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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奇怪的青铜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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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惠轻轻揉了揉额头,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不过才上了两节课而已,就觉得这样累了。看来是该休息一阵子了。一片叶子轻飘飘地落在手里的书上,她不禁笑了,怎么,还没入秋呢,这么热情?抬起头,她望望长长的绿荫道,最爱的就是这条道子了,叶子密得跟绿云似的。到秋天就下叶雨了。
“尉迟老师,尉迟老师。”一个男生急急地跑来。
尉迟惠停下步子转过身,学生们哪都是平日里不用功,要考试了便意识到老师的重要性了。
“尉迟老师,我对战国时期的……”
恰好手机响了,“不好意思你先等一下。”尉迟惠取出手机,“你好。”
“惠儿,马上到山东莱阳来!要快!”是父亲尉迟登兴奋而急促的声音。
“有发现了?”
“莱阳的大夼县,是战国墓群!具体的你来了再说。”
“好,我马上动身。”尉迟惠看着身旁的学生笑了,“最近讲战国文化,倒是撞上了。”
飞机在云层里穿梭,一颗白色的星星从蔚蓝的天幕里溜过,尉迟惠轻轻闭上眼睛,本来准备休息一阵子的,看来是没福份了,这一忙又不知要到哪一天了。26岁,已是全国知名的汉语言文字研究专家,智慧型的美女,在别人看来是成功而令人艳羡的,但在她呢?抹去那丝莫名的惆怅,人生只一世,既然没了选择,就走到底吧。
大夼,既不通公路,也不临水路,只得沿山颠簸而来。还好,这种情况她见多了,野外作业大都如此。
下了车,尉迟惠扭扭酸痛的身子深深吸了口气,一股沉沉的泥土和腐木的味道。几处堆着已掘出的土,考古人员四散开着,有的牵绳搭索,有的蹲着小心而仔细地敲敲扒扒,有的拿着软刷轻轻刷去物件的泥土,有的汲水清洗着陶器,空气里是兴奋的高涨情绪。
“尉迟!”一个戴眼镜的年青人走过来,磨得有些泛白的牛仔裤和没有扣全的衬衫上沾着黄黄的泥土末。
“客弓,进展如何?”
“第一期挖掘已经差不多了,文字的东西就靠你了。”戚客弓厚厚镜片下的眼睛里闪着喜悦的光,“导师在墓室里,我带你去。”
穿过甬道,走下一级一级土梯,墓壁上刻着精美的纹饰:“爸。”
“你来了。”尉迟登站了起来,“这次收获不小啊。你来看,这个墓群牵连很多,不简单啊。这是主墓,处在墓群的西北,主人应该是富商,年代大致推出是战国后期,至于具体年代还要等进一步研究了。”
“山东是战国时的齐地,齐国富庶,多几个富墓也在理。”尉迟惠笑着戴上手套,“只是便宜了我们这些后来人。”
“我们这可都是为国为民啊。”戚客弓玩笑地笑。
“是,我更正。”尉迟惠笑,“是难为了我们这些后来人。”
“哈哈……”尉迟登笑着拍拍女儿,“你看这些掐金丝的漆器,太漂亮了。”
“尉迟教授,青铜鼎洗出来了。有铭文!”
“惠儿,去看看。”
“怎么样?”戚客弓递给她一瓶水,“休息一会儿吧。”
“很麻烦。”尉迟惠喝了一口在一旁坐了下来,“战国时候的文字很乱,各国都不一样。而且这墓主也很有意思,青铜器上的铭文居然是用七国文字混杂着写的。第一,写铭文的人居然能懂七国文字,实在难得,第二,这墓主明明是齐国人却用七国文字写铭,他到底为了什么?炫耀?掩饰?”
“是不是有什么不想被人发现的秘密?”戚客弓仔细地看着这青铜鼎上画的奇形怪状的文字,“会不会是藏宝暗示?”
“你小说看多了啊。”尉迟惠笑了,“只有等全部翻译出来了才知道了。好了,开工!”
