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祭司》迟到的叛逆期

26、孽缘当断

　　师尊怎么来了，其实此事我能解决……”我觉得自己并未做错，却只觉得非常心虚。

　　“你怎么解决？你这是在干什么，前一次你将自己伤得面目全非，这一次你是想取自己性命不成？你就是这样解决问题的？！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徒弟来！”

　　我未曾料到他会来，受他怒气压顶，都顾不得伤口疼痛了，只敢将头低得更低，惶恐得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承清殿中，一时间寂静到凝滞。

　　却听徐景卿叹了一口气，轻声对我师尊说道：“没想到你这小徒竟是这样的性格……不过这也是我的错，这事办成这样，倒是教你失望了。”

　　“非是此意，明明是我这孽徒，令你受累了。”师尊的语气中带着歉意。

　　“但你还有大事要做，为这等小事如此劳顿，这伤势若是拖延下去，怕是不妥。”徐景卿有些担忧地说道。

　　“我终是放心不下才会过来，果然，她就从未让我省心过。”

　　只听徐景卿又是一声长叹。

　　“你让开，离她远一点。”师尊这声音极其冷厉。他手中挥出一道看不见的气劲，瞬间将容胤掀倒在地。容胤自然知道紫蔺之威，眼中满是愤恨，却根本就不敢言语。我看他缩到角落里瑟瑟发抖，心中却又升起一丝不忍。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可心中的酸楚，却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

　　“紫蔺，莫非你要亲自动手？”徐景卿说道，“他此刻虽十分虚弱，但你不擅破魂之术，还是由我来罢。”

　　“虽然我这小徒一向糊涂，有错在先。但这妖孽欺瞒于她，存心纠缠，实在是可恶至极。”

　　有一股清凉的灵力缓缓注入我的伤处，是师尊在为我疗伤。

　　“痛吗？”他俯下身，在我耳边问道。

　　“有师尊的灵力疗伤……不怎么痛……”我支支吾吾。其实，那样深的伤口，是很痛的。

　　“我是问你，心痛吗？”

　　我有些愕然，他这样温柔的语气，我似乎许久没有听到过了。而后我突然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然后心里那股酸楚蓦然扩散，化作泪水滚滚而下。

　　“怎么能不痛？他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啊……我这些年的心血，都在他身上了……”我想起从前手把手教容胤剑术的那些时光，想起深夜里督促他读书的情景，想起平日里他望着我笑的神情，还想起他送我的那根朱钗……所以，我的剑没有斩向他，而是斩向了我自己。

　　我努力压抑着哭声，抽噎得浑身颤抖，只因为徐景卿在场。

　　“我明白……可是自伤并不能缓解心中之痛分毫，你不该如此。”有一个怀抱将我轻轻地包裹，“无暇，你其实心怀仁慈，重情重义，所以才会尘劫深重。当初你要下山，我就不该纵容，该困住你的。”师尊语气沉闷，似在自责。

　　“无暇，你果然还是不忍杀我。”我止住哭声，抬头看见容胤已经爬起身来坐在床边，望着我的眼神又有了期冀。

　　“无暇，我说我已经失去全部记忆，那是在骗你。”他幽幽说道，“其实从我重见你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经隐约想起自己源于何处，与你又是何种缘系。我不甘心就这样毁灭，也不会就这样毁灭。曾经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取回来。”

　　我茫然地听着他的言语，却真的不懂他到底是何意。

　　这微凉的夜风，风干我颈项和掌心上因忍痛而流出的冷汗，带来的寒意让我忍不住瑟缩。

　　不，其实是真的很冷。

　　因为有一股阴森气息正悄然将此处笼罩。

　　那是一种和师尊的仙气全然不同的气息，阴邪森冷，似浸透九幽冥府的深寒，竟让有法力护体的我浑身都瑟瑟发抖。

　　“他……是他来了……”容胤的声音有些发抖，却又有种诡异的兴奋。

　　“是谁来了？！”我惊问。

　　“是他——宁无缺。”容胤突然动了，起身朝着门外冲去。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中一寒。

