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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泼皮也有用处 ...

  •   路松年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屋里。邓大夫已经把完了脉,正附在桌上写药方,夫人仍然呆呆地靠在床柱上。邓大夫写完药方一抬头,看见路松年站在桌子前面看着他,就示意他出去说话。路松年又跟着邓大夫走了出去,邓大夫拿着药方递给他,他接过来,听见邓大夫说:“夫人忧思过重,肺脏受了损,又不肯进食,体质现下虚弱得很。我这些调补的药,恐怕夫人也经受不起,您还是先想法子让她好生吃饭休息,我才好再调补。”
      送走了邓大夫,成才就去给他收拾房间了。
      路松年让王妈把小虎带去厨房吃东西,自己坐到夫人跟前守着。他看小几上那碗汤冷掉了,准备端到厨房去再热一热。刚端起来,就听见成才在院子里和人吵起来了。他走出房门一看,成才站在大门口正拦着宋谦不让他进来。
      原来宋谦在家洗完澡换了衣服,正跟他娘吃饭,忽然想起把路松年给忘记了,叼着一只煎饺跑到院子里去喊路松年。杨伯听见他喊,跑过来把路松年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宋谦当下饭也不吃了,跑来了将军府。谁知道成才不认识他,又觉得他在门外探头探脑像个贼,拦住大门不让他进来。
      宋谦大怒:“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少爷像个贼?”
      成才毫不示弱,瘦小的胸脯一挺:“哪只都是!”
      宋谦正吵着,看见路松年端着一碗汤从厢房里出来,立刻踮起脚朝他挥手大叫:“路大兔!路大兔!”路松年对成才说:“放他进来吧,他是来找我的。”
      宋谦走进院子里,看见满院子落叶灰土,皱皱眉头说:“怎么这么脏?”
      路松年把成才叫到身边来,把汤碗交给他,嘱咐他去热汤。
      宋谦走到他身边去,问:“你怎么不做声就跑了?”
      路松年说:“我回来看看袁夫人。
      “袁夫人?”宋谦想起将军说他自己家里有头母老虎,一下眼前跳出曹家大姐的影子,生生打了个寒颤。路松年惦记着夫人,转身进了房间,宋谦也跟着走了进去,一眼看见窗前坐着的女人,一下站住了,赶紧拽拽前面走着的路松年的袖子说:“夫人怎么虚弱成这样?”路松年没说话,仍旧在夫人面前坐下来,守着她。这时成才把热好的汤送了过来,小虎吃完了东西,也一起跟着过来了。
      成才把碗递给路松年,路松年用勺子舀了汤送到夫人嘴边,她不张嘴,连眼皮都不动。成才在一边急得没法,跪下来求她:“夫人,你可不能这样,你要是跟着将军去了,小少爷该多伤心啊,夫人吃些东西吧……”路松年也在一边跟着劝,可夫人就像铁了心一样,纹丝不动。
      小虎站在两个大人后面,眼圈通红,看着自己的娘不说话。
      宋谦看明白了,袁夫人这是伤心过度,一心求死,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了。
      他上前一步,拉了小虎一把。小虎红着眼睛回头,看见宋谦对自己招招手,指指门外,用口型对他无声地说:“我们出去说。”小虎跟着他出了门,宋谦拉着他到离厢房远一些的地方站住,蹲下来问他:“你就是将军的儿子?那个小虎?”
      小虎点点头。
      宋谦也跟着点点头,又问:“那你大名叫什么?”
      小虎挺直身子,一字一顿地说:“我叫袁伏虎。”
      宋谦拍拍他的背说:“好名字好名字!那袁伏虎,你想不想让你娘好起来?”
      小虎眼睛一下发亮了,盯着他大声说:“想!”
      宋谦被他吵得耳朵嗡嗡响,他揉揉耳朵,想了一会儿,抬头对小虎说:“我有办法能让你娘好起来,不过你得帮我。”小虎眼睛更亮,拼命点头,他直直地盯着宋谦,盯得宋谦都有点不敢看他了。
      宋谦跟他交代了几句,拽上他说:“走,我们去把你娘叫醒。”
      袁夫人现在万念俱灰,只求速死去跟自己的丈夫团聚,什么都听不进耳里。路松年和成才在她身边劝她吃东西,她只当没听到。
      宋谦走进来,搬了一张凳子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大大咧咧地坐下来,小虎有些紧张地靠在他身边。宋谦不顾成才对他甩来的眼刀,大声说:“袁小少爷,今天天气晴好,有没有兴趣跟着本大爷去城南的和源茶楼喝茶听书啊?”
