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商弋

5、少年游（五）

　　飞宇怔怔坐在厅堂里，一手支着下巴眼睛微微眯起，柜台后的掌柜的慢慢的蹭过来，轻轻晃了晃他。
　　“干什么？困着呢，有事等会儿。”飞宇只剩一条缝的眼睛彻底的闭上了，脑袋一点一点眼看得就要撞到桌子上去了，掌柜的出手极快，在他额头上一托，飞宇的头顺势歪在了掌柜的手上，然后一头栽倒在桌子上，可怜掌柜的一只手在桌子上磕的山响。
　　“起来。”掌柜的将手抽出，飞宇赶紧用手紧紧扒住，“不，很累了，睡一会儿。”
　　掌柜的的手松了下来，“明明没你什么事，你跑来凑什么热闹......你......”
　　睡在桌子上的人毫无反应，低头去看，已经睡熟了，在身边小心的坐下，将手放到他的背上，男人也垂了眼。却没有注意，那只白白的兔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一蹦一跳蹦出了客栈的大门。

　　兔子一身红衣在郴州衙门口，叉着腰瞪着眼冲那两个守门的衙役叫道：“看不起本小姐啊，进去看看怎么了？”
　　俩衙役估计和她磨叽半天了，真真是懒得说话了，将手中的刀交叉一挡，瞪着眼看天。
　　兔子不耐的跺脚，“我就进去看一眼，一眼都不行么？”
　　“行，当然行！”俩衙役闻声向兔子身后看去，一个风姿俊秀的年轻人抱着手臂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你谁呀？”兔子回身，对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管闲事的家伙显然没有好感，砸看清来人的相貌之后，兔子脸色大变转身就跑。
　　“你跑什么！”兔子的后颈脖子被人用两只手指掐住，一阵热气喷在耳旁，兔子脖子一缩，大叫：“调戏良家......”
　　妇女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嘴巴就被那人捂了个严实。
　　“别叫别叫，我原本没有这个打算的，你这一叫，我好现有个这么点兴致。”
　　兔子偏过头，眼角扫到那人左颈上耳朵正下方一寸处的那颗血痣，赶紧乖乖的点头。
　　衙门口的俩衙役见烦了他们一上午的人终于被拖走，也懒得理那女孩子有多么的不情不愿貌似被绑架的嫌疑，只当做没有看见，一脸正经的在门两边站的笔直。
　　兔子心中叫苦不迭，但是身后俩人民公仆什么动静都没有，知道求救无望，身后的那个人松了捂嘴巴的手，但是后颈脖子上的手指总是有意识无意识的捻着细白的后颈脖子肉，更是让兔子噤如寒蝉，打起也不敢出更别说想过路的人求救了，只得乖乖的走着。
　　心中疑惑，这人是要将自己待到哪里去时，后面的人停下了脚步，兔子四周一打量，“衙门的后院子？”
　　后颈脖子上的手已经离开，兔子转身看着眼前的人，好笑的道：“楼斯堡，你是想翻墙进去调戏知府的十八姨太？”
　　被叫做楼斯堡的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是你要进去调戏知府的二公子吗？”
　　此人竟然是白马帮帮主楼斯堡，而且看样子和兔子应该是熟识的。
　　兔子乐了，“那各取所需，一起？”
　　“我送你进去，我不进去。”楼斯堡突然正色道。
　　兔子摇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家老大正准备杀你，此时你来献殷勤，真的很可疑，但是......”
　　“我是好人。”楼斯堡接口，眼角微微挑起，“你明明知道。”
　　兔子在衙门外站了一天此时累了，捧着下巴就地蹲下，将脸上的肉揉作一团，分外可爱，“谁说的？”开始准备耍赖。
　　“呵！”楼斯堡见他耍赖，笑了，“不带这样耍赖的，可能我会因此丢了命。”
　　兔子撅了撅嘴，“求之不得。”
　　楼斯堡不说话了，低头细细的看她，然后摇了摇头，知道她词不达心，就道：“还进不进去？”
　　兔子忙不迭点头。站起身来的时候起的太急一阵眩晕，那边楼斯堡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趁着她踉跄的空当一个欺身向前在她腰上一托轻轻巧巧的送上了墙头，可是兔子此时正是重心不稳的时候，脚在墙头上一滑，眼看着就要掉下来，楼斯堡不慌不忙的上前，正好将兔子接了个正着。
　　兔子怒气冲天，瞪着楼斯堡的下巴，愤愤的道：“你故意的！”
　　“我是啊。”楼斯堡笑着点头。
　　兔子的火气更甚，一双眼瞪得骨溜溜的圆，偏偏自己不会武功打不过他，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刚刚落下的时候心几乎都从喉咙口跳了出来，此时脸上一片红晕，吓得不轻。
　　“你怕死？”楼斯堡香玉满怀，心情大好，兔子瞪圆的眼睛配上脸上的红晕分外的有看点，于是当定了主意不放手。
　　“怕是又关你何事，放手！”兔子拍了拍他的手。
　　“放手！”楼斯堡还来不及答话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兔子急忙探头去看，喜道，“谢娘娘救我，楼斯堡欺负我！”
　　来了救星，兔子有恃无恐一脚踢上楼斯堡的胳膊，趁着楼斯堡吃痛跳将下来，迅速的跑到来人身后，扯着女子的衣角撒娇道：“谢娘娘，楼斯堡被老大追杀，他心中不满就欺负我，你要给兔子做主。”
　　女子一双丹凤眼微微垂着，一身绯衣层层叠叠委顿在地上，一双血红的绣花鞋，鞋面上绣着一只绿色的鸟，活灵活现分外可爱，微微垂着的双目偶尔的抬起，其中的光芒诡谲，闪着幽幽的光，如果是老江湖，自当一眼就会认出眼前的人就是江湖上盛传的魔眼重瞳——谢柔风！那个一眼就会蛊惑人心的传奇女子！
　　女子微微低着头并不看任何人，听兔子说完也没看楼斯堡一眼，楼斯堡知道眼前的谢娘娘的厉害早就偏过了头不去看她，谢娘娘轻轻“嗯”了一身，然后若有若无拂了拂衣袖将兔子的手从腰间拂了下去。
　　兔子想起谢娘娘一向不喜欢别人碰她，心中也不在意，转到谢娘娘身侧，指着楼斯堡道：“谢娘娘，我想欺负回去你说好不好？”
　　“好。”谢娘娘若有若无的口气轻飘飘的带过一个字。
　　兔子瞪眼，知道自己的计划落空，不由得失望，“谢娘娘，我不想欺负他，你动手好不好。”
　　“不好。”还是那种可有可无的语气。
　　兔子叹气，慢慢向楼斯堡挪去，“谢娘娘，您就不能热情一点吗？很久不见，我对您很是想念啊！”
　　楼斯堡“扑哧”一笑，惹来兔子的一瞪，她继续向谢柔风道：“老大离家出走，现在到处杀人，娘娘不去劝劝么？”
　　楼斯堡的神色郑重了起来，看向低垂着眼的谢柔风。
　　“他愿意，就随他，反正他做事都有道理。”可有可无的语气，谢柔风淡淡的道，然后轻轻一摆袖，目不斜视，微微低着头绕过楼斯堡，向巷子口走去。
　　兔子想伸手去留但是让谢柔风不着痕迹的避开了，抓了个空的兔子更加的丧气。
　　“楼斯堡，你自求多福吧。”兔子懒懒的道。
　　楼斯堡抬头看天，然后向兔子走来，在腰间一托在兔子猝不及防的时候再次在她腰上一托送上了墙头。
　　兔子一声尖叫勉强压进嗓子，已经稳稳的站在了墙头。
　　“锦歌，你不用怕我，我是好人，你十八岁时我会依照承诺去娶你，所以在此之前，你一定要好好的。”伸手将她的散发别到耳后，温柔的笑了笑，然后跳下墙头。
　　兔子呆呆的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楼斯堡刚才的表情那样的温柔，好像真的是自己梦中那个良人，有温柔而宠溺的笑，指尖的温度恰到好处。
　　只是，那个是楼斯堡，那个曾经杀人如麻的大魔头，真的是好人吗？
　　心慌意乱的兔子愣愣站在墙头，听得一声狗叫突然间从呆愣中进行想起此行的目的，将脑袋中乱七八糟的杂念抛赶紧，小心翼翼的跳下了墙头。
　　此行目的，查清当年通敌一案的幕后主使到底是不是郴州知府的十一姨太。
　　兔子信心满满的站在了郴州知府的后院子中。