　　“他果然来了！”徐景卿的身影已经闪了出去。

　　师尊却一把将我抱起，轻轻放到了床上，柔声道：“你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当无大碍。你就在这儿不要动，等收拾了那妖孽再来帮你处理伤口。”

　　他叮嘱完，身影一闪便消失了。我毕竟修行多年，再加上师尊灵力的效用，我的伤口已无大碍，放心不下，于是慢慢挪出门去。外面已经不见容胤的身影，我猛然抬头，只见整个天空似被黑幕笼罩，不见了方才那清亮的月轮。而我灵识之中查知的景象则更为诡异，完全呈现妖孽将要出世之相。

　　宁无缺此时出现，我竟不觉得非常意外，因为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早让我心中有了某种预感。但我还是预判不了他此刻到此，到底是有何目的？

　　黑海一别，我本以为宁无缺该是元气大伤，却没想到这妖孽的法力竟然更进一步。那股阴邪气息入体，我只觉体内酷寒无比，加上受了伤，只觉得说不出地痛苦。

　　我提起真气，本想缓解自身的痛苦，不料掌心却腾起一股火焰。我心中惊异——为何我又无法控制自己体内的煞火了？我赶紧松下劲来，努力地稳定心神。

　　“宁无缺，你果然来了！”

　　我听出是徐景卿的声音，只见一片昏黑的天幕下，一人满身清光，已经朝着宁无缺冲了过去。而另外一人玄袍翻飞，也紧随其后。

　　“景卿，宁无缺法术邪异，你莫要过于冲动。有我在，你别冲在前面逞能。”

　　“你受了伤，此刻实力怕还比不上我。到底是谁逞能，倒也难说。”在我师尊面前，徐景卿似乎有股子少年意气。此刻我心中凉意更甚，竟然要我师尊和徐景卿前辈联手对付，这宁无缺到底是有着多大的神通？

　　“宁无缺！你此刻出来找死，来得正好！”

　　我听到空中传来徐景卿的怒吼，他像是宁无缺天生的克星，那种誓要追杀其到天涯海角的愤恨与气势，只涨不衰。

　　“景卿你还是如此容易冲动啊~光是你便很难对付，更何况紫蔺也在，你竟以为我会亲身前来，自寻死路？”宁无缺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哼，你的阴气更见深重，是否又练就了什么邪法？你这妖孽，世所不容！藏头露尾，终也难逃这天网恢恢，不如干脆些滚出来受死！”徐景卿喝道。

　　“什么世所不容？敢不容我的人，无非是你们罢了。等你们死后，我绝不会再藏头露尾。”宁无缺的话语中，竟然带了几分无赖之气。

　　他却又换了阴阳怪气的腔调说道：“景卿，我知道你虽为荒魂，却还苦苦秉持所谓‘大义’；明明渡魂于他人身体，却不忍噬人魂魄，宁愿苦巴巴受那万般煎熬痛楚。你这样甚是辛苦，连我都深觉心疼，你不如早些散魂解脱了罢！”

　　说完，他又补充道：“景卿，你若想通了何时要死，记得要通知我。因为你魂散之后，便是我逍遥之时。”

　　“你……你……无耻之极！”徐景卿被他撩拨得怒气冲天，“那我告诉你，你这缕残魂散尽之日，才是我寂灭之时！”

　　“景卿，他在扰乱你的心神。”

　　我望向师尊，只见他要比徐景卿冷静得多，但浅灰色的眸子中似有晦暗，当中藏着我看不透的复杂情绪。

　　我对徐景卿了解甚少，更无法知道他与宁无缺之间到底有何种过节。可我却知道他与宁无缺绝对是不同的，就凭他那一身凛然正气，其实从初见他的那一刻起，就让我心生敬意。

　　无法转生的荒魂，到底会是何种样的感受？容胤曾对我说，他若是不吞噬他人魂魄就无法生存。但如徐景卿这般，于无可奈何的绝境之中还要秉持自己的大义，该是何等艰辛？

　　我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猛然转头，只见一名白衣的男子竟然出现在了我背后！他的身体虚浮在空中，俊美的脸孔近在咫尺，脸色却是惨白，露出一种意义不明的笑意，看得我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