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雨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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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云居新来的婢女正在收拾晚膳后的碗碟。秦清的突然到来让竹影吃了一惊，急忙迎上来问：“清！发生什么事了？”
秦清本有些出神，被她一问倒是一愣，“什么？”
“你从来没晚上来过我这里，而且这个时候……”竹影望了望正很快暗下来的天色，“殿下应该在清园吧，你怎么会突然跑出来？”
听她提到萧璟，秦清的眉头不自觉地微蹙起来，“我没事，只是忽然想听竹姐姐的琴声了，我……是打扰到你了吗？”
“傻瓜，怎么会？”竹影没漏过她眼下的一抹愁色，却并没多问，替她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鬓发，拉着她进屋，点燃了烛火。秦清很自然地走到窗下，将身体轻轻靠在窗棱上，闭上眼睛，经常这样听琴，她好像已养成了习惯。竹影略有些担忧地看她一眼，在琴案前坐下。
佳人灯下抚琴，极美好的一幅画面，然而琴声清越，在静寂的夜晚却显得格外孤凉。窗外的风渐渐地大了起来，吹进屋里，桌上的烛火剧烈地跳动起来，明灭的烛光映在秦清的脸上，她的面色不若素日的宁静，闭着的眼帘轻微地动着，一阵大风从支起的窗下钻入，卷起她的衣带，她的身体忽然一个瑟缩。
柔和澹宁的琴声忽然停了下来。秦清听见一声轻幽的叹息，睁开眼睛，看见竹影的手正从琴弦上离开，温柔的目光正望着她，“清，你的心乱了。”
秦清别开眼睛，不说话。竹影叹息一声，走到床头，取出两件东西，递到她的手里。秦清怔了一怔，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双素雅的绣鞋，不由得奇道：“这是？”
“是我替你践行的礼物。”
秦清小心地翻动着手里的绣鞋，其色彩虽然素净，绣工却精美绝伦，越看越觉得移不开眼睛，忍不住由衷惊叹，“真美！”
竹影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鞋底有个夹层，里面用油纸包着几张银票，共八十两，是我这些年的私蓄，你拆开线缝就可以拿出来。”
秦清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身边没有现银。那些饰品，虽然价值不菲，但都有宁王府的标志，去当铺太易暴露行踪。这些银两不多，却总能帮你撑过最初的一段日子。”
“竹姐姐……”秦清的眼眶红了起来，想要道声谢，可是觉得那实在太轻，于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你我之间，无须言谢，”竹影了然地抚了抚她的秀发，默然片刻，轻声道：“你也是该快些离开了，再晚只怕就……”后面的话化作一声叹息，没再继续。
秦清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浑身轻轻一震，然后使劲摇头。这时候窗外的风越发大了，屋内也越来越是闷热，竹影拍拍她的手，“很晚了，看样子就要下雨，赶紧回去吧。”像是与她的话应和，天色突然耀眼大亮，片刻之后，头顶打下一声炸雷。秦清急忙将绣鞋放进怀中，匆匆与竹影告别。
竹影将她送到院外，将一只灯笼塞进她的手里，又递过来一把油纸伞，轻声道：“以防万一。”
秦清握紧手里的东西，“我会很想你的，竹姐姐。”
“我也是。”竹影温柔着注视着她，“不过我希望再不会在王府看见你，今后的每一天，我都会为你祈祷，祈祷你在外面自由快乐地生活。”
“竹姐姐！”秦清再也忍不住了，扑上去一把将她抱住，流下泪来。
竹影轻轻回抱住她，微笑，“见到李公子，替我转告他——不许欺负我妹妹。”
秦清破涕为笑，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轻声道：“他不会的。”
