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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宋谦的正义 ...

  •   这边他们喝茶,旁边的桌子上来了三个行人,看样子也是赶了远路来的,满面行色。茶摊老板看见他们三个,立刻高声招呼:“嗨哟,高德顺,你们三个回来了?”三人中间那个瘦长脸的回答说:“刚回来,渴得很,赶紧来壶茶水。”老板麻利地给他们三个倒上水,又拿了盘五香豆摆在桌上说:“这一次你们去京城喝喜酒,去得倒是久,什么事情耽搁了?”
      高德顺“咕嘟咕嘟”地吞下一碗茶,放下茶碗抹抹嘴说:“还能有什么事情?还不就是袁将军的事儿。”宋谦和路松年正喝着茶,一听也不喝了,静下来听他说话。
      高德顺捻了一个五香豆丢进嘴里说:“本来我那表叔的儿媳妇是初八过门的,可皇帝发了诏书,要全京城的百姓都披麻戴孝,七天之内谁家都不准办喜事,刚好就赶上初八,你说这一弄还怎么过门?表叔他们只好把过门的日子往后拖,后来请算命先生算吉日,先生说按两位新人的八字算,今年没有大好的吉日了,要等到明年,我们三个在那边白白耽误了十几天,闹到现在才回来,也没办法。不过那袁将军也是死得太可惜了,那么有名的一个将军,说没就没了。”
      茶摊老板给他满上茶说:“唉,虽是这么说,可死了一个人也不能搞得别人娶不了亲啊,多晦气!你说这将军也死得真不是时候,好歹等人过了门再死嘛。”
      宋谦的手在桌上渐渐收成拳头捏得死紧,心里一股怒火烧得他想砍人。
      路松年却出奇安静地坐在那里,宋谦在心里骂他没种,他刚要跳起来,被路松年一把按住了。宋谦瞪他:“你干嘛?”路松年摸出三个铜钱放在桌子上,把他硬拖走了。宋谦一直回头对那个茶摊老板怒目而视,想用眼里的怒火把他烧死。
      到了离茶摊远些的地方,路松年放开他,宋谦狠狠地捶了他肩膀一拳:“没种!有人这么说你还坐得住!”路松年腮帮子咬得紧紧的,最后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来:“宋谦,你就是打了骂了又能怎么样?”
      宋谦收回拳头,发现这是个问题,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支吾了一下说:“……我打他一顿,告慰将军在天之灵。”
      路松年只看他一眼,没说话,转身朝小客栈走去了。
      宋谦被他那一眼看得心里窝火:你自己没种也就算了,我跳出来主持正义,你却好像看一个蠢货一样看我,还把本大爷丢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他气得朝着街边的树踢了一脚,不想踢到了脚趾头,痛得原地跳脚。
      宋谦跳了半天,一瘸一拐地又回了那个茶摊。摊主认出他来,笑着说:“唷,公子又回来了?”宋谦不跟他说话,只坐在那里一边看着摊主冷笑一边揉自己的脚。他笑得摊主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摊主小心问道:“公子要喝什么茶?”
      喝你老母!
      宋谦揉着脚咬牙切齿地问他:“你知不知道,死的袁将军是什么人?”
      摊主一愣,说:“就是个将军吧……”
      宋谦改变策略,一边笑得尽量温和,一边朝他勾勾手指,让他过来。宋谦的眉眼长得像他娘,笑起来眉眼弯弯善良得很,真是抓一只兔子来看都不见得比他温顺。摊主果然走过去,刚凑过去就被宋谦拽住领子拖得一个踉跄,没站稳跪到地上去了。宋谦使出全身的力气压住他的后背和脖子,压得他朝地上磕了三个头,宋谦压在他背上,嘴里说:“虽然磕头的方向不对,但是将军你一定要在天上看着!不敬重你的小人我宋谦一定会让他跪下来给你磕头赔罪!”
      摊主气得满脸通红,挣扎着摔开他,宋谦力气没有他大,被他一推一搡摔在地上,摊主站起来就冲着他一顿踢,宋谦被踢中肚子,痛苦地蜷成一团,一边护住头一边冲摊主大吼:“你这个小人!没有将军在外面打仗保你平安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没有他你还能在这里开这个茶摊?没有他你早早被西兀的兵杀了你居然还说他死得不是时候?你还是不是人啊?唉哟!别踢我脸!你这个卑鄙小人!小人!”
      路松年在客栈房间里坐着,突然房门被推开了,他回头看见宋谦站在门口,不过发髻散了,一头一脸的灰土,两眼发乌,肿得老高,鼻子底下拖着鼻血,身上的棉袍子也脏了,还划着一条大口子,露出里面的棉絮。
      宋谦看见他,恨恨地瞪他一眼,自己拿袖子抹了抹鼻血,一拐一拐地走进去,一头倒在床上,连鞋子都不脱就躺下了。路松年叹了一口气,走出去了。
      “冷血!没种!胆小鬼!将军白养你了!”宋谦用手摸摸自己的肿眼睛,又摸摸自己被踢痛的肚子,“嘶嘶”地吸了一口冷气。
      宋谦全身都痛,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就要睡过去。他突然想到什么,勉强坐起来,伸手在棉袍口袋里掏了一阵,摸出来一朵干掉的野花,他看野花没被人踢坏,嘿嘿笑笑,一放下心来,撑不住睡了过去。
      他睡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脸上湿湿热热的,睁开肿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看,原来是路松年正拿着一条热毛巾给他擦脸。宋谦一下坐起来,扯动了肚子,痛得“哎呀”两声,立刻又闭嘴,睁大发乌的肿眼睛尽量瞪他:“不用你好心,我跟你不是一路人!”路松年果真就停了手,拿着毛巾看他面目全非的脸看了一会儿,宋谦拍拍自己的胸口说:“别看我的脸!我现在脸没有你好看,可我这里比你强!”
      路松年默不作声地把手里的毛巾放进盆子里又过了一道热水,他把热毛巾递给宋谦,宋谦不接,顽强地用肿眼睛瞪他。路松年居然笑了起来,宋谦气得一口血都要吐出来,正想提起拳头打他,路松年却轻声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啊?”宋谦傻了。
      “我……”路松年低下头去,轻声说:“将军最恨的,就是官兵打老百姓,他跟我说过,我是他带出来的人,要是我敢打百姓,就砍掉我的手。”
      宋谦不说话了。
      路松年拿着那条毛巾,在手上慢慢拧干,他低着头,继续小声说:“将军打仗,从来不是为了博一个名声。他说他不想要什么名,也不想要什么功劳。他唯一想做的事就只有一件:哪里有人敢动中宁的百姓,他就杀到哪里,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有多少杀多少。”
      宋谦呆呆地听着,路松年把热毛巾敷在他的肿眼睛上,他眼前一片漆黑,只听见路松年的声音说:“将军说,只要这些他守护的老百姓能好好过日子,平平安安的,他们敬不敬重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只是想尽自己的心,做自己能做的事情而已。”
      宋谦自己捂着热毛巾,半天说不出话来,路松年帮他拍拍身上的灰问他:“是被那个茶摊子老板打的?”宋谦点点头,路松年说:“我出去倒水。”端着木盆就出去了。
      宋谦揭开毛巾,低下头看见自己手上的野花,喃喃地说:“满都拉图,我还是一样又蠢又笨啊。”他把花放进贴身的里衣口袋里,觉得全身像散架一样,只坐了一会儿又躺下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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