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大欢喜（大侠番外）》熠岚

6、皆大欢喜(六)

　　就这样，桑烨心安理得地在白悠然的望月轩住了下来，并且把白悠然的几个随身侍从都给打发走了，他也有自己的道理，如今病人最需要的就是静养，其他人在这儿也是添乱，只他一人便已足够。言下之意，不但诊脉熬药，就连病人的一日三餐他也包了。

　　桑烨师父那个药炉虽几年未有人居住，但东西还算齐全，桑烨把师父那些瓶瓶罐罐，捣药用的杵臼，煎药用的红泥小火炉等等器物，捡着能用的全都搬了过来，又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套半新不旧的被褥还有枕头，在太阳底下晒了两个时辰，抱进白悠然屋里，铺到了窗边的那张软榻上。

　　这是准备要长期住下了。

　　白悠然只觉得头隐隐作痛，他素来喜静，就算他最溺爱的徒弟陌儿，也未曾在此居住过。突然多了一个人，他实在不习惯，委婉开口希望桑烨可以另觅住处，但被后者以治疗他的病症为由理直气壮地拒绝了，还把师父闻人修抬了出来，说什么师父生前仅剩的愿望便是将白|虎令使的身体调理好，他这个当徒弟的若是不能完成师父遗愿，那么师父九泉之下怕是没法瞑目的。

　　白悠然便无话可说了。闻人修还在贺兰山时，为了他的病症就尽心竭力，甚至亲身试药，几次差点把命搭上。后来闻人修离开贺兰山，临行前许下誓言一定会为他寻到救命良方，那时他并未放在心上，不曾想对方却一直守着这个誓言，直到生命的最后尽头，还为他做好了一切安排。

　　他白悠然再冷情冷心，也没法辜负这份深厚的情意。

　　谁知这桑烨得寸进尺，何止包了他的一日三餐，就连他要沐浴更衣，都要从旁相助。白悠然脸皮薄，又不喜与人接触，如此私密的事怎么能假手于人，何况是桑烨这样的外人，开始时是如何都不能同意，然而这人总有他的一番道理。

　　什么众生平等，身为医者，他唯一考虑的不过是救死扶伤，人命当前，任何歪思邪念都不存在的。

　　这人虽外表看起来邋里邋遢，不修边幅，却有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每次和白悠然说话时便会用这双黑亮的眼睛看着他，认真而专注，眼神中满是赤诚，白悠然不知不觉中便被说服了，何况如今的他力气还未恢复，连筷子拿久了手都会打颤，的确无法自理，也只能厚着脸皮由这位桑大夫全权照顾了。

　　好在这桑烨虽爱在他眼前晃悠，但话并不多，而且为人端方，对他不会有任何不良言行，所做的一切都是身为医者对于一个病人的照顾，重要是医术的确高明，做饭的手艺居然也很不错。相处几日后，白悠然也就彻底断了再赶他离开的念头。

　　在桑烨大夫精心的调理下，白悠然的气色渐好，只是他假死的时间太久，之前的伤太重，伤了元气，加之身体底子本来就差，只能慢慢将养着，渐渐地也能借着外力的支撑，下地走几步。

　　养伤的日子里，教中其他同仁也会来看他，白悠然对任何事都是淡淡的，对人亦是如此，关系再好也不过寥寥几句话。倒是桑烨，为人爽快，健谈得很，没几日就在教内混了个七七八八，甚至还有人来找他看病问诊了。

　　来的最勤的当属凤翎这个教主。他年纪小，好奇心重，听闻桑烨跟着师父走遍天下，便拉着桑烨给自己讲一些逸闻趣事，这两人倒也投机，往往在院中的紫藤架下一坐就能大半天，最后还是岳沉霄赶来抓人，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但白悠然如何看不出，自家这位年轻的教主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偶尔这俩人在外面嘀嘀咕咕半天，那桑烨就会给他端上新做的甜品或菜肴，又或者从山下的小镇上买来几幅字画，都是他喜欢的。

　　桑烨待他十分有礼，然而年轻人的心思根本藏不住，每当用那双黑亮的眼睛看着他时，炙热的目光像是要把人烧着一样，白悠然想忽视都忽视不掉，只是他死过一次了，已然心如止水，断不会再有这方面的念头了。

