一夹再提起,飞快地取出了子弹。方兰生还没反应过来,他又拿起子弹观察起来,嘴里蹦出两个字:“磨叽。”【磨念第四声,指说话啰嗦做事磨蹭】
***
方兰生气的要炸毛,本来以为自己是男一号,主刀处女秀,紧张激动精心准备,演完后才被告知,你就是个路人甲,这种心情谁可以理解。
“缝合。”
“缝你个大头鬼,万一有碎片在里面呢?”
百里屠苏夹着子弹在他面前一晃:“没有。”
方兰生重重哼了一声,取来羊肠线。要问方兰生哪门功夫最好,不用说就是缝线,绣个蝴蝶结都行。但是阿嵩背后的伤口太大,不好处理,方兰生边缝边嘱咐黄天霸:“他现在的情况可以说非常不好,高烧不退,伤口估计有感染。左肾废了,肝有破裂,能活到现在太不容易了。你看,碗口大面积的外伤,必须植皮。我只能给他做紧急处理,咦灯怎么灭了,没缝完呢!”
无影灯闪了闪,四周顿时陷入了黑暗。
百里屠苏打开打火机,方兰生摇摇头,太暗了看不清。黄天霸骂了句阿三这白痴,肯定忘记按哪颗键,把枪交给酒鬼,出门去发电。
***
百里屠苏瞥了眼酒鬼,起身到外间,借着打火机的光,从写字台的抽屉里翻出几本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方兰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跟着他总比跟酒鬼待着安全,擦擦手也随手翻了起来。
笔记本扉页写着一个韩字,受潮的很严重,字迹大多都模糊不清,每篇开头都有日期,起点是1987年X月25日,内容大多是字母和数字,记录到88年底就没有了。
方兰生合上记事本,掉出了一张黑白照片,捡起来扫了眼,不禁咦了一声。照片上有四个人,最左边是一个女人,不认识。后面的三个人他都认识,依次是木头脸、自己和欧阳少恭,都是八十年代的工作服打扮,土里吧唧的。他捅了捅百里屠苏:“木头脸,你说谁这么无聊,PS我们的照片。”
百里屠苏只看了一眼,愣了好一会,锁紧眉头点了点照片里的方兰生:“是你?”
方兰生摇摇头:“不是我!”
百里屠苏想了想,突然凑到他面前,冰冷的手抚上他的脸,拇指在他嘴角轻轻摩挲。方兰生脑中轰的一声犹如原子弹爆炸,木头脸不是要亲我吧,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有闲情干这种事。但是百里屠苏的脸越来越近,他只好下意识的闭了眼!这可是初吻啊,得留给襄铃啊!原来木头脸是同性恋,那襄铃也不用让给他了。可是我两天没剃胡子了,还没刷牙,酒鬼还在里面……啊呸,什么乱七八糟的!
***
他心里万马奔腾,闪过无数个念头,一睁眼看到百里屠苏的睫毛,在火光下微微颤动,视线从他的脸缓缓移到照片上。方兰生一呆,这算啥,又不亲了?
“几天没刮?”
“刮什么?”方兰生满脸通红,难不成他嫌弃我没刮胡子,扭捏道,“也就两三天!怎么了,我平时每天都刮的,昨天是特殊情况来不及,晚上又值夜班,然后就碰上这种倒霉事!”
百里屠苏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盯住方兰生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凑过去问:“我能不能……”
“你、你想干嘛?!”方兰生捂住嘴,怕被酒鬼听到,又怕百里屠苏亲他。
百里屠苏啧了声,知道问他没用只好硬来,关掉打火机,扯开他捂嘴的手,轻声道:“别动。”说着低头把脸凑了上去,像猫一样在他脸颊上来回磨蹭。
方兰生又惊又羞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最糟糕的是,他从没跟人亲昵过,一被撩拨竟然有了反应,内心崩溃得无以复加,努力压制急促起来的呼吸,心想男人就是下半动物,方兰生啊方兰生,说你纯情好还是饥渴好呢。
正在方兰生羞愧懊恼又情不自禁的时候,百里屠苏轻轻嗯了声,一口热气喷在他耳边。方兰生抖了抖,犹如被踩了一脚的地雷,瞬间炸开了,抓住百里屠苏的后脑勺猛地把他拉开。百里屠苏退了半步,不知踩到什么脚底一滑,慌乱间抓住方兰生的衣服,半跪在他面前。
这姿势本没有什么,在方兰生看来确实大大的不和谐。他的双手正抓着百里屠苏的发根,而对方那张冷峻的脸就在自己不安分的小兄弟面前。他不是没看过岛国的爱情动作片,深知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违背道德底线的事。幸好黑暗中他看不到百里屠苏的表情,如果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愿意,方兰生绝对能马上停手。可是他的犹豫浪费了太多时间,在他动手之前,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