回去的路上，天边的闷雷一声紧过一声，秦清拼命加快脚步，但是大雨还是在她刚穿过嘉畅苑时倾盆而下。她撑起纸伞一路小跑，直跑到清园门口才吁一口气，躲到竹廊下，将伞收起。裙摆湿了一圈，头发也有些潮了，她有些不舒服地皱皱眉，等喘息逐渐平复，才沿着竹廊一步步向前走去。
檐角下的灯笼不知为何都没有点亮，竹廊尽头的小竹楼也隐在夜色之，卧室漆黑，没有点灯。她有些奇怪，却又忽觉得轻松，提了提裙角，加快了脚步。快要经过湖心亭的时候，天际突然拉下一道霹雳，照得大地亮如白昼，电光火石间，秦清的眼角扫到亭下一条紫色的身影。
天地瞬间又陷入了黑暗，但那道石像一般的身影却像被惊雷刻进了脑海，鲜明得不容遗忘。不知道是人还是心微微的抖了抖，她想要不管不顾地跑回房中，却终究重新撑开了油纸伞，缓缓向竹亭走去。手中的灯笼在风雨中剧烈的晃动，火光忽明忽暗。
暴雨声掩盖了她的脚步，直到灯笼的微光照进竹亭，亭下之人才察觉有人靠近，迅速转过身来，看见秦清，眸中倏地闪起一道亮光。秦清将油纸伞小心撑放在地上，轻轻一福，“殿下。”
萧璟的目光微微一暗，蓦地上前一步。秦清本能地想往后退，又强忍住，眼睛望住地面。萧璟借着幽暗的光线凝视着她，“清，你在躲着我吗？”
秦清的心蓦地一跳，姿态愈发恭谨，“殿下多心了，妾身只是有事找竹姐姐商量。”
萧璟却像根本没有听见她说话一样，牢牢地盯着她，追问：“为什么？”
“妾身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躲着我？”
“殿下误会了，妾身没有……”
““你在生我的气，是不是？”萧璟突然伸手握住她的肩膀。
秦清微不可察地挣了一下，不动了，“殿下说笑了。妾身是什么身份，怎有资格生殿下的气？”
“你恼恨我一次次累你受苦，害你身陷险境，还有……”萧璟的双眸幽暗得如抹不开的浓墨，“不肯为你答应梁皓的条件。对不对？”
秦清忽然笑了，“殿下想得太多，也将妾身想的太笨——您是朝廷的亲王，吴郡的都督，妾身怎可能认为您会为一名女子向叛军妥协？”
“清！”她的笑刺伤了他的眼，令他忍不住痛呼出声，“我宁可梁皓抓去的人是我，受折磨的人也是我！可即便那样，即便他的剑架上我的脖子，我也决不可以求饶！”
像被他话中的痛意感染，她的心也狠狠揪了一下，再也笑不出来，只能慢慢垂下眼睑，“殿下有殿下的抱负和责任，妾身岂会不明白？”
萧璟的目光牢牢锁住她，微微低下头，似要仔细辨别她话中的真假。秦清一动不动地站着，任他去，她本来就没有说谎，刚才的每个字都是肺腑之言。她理解萧璟的处境也从不曾质疑他的选择，她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不肯放过她？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喊：你知道处境凶险，为什么还一定要留下我？为什么宁可害死我，也不放我走？！
——这些话在她心里如狂风怒卷，疯狂叫嚣，几乎便要脱口而出，但是理智却命令她咬紧牙关，将它们狠命地吞回去。然而激烈在情绪终究还是将平静的表情冲出了裂缝。她一个字也没说，可萧璟却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深邃的双眸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激烈的情感胸腔里奔涌，失去她的恐惧牢牢攥紧了他的心，他握着她肩头的指节因用力而显出一丝青白。秦清被他抓得痛了，忍不住逸出一声轻哼，清柔的声音漫入沉闷得令人窒息的无边暴雨声中，击破了他最后的自制。
萧璟忽然俯下身去，狠狠地吻住了她。
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惊住，秦清的手一抖，手里的灯笼掉到地上，瞬间熄灭了火光。四周顿时一片漆黑。秦清睁大眼睛，却什么也无法看见，耳边只有永不间断的雨水敲打湖面与荷叶的声音，还有他与她低沉的喘息。
他在黑暗中重重吻她，不同于以往的温柔挑逗，这个吻激烈而狂热，带着不顾一切的味道。他用双唇牢牢攫住她，用舌尖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抵死纠缠。