　　这一日，柳天炀和沈羽鹤回来了。如今逆天教最大的事就是他们的白|虎令使死而复生，柳天炀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人，所以回到贺兰山上来不及喘口气，便去了白悠然那里。

　　自从他武功尽失，又差点丢掉性命后，沈羽鹤就对其寸步不离，虽然这是在他柳天炀的地盘，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沈羽鹤却依旧不放心，自然也要跟着。

　　从凤翎那里得知了白悠然复活的一些具体细节，当然也没少听这小孩添油加醋讲起桑烨师徒俩对白悠然堪比高山流水海枯石烂般的情意，柳天炀就愈发感兴趣了。

　　这会儿刚过午时，桑烨伺候完白悠然用过中饭，又倒了杯温水给他，待他漱过口，正准备把一干餐具收拾好，端出去，忽然房门就从外被人推开了。

　　“听说咱们白|虎令使去鬼门关打了转都能完好无损的回来，这可着实令人称奇！”所谓未见其人，便闻其声，在听到这个声音时，桑烨注意到白悠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起来，他也颇为好奇地往外看去，便见一名身着朱衣长相艳丽的男子跨过门槛，如同烈火一般的身影，整个房间便被他增添了一抹不同的色彩。

　　“我来瞧瞧是哪个有如此神通令得我们白|虎起死回生的……”来者自然就是柳天炀，与他同行的还有沈羽鹤，却是神色淡然，目光始终追随着柳天炀，对任何其他都看起来毫无兴趣。

　　白悠然靠床头坐着，对二人微微颔首，“大公子和沈庄主何时回来的？”

　　“我们刚到。”柳天炀说，“要不是亲眼所见你就活生生的在我面前，我还真不敢相信那些人说的，白|虎你可真是福大命大啊！”

　　“大公子就莫要取笑属下了。”二人虽说相识多年，又都是由前前任教主萧惊鸿教养长大，但柳天炀乃是教主的入室弟子，地位自然不同，即使再熟，白悠然还是谨守着尊卑有序的界限，“我能捡回一条命，还要多亏了小桑大夫医术高明，倾力相助。”

　　顺着他的话，柳天炀便把目光移到了还守在床边的桑烨身上，从头到尾地打量一番。

　　“身材倒是不错，就是这脸嘛，”柳天炀摸着下巴，口中啧啧有声，“怎得如此粗糙，邋里邋遢的，着实配不上我们白虎令使。”

　　“你、你这人瞎说什么！”桑烨登时恼了，剑眉一挑，梗着脖子便反驳道，“小爷我这是潇洒不羁，有男子汉气概！”

　　“是吗？”柳天炀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目光在白悠然和桑烨之间打着转儿，“看看我们白虎，清冷华贵，如同高天孤月般遥不可及，再看看你，跟蹲在街边的乞儿也没啥两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可相提并论？”

　　“你、你——”桑烨哑口无言，脸憋到通红，下意识看向白悠然，黑亮的狗狗眼竟是透出了一丝委屈。

　　白悠然无声轻叹，对柳天炀说道：“小桑大夫他年纪小，容易认真，大公子你就莫要与他玩笑了。”

　　“哎白虎你怎么还护起犊子来了？”

　　白悠然却只是温和一笑，目光又转向桑烨，“我同大公子还有事要商议，可否麻烦小桑大夫去沏壶热茶送过来？”

　　这分明是找借口要支开他，不过白虎令使到底是向着自己为自己说话的，桑烨心里那点郁闷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应了一声，收拾好中饭用过的盘盘碗碗，出去了。

　　他去了厨房，把餐具放好，去水缸里舀水，水面映出了自己的脸，他忽然停住了所有的动作，若有所思。

　　这个样子不好吗，师父明明说过这样的他更加英伟不凡，人人见了都会被他的男子汉气概所折服，师父说的怎么可能有错。而且他哪里邋遢了，他每天都有洗澡洗衣服的好不好。

　　肯定是那个柳天炀嫉妒他有男人味，故意在白虎令使面前说他的坏话。

　　嗯，就是这样的！

　　好想写大师兄和沈庄主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