      宋谦丢一个眼色给小虎,小虎赶紧说:“我娘不让我去,我娘说那是游手好闲的人才去的地方。”宋谦指着袁夫人说:“你看你娘都不管你了嘛,去去又有什么要紧?那里面可热闹,保你一去就不想出来。”
      宋谦注意看着袁夫人,她没什么反应,看来这招不管用。
      路松年却明白他的意思,由着他说,一边也紧张地看着袁夫人。
      宋谦清清嗓子,又说:“那不想去茶楼的话,我们去大福赌坊好了,你还没赌过钱吧,那我们也不玩别的,就玩押大小,三个骰子摇起来过瘾得很,你只要去一次就能上手,练得好的话,以后你就是赌坛上的一霸了。”
      小虎看着他娘大声说:“我娘说过,只要我这一辈子敢进赌坊,她就打断我的腿,我可不敢。”宋谦嘿嘿一笑:“有什么关系?你娘只想着你爹,现在你就是在家里招一帮人来赌,她也不见得管你,那我等一下回家拿骰子,我们先在这里练练手,再去赌坊赌他一大把。”
      宋谦瞄着袁夫人的反应,袁夫人好像已经有了反应,眼睛睁开了。成才早暴怒着跳起来去打宋谦:“你这王八蛋!你别想教坏我家小少爷!我们家夫人教出来的好少爷,怎么能坏在你这种人手上!”
      宋谦心里大叫一声不好,从凳子上蹦起来躲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嚷嚷:“袁伏虎!只要你娘一死,我立刻就带你去喝茶听书下赌坊,等你长大了本大爷还要带你去逛妓院,我们一家一家地逛,本大爷给你找全京城最好看的姑娘!”他躲过成才的一拳,在屋子里上跳下窜地大喊:“我告诉你袁伏虎!你爹你娘教你的都是狗屁,人不风流枉少年,及时行乐才不枉此生!你跟着我才能知道什么叫快活!你娘现在要是两眼一闭,哪里管得了你?你说是不是!”
      宋谦看袁夫人已经开始瞪他了,决心下一剂猛药,他指着路松年朝着袁夫人大喊:“老太婆!你别以为你能把儿子托给他!我告诉你,你看错人了!这个路松年他也逛妓院,他睡过的女人比你见过的还多!”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连成才也提着拳头傻在那里。
      小虎目瞪口呆地听着,转头去看路松年。
      路松年的脸早就绿了。
      袁夫人彻底清醒过来,一边大喘气,一边手颤颤地指着宋谦,对成才说:“成才,把这个王八蛋给我打出去!”
      成才“哇呀”一声大叫,凶猛地朝着宋谦扑了过去。
      宋谦立刻转身撒腿就跑。
      袁夫人瞪着小虎,想骂人没有力气,一眼看见旁边小几上那碗红枣汤,端起来“咕嘟咕嘟”灌了下去。小虎看见娘喝汤,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扑到路松年身上大叫:“路大哥!我娘她吃东西了!”路松年看着夫人把那碗汤喝下去,赶紧把空碗接过来,说:“夫人再喝一碗吧。”
      袁夫人缓过来,有了力气,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怒骂道:“喝你的头!你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干这些下作的事情了?敢逛妓院?长胆子了!你给我跪下!”一眼又看见小虎,又吼道:“还有你袁伏虎!你也给我跪下!你娘我还死不了,小小年纪就想着学吃喝嫖赌,你爹不在了还有我管着你,休想去那些鬼地方!”
      小虎和路松年跪在地上,小虎蹭到他娘身边,趴在他娘身上大哭:“娘!你这一回不会不要我了吧?”袁夫人眼里含泪,抱着小虎的头,又招手叫路松年过来,路松年也挪过去,袁夫人一手搂着一个,哭着说:“是我这当娘的糊涂了。”
      小虎抱着他娘的腰,路松年靠在袁夫人腿上,他听见袁夫人说:“从今以后,就只有我们娘仨儿相依为命了。”路松年听得心里一震,抬起头看她,袁夫人像他小时候一样摸摸他的脸说:“好长时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
      路松年跪直了身子,伸手揽住袁夫人,抱住这个一直像母亲一样照顾他的女人,在她耳边说:“不要紧的夫人,将军走了,还有我在呢,我会照顾好您跟小虎的,天塌下来都有我扛着,我不会让你们受一点委屈的。”
      袁夫人听着又流了一脸眼泪,她从路松年怀里直起腰来,对他说:“从你来这里的那一天起,我就当你是我亲儿子。这么多年,只怪那个老头子不肯认你,我哪一天不是挂着你念着你,你跟如玉小虎一样,是我心头上的一块肉啊。”
      路松年抓紧了她的手,咬着颤抖的嘴唇,死死地咬住,不发出一点声音。
      袁夫人伸手把他背上散乱的头发理好,说:“你要是想认我这个娘,你就叫我一声吧。”路松年把头埋进她怀里,颤着声音喊了一声娘。
      袁夫人答应了一声,搂住自己的两个儿子,长长地叹了一声。
      院子里传来宋谦的嚎叫:“路松年袁伏虎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快把你们家的下人叫走,本大爷要被打死了!大哥你别再打我脸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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