　　相城南街糖记点心铺，一个少年伸着一直手指头正在指点掌柜的装糕点。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那个、那个、那......不这个、那个那个还有那个，每样来半斤。”
　　掌柜的喜笑颜开，一变装点心一变和少年搭讪，“公子是送人？”
　　少年摇头，“自己吃还不够呢，不送人。”
　　掌柜的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如果是自己吃的话，这下糕点足足有七八斤，而且这个季节糕点放不了多久，但是这么大的生意......既然是客人要何乐而不为呢。”
　　嘻嘻笑着装好了糕点特意送了一个大大的食盒，在一旁桌子上坐了很久的男人过来丢了一锭银子，接过少年手中的食盒，出了门。
　　走出了很久，掌柜的看着柜台上的银子，一向只是小打小闹的做着生意此时竟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五十两的大锭啊！
　　走出了很远，少年慢悠悠的拽着男子的袖角，一摇一晃的向前走，“墙头，你说殷十三真的藏在相城吗？”
　　男人在听见“墙头”二字的时候狠狠皱起了眉头，“小蒙，我是你男人不是墙头。”
　　小蒙点头，“是，男人，那么殷十三真的在相城吗？”
　　太过于敷衍的语气让男人很不满意但是还是乖乖答道：“在，一定在。”
　　“为什么？”少年牵着他的衣角漫不经心的道，脚尖踢起一颗小石子，骨碌碌滚出很远。
　　“城南糕点铺里的点心，是殷十三最喜欢地味道。”
　　“哦，原来天下第一采花贼和我的口味一眼啊!”状似无意的话却染发身边的人心中老大不痛快，男人停下了脚步，一脸正色的说：“城南铺子里的点心，我也很喜欢吃。”
　　少年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随即了悟，他的意思是他和他喜欢同样的东西吗？
　　不由笑开，这个男人，看似憨憨厚厚一张脸，心中怕也是藏了许多弯弯拐拐的吧，这样说，是在乎自己的表现吧。
　　“是，你也喜欢吃，我知道。”即便只有这么一件事是相同的，还是很值得欢喜。
　　俩人慢慢走远，拐角处探出一个人头，双目深沉看着俩人的背影，手握紧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