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风雨》吃虫子的兔兔

4、第四回

　　一连过了几个月，我所担心的事情一直都没出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于自己越来越适应秦雨言这个身份也非常满足。
　　这日我照旧从图书馆出来，迎面就碰见自己的导师牛妈妈。
　　教授本名牛开荣，因为一副温吞吞的脾气和说起话来跟念经和尚一样的性子被大家戏称为牛妈妈。一开始听同班的同学一口一个牛妈妈，自己愣是摸不着头脑，后来一打听，这才知道缘故。也是因为打听这个的原因，同班的同学也才得知自己居然遇上车祸失了忆，由此可以看出秦雨言本人的交际真是差的可以，都在医院躺了近半年，愣是没人注意到！
　　牛妈妈这会儿正发挥他能将一件简单的事情说得复杂化的优良传统，拦住我东拉西扯，愣是磨得我都快熬不住了，这才慢悠悠地来一句：“今年有个保送去景华的名额，你要不争取下？”
　　一听母校的名字，我顿时愣了愣。
　　“本来以你的条件完全满足保送的条件，可是今年情况有些特殊，和你竞争的人与学校高层有些关系，所以……”牛妈妈拍拍我的肩，“你这孩子实力和野心都有，虽然我以前不关注你，难免让你产生一些偏颇的想法，但其实我挺看好你，过几天我带你去走走门路，你要准备好。”
　　不想和前世再有什么关联，我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却蓦然撞进了教授期盼的目光中——曾经也有一位长者、老师对我寄予了无限的期待，但是为了叔叔的目标，我将他十年来呕心沥血的教诲全都用在罪恶的途径上，并没有成长为他所期望的仁医。或许这一次，我可以重新进入景华，真正地学习医术，救助别人也救赎自己？
　　“好的，教授，我会准备的。”
　　听了我这么说，牛妈妈脸上露出一丝笑：“那就好。”
　　跟心情不错的教授道别分手，我急匆匆地赶上末班公交车回家。
　　因为这次事故，父亲母亲都不在放心我继续在学校附近租住，特别嘱托我每日尽量回到家。尤其是父亲，一把老骨头了还妄想买个电瓶车什么的日日来接送，结果当然是被母亲数落了一番，不过母亲也不比父亲省事。过年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地带我去各种庙里烧香还愿，说是正因为平日里供奉得勤快，才得了保佑。
　　说起来，这年的春节是自己有史以来过得平淡的。
　　没有一整日连续不休的枪击训练；没有Van成员血淋淋的伤口等待我去治疗或处理；没有各式各样逢场作戏的酒会，被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男男女女围追堵截；没有堆了满书桌的账务需要打理，将各种沾满了污秽的钱财洗白漂清；当然，也没有午安层出不穷的示爱方式……可是内心却有一种祥和，仿佛夏日午睡之后的微醺、冬季温泉之后的慵懒，暖暖地，被一股名叫幸福的甜蜜包裹着，感觉自己变成了一颗小时候最想得到的糖果，被那么珍惜和渴望。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顿饺子。包的时候有父母轻松地唠叨，有姐姐捂了自己一脸面灰的淘气，有家中电视播放节目喧嚣的喜庆；吃的时候有咬到硬币的惊喜，烫到舌尖时那浓浓的滋味，咽到肚里后那渐染一身的舒畅，更有全家饭后一起散步，看火树银花不夜天，那五彩斑斓交织着欢声笑语，是从来不曾奢望的梦幻。
　　下了公交汽车，我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很晚了，不由地加快脚步。
　　可等我拐进楼道，正准备爬楼梯的时候，突然颈上一痛，就不省人事。
　　等我再度掌握身体意识的时候，非常不幸地发现自己被拘禁了。
　　当我第一时间发现自己双手被缚在水管上，身体躺在凉水半满的浴缸里的时候，先是惊了一下，以为被青帮发现了身份，后来转而醒悟自己现在是秦雨言，断不可能出现这种状况，更何况青帮的人审问敌人，哪有绑人绑到浴室的道理。想来想去，只有可能是秦雨言本身的问题了，想他家境一般，应该不会有人傻傻地绑架他勒索，只能是私人恩怨了。