“尉迟,从下车到现在你一直工作,去睡一下吧,天也晚了。”戚客弓走过来。
“这件鼎上字不太多,就快好了。”
“都写些什么?”
“是个海盐商,叫宁伦,死的时候才45岁。”尉迟惠抬起头,“不过是些对祖先歌功颂德,册封受赏的事,有研究价值,但是并没有你想的什么藏宝秘密。”
“害我蛮期待的。”戚客弓有些遗憾,他又仔细看了看,“尉迟,这几个字我好像看得懂啊。”
“呵呵,猜嘛,猜嘛。允许你的大胆假设。”
“不是,真的,你看是简体的楷书啊。”
尉迟惠顺着他的手指看到铭文最后几个字果然是简体楷书:爸爸,我爱你。
二人顿时面面相觑。
“这个,我再看看。咦,最后还留有写铭人的名字。这种情况很少见。”
“战国的青铜鼎怎么会有现代汉字?肯定是我们工作太累,出现严重错觉,尉迟,待会儿要好好休息一下。”戚客弓喃喃自语,忽然他发现尉迟惠一脸惨白丢下工具,眼睛死死地盯着青铜鼎,似已没了神,“尉迟,尉迟,你怎么了?”
半晌,尉迟惠回过神来慢慢站起来,头一昏,脚一软,幸得客弓扶住了她:“到底怎么了?”
“你说得对,太累了,我们都太累了。”
“果然,我就说……现在你什么都别管,好好休息。”客弓扶住她到营地里休息。
“客弓,别告诉我爸,免他担心。”尉迟惠躺下来轻轻地说。
“好,我不说。你乖乖躺好。”戚客弓小心地给她盖上毯子。
“嗯。”她疲乏地闭上眼,太累了,看样子真的是太累了,该好好睡一觉了。
“快点,拉起来!”
“支架!”
“拿到营地!”
“这边!这边在搞什么!”
“那个给我,你上那边!”
“不好了,下来了!”
“快!快!”
尉迟惠被吵醒了,她迷迷糊糊条件反射地起来就往外走,一阵瓢泼的大雨和炸雷把她彻底弄清了。
“糟了,山洪!”她看着在夜雨里奔忙的人影不假思索地往主墓方向奔去。
“主墓已经没办法了!”
“弃墓保人!”尉迟登果断下令,“主墓周围人员都撤!”
“导师,尉迟呢?”戚客弓急急跑来。
“她不是在营地吗?”
“没人!”
“有人往主墓下去了!”
“糟了,尉迟!”戚客弓扭头就跑。
尉迟惠下到主墓里,她最想救出来的,是那个青铜鼎。因为她永忘不了铭文最后那三个字:尉迟惠。
“轰——”
“不——!”戚客弓长长地跪在了泥地里。
众人眼见着主墓轰塌了下去。尉迟登眼前一黑,倒了下来。
“前不久发掘出的山东大夼战国墓群,因6月28日的一场罕见特大山洪而塌陷,挖掘工作被迫暂停。我国著名汉语言文字研究专家尉迟惠女士在此次事件中不幸遇难。年仅26岁的尉迟惠为祖国的考古事业献出了她年轻而宝贵的生命。……”
戚客弓关了电视。
“关它做什么呢,看看新闻吧。”尉迟登在那之后头发已经花白了,人苍老得似乎已近暮年。
“您躺一会儿吧。”戚客弓扶他在窗前的软椅上躺下。金红的夕阳透过窗户洒了进来,一群鸽子从空中飞过。尉迟登缓缓地开了口:“客弓啊,你是我这一生最得意的弟子,选了这一行,你有没有后悔啊?”
戚客弓摇了摇头。
“我干了一辈子,它已经是我的生命了。惠儿她妈去的早,她从小都跟着我到处跑,学文字研究也是为了帮我。难为她了啊。可是,没想到却害了她。”老人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才26啊,我宁愿死的是我呀!”
“导师。”戚客弓的眼泪也再忍不住了。
屋子里静静的,只有眼泪在夕阳中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