秦清用力地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怀里脱出，却只换来他将手臂收得更紧，吻得更深，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他的胸膛。她的身体不断后仰，再后仰，闪电划过天际，娇躯在雨夜里勾勒出一个诱人的弧度。她的身体在他暴风骤雨般的吻里轻轻颤抖，脚下忽然失去了力气，向后一软，踢到早先放下的纸伞，纸伞被风带起，飘到亭边，再几个翻卷，落入湖中，发出一声轻响。
萧璟的手臂紧紧环住秦清，身体顺着她的后仰而前倾，她情不自禁地后退，后腰撞到桌面，硌得隐隐作痛，待得回过神来，整个人已被他牢牢地压住，动弹不得。火热的双唇从她的嘴角滑开，落在耳畔、颈侧、锁骨，渐渐带出浓浓的qingyu。秦清拼命地推攘，可是颤抖的双手触到他坚实的胸膛，却如蜉蝣撼大树般无力。她在黑暗中慌乱的哭喊，发出的声音却嘶哑不堪，瞬间被狂风暴雨掩去。
萧璟的吻密密地落在她的身上，呼吸炽热，炙得她的肌肤也一点点发烫。感觉到身下的温度，他的动作更加激烈，手指触到她腰间的丝带，轻轻一挑，她的衣襟敞了开来。亭外的暴雨无休无止地下着，闷热的空气开始转凉，风雨飘摇中的竹亭内却充斥着潮热。
电闪雷鸣中，整个世界一片银白。萧璟看见她胸前的肌肤，精致莹洁如白瓷一般美好，一抹嫩黄的织锦肚兜之下，玲珑起伏的曲线半隐半露，他的指尖情不自禁地伸到她的颈后，摸到那细细地系带，却在就要解开它的瞬间停了下来。
电光中，他看见了她脸上的泪水。激乱的情绪蓦地一醒，他所有的动作忽然全都停止，缓缓地直起身来。秦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上的重量忽然轻了，当下想也不想，一把将他推开，转身就跑。四周寂黑，她睁大眼睛也只能看到依稀暗影，却不足辨别方向，直到大雨狠狠地打在身上，才知道自己已经出了亭子。
她拼命般地向前跑，跌跌撞撞，终于感到双脚踩上了竹廊，一扭身便朝月门的方向跑去。这一刻的她，顾不得外面的风雨，也顾不得无处可去，只想离那个人越远越好。月门下燃着一只灯笼，晦暗的灯光在这时也变成了极大的鼓舞，抬头看了一眼，她的步子更快更急。然而就在灯光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的腰上突然一紧，耳后传来萧璟低沉的声音：“雨这么大，你要往哪去？”
秦清心里大惊，拼命挣扎。“别跑了，”萧璟牢牢抱住她，按下她胡乱捶打推攘的双手，“我不会对你用强。”感觉到怀里的身躯平静了一些，低声道：“你淋了雨，绷带一定湿了，伤处不能浸水，回房去吧，我替你换药包扎。”
秦清终于停止了挣扎，却迟迟不肯挪动脚步，身体挺得僵直。
“你不信我么？”萧璟问她，竭力使声音显得平静。
秦清默然良久，轻轻开口，“放开我，我自己走。”
卧室门窗紧闭，桌上的烛火明亮而安定。萧璟轻轻拆下秦清腿上的纱布，细细地察看伤口，她的伤恢复得很快，不再流血，有的地方已结了薄痂。秦清没有看自己的伤口，也没看萧璟，怔怔地看着身下绣毯上的暗色织花，不知在想什么。萧璟替她换完药，低声道：“好好养伤，别再乱跑，待你伤口完全结痂，我们便动身去余杭。”
秦清心里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耳听得他道：“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我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让你不怪我……只希望，西湖的风光能让你开怀。”
秦清地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起来，她竭力压下狂涌的兴奋，浅笑着称谢。然而四目相对的瞬间，望进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情感，狂喜地心情却蓦地一滞，一种莫名的酸涩滋味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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