　　我怀着一颗又好奇又惊疑的心等了又等，等到自己冷得牙齿直打架，那个想象中的仇人依然没有出现。
　　直到我就着透气窗光线的变化，判断已经过去了20多个小时，才听见吱呀一声，有人开门走了进来。
　　看到来人，饶我经历了各种场面，也忍不住露出震惊的表情，却不想来人从这表情上肯定了什么，抱着肩冷哼了一声。
　　“他们都说你是失忆了，可我看你明白的很嘛，我说得对不对？秦、雨、言！”
　　凌达叫我名字的时候一字一顿，看模样似乎想把我咬烂撕碎，我心里叫苦不迭，真想不明白怎么秦雨言跟他扯上了关系。
　　“既然你那些小伎俩被我看穿了，你是不是该说说，东西你藏哪去了？”
　　有人曾经说过，凌达发怒的时候最有魅力，深黑色的眼眸像迷幻的空洞，只要一眼就可以把人吸进去。而他的愤怒积蓄得越是深沉，就如同捕食前的猎豹蓄势待发一般，他将浑身充满了爆发的气息，好像一个王者随时准备制裁他的仆从，优雅又残酷。而现在，我就清晰地感觉自己就是他捕获的猎物，而他这个成功的猎手还只是龇出锋利的爪牙，没有真正下口，仿佛戏弄般地露出危险的信号。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莫不是叔叔背地里还有我不知道的勾当？
　　凌达眯了眯眼，嘴角微微上翘了些许，整个人的气质就好像从一头无比凶恶的猎豹变成了一只慵懒魅惑的猫咪那样，可再熟悉他不过的我知道，他这才是真正怒到极致的表现，就好像暴风雨来临之前，那平静无波看似温柔的海浪。
　　可天可怜见，我是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听说你脑袋被汽车撞了，你说我要不要再敲打敲打它？”俯下身来摸着我头，像情人般温柔旖旎，可我却知道他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狠角色。
　　“我是真的失忆了，要不你说是前因后果，给我提醒提醒？”我诚恳地建议。“你看我们初次见面，怎么都得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你装，再装。”凌达大概被我气乐了，居然玩笑道：“秦雨言，奥斯卡没颁给你真可惜。”
　　“那你要如何，我真的不认识你！”说到后面，我也带了一丝怒气，凭什么好端端的重生，居然又跟他扯上关系，且一来就遇到随时可能殆命的境况，怎叫人不恼火。
　　“不认识？如果你一开始就像现在这样嘴硬，我还真有可能被骗了，可刚才你见我的那刹那，眼神和表情都不像不认识我，你说，我还该信你么？”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从头顶滑到下巴，狠狠地钳住了不放开。
　　“那你可以找人来验明一下，比如医生？”
　　“怎么，你以为还有依仗么？虽然几个月前你刚出院那会儿，Lily就怕你是装失忆，出面试探了一下，你没露出破绽。但你以为还能骗过她告诉你吧，Lily最近特别勤奋，已经能成功施展深度催眠了，你要不要试试，或许就能将你真正塑造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
　　听到这儿我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我在的时候这丫头老是卡在这关头无法突破，怎么现在就突破了呢。
　　大概是我心不在焉逼急了凌达，他猛地拉住我的头撞向浴缸，磕得我顿时额头肿起大包。
　　“达，你个混蛋。”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登时破口大骂。
　　却不想凌达脸色急变，拧住我的就往水里摁。
　　眼睛、鼻孔、耳朵、嘴巴到处都是水，我只感觉平日里温柔无比的液体此刻就像千针万刃一样插进肺里，在水里痛苦得无法呼吸，却挣扎不过，我恍惚间听见凌达嘶声咆哮。
　　“该死的，警告过你不许这么叫，你配么！早知你这么该死，就该让林一枪打死你，而不是开车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