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0、别样女子别样妆 中 ...
-
先生来了,鲛泪闻听也顾不得落座,陈嫂倒似意料中的一笑,就接着说:“请到前院的会客厅。”想想又问:“相爷一个人来的?”
小厮回道:“到了几名随从拿着礼物上门的。”
陈嫂这才笑起来:“这回门礼来得有些晚了。”
鲛泪这会儿倒有些局促,陈家这么多年来倒真的像娘家一样,给与关怀,给与帮助,特别是陈嫂对自己的疼爱已有七分入骨,从她身上能感受到长辈对晚辈的充分爱意。现在丈夫上门,心情激动又忐忑,这属于正式的见家长了吧。
鲛泪抿着嘴,仍是控制不住的微微挑着眉梢,看着陈嫂,红着脸道:“额,要不,我去迎迎?”语气是疑问句,目的却是自问自答,那意思是我家男人来了,我得接去。
陈嫂暗自感叹这段家二老爷怎么生了个这么没有风骨的丫头片子,不自觉的哼了一声,那意思是接什么接!你好得也装个大家闺秀,安安生生在内宅等着就是了。便轻咳一声:“让你安四哥和陈五哥去迎。”
鲛泪即便不愿意也听了陈嫂的话,和陈橙扶着她去了会客厅。
陈橙拧着鲛泪的手臂一记,秀目一瞪:“长点儿出息吧!”
鲛泪吞吞吐吐道:“我还是出去迎一下?”
陈嫂叹了口气:“脓包。”
鲛泪这是知道她应允了,撩了衣袍跑了出去。外面早就不见陈忠的身影,只有陈安和管家陈福引着诸葛亮往里进。小跑上去,仰起脸望着诸葛亮日渐深沉内敛的脸庞,笑着唤道:“先生?”
诸葛亮穿着提花素纱暗灰色的直裾深衣,衣领与袖口皆是回旋纹饰,衣带宽纹用的银色明暗绣的寿字回纹,宽阔的肩膀高大的身材似夏日里吹过秋风阵阵,人群中一站倒真是鲛泪学生时坐在图书馆读过的“身膏斧踬终尘土,若比莲花花亦羞”,过堂风吹过,衣摆起伏,越发显得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一时间有些脸红,要不是有人,她早就连蹦带跳扑到自家丞相怀里。
诸葛亮微微点头,细细地眼尾纹轻轻上挑更添上一笔说不出的风流,倒真似后世品评论的魏晋之风,而段家小人儿堪堪二八年华,只是女子刚出童真又不若成熟的年纪,婉转像初绽未绽的新荷,迎风而立。宽阔的衣袖一伸握住小手,闷声低笑。
要说鲛泪做人媳妇还真就这么没出息,轻抿着唇半低头的走在诸葛亮身侧,脸上红胭胭的似染了薄薄的桃花醉,心里早美的如吃到酷暑第一口井水冰过的西瓜,一股清酿直达五脏六腑,通泰之余还带着一点娇羞的忐忑。
手与手相握能清楚的感受到诸葛亮手心的老茧与温热的触觉,可在诸葛亮手心的是柔软的冰凉,看着鲛泪低头含笑眼神不自知的多了份抹不去的宠溺,,更加了力度捏着了下鲛泪的手心,压低了声音:“绿鬓浮香影,这回又加了药香?”
鲛泪向诸葛亮微侧了下头,也压低了声音:“您闻闻,再猜猜我用了什么药香?”
诸葛亮但笑不语,轻拍了下妻子的手背,快步走近会客厅一躬到底向陈嫂见礼。陈嫂连连请起,吩咐下人看茶。寒暄了几句这才分宾主落座。陈橙叫人重新摆餐,陈嫂笑着说:“丞相哪怕在家进了饭,在这里也陪憶绵也吃点儿。”
“那,亮就叨扰了。”
其实现如今的日光早就已经快中午了,除了鲛泪陈家众人早就用过早饭,现在说午饭也不为过。陈橙忙着吩咐丫鬟婆子们布菜,也就几口茶的功夫,陈橙请大家一直饭厅,鲛泪扶着陈嫂和诸葛亮说笑着走过去。
一人一个案几,只有鲛泪二人共用一几所以撤换的鸡翅木卷云头案。,上面摆满了盘盘碟碟,陈嫂相让着:“相爷,陈家不讲究男女不同席的规矩,都是亲戚,您别介意。”
诸葛亮笑说哪里。反过来好脾气的拿眼神询问能不能吃新晒的川椒丝爆油腌酱,泡上葡萄汁晒干后煎的巫山深处采摘的贝菇?这种山菇很像后世新培育的杏鲍菇,菌肉白色,味美清香,一般只能等雨后天未亮顾山民进深山采摘,而且日头一打就无法采摘迅速老化。陈家人都嗜辣,山菇片成片煎至金黄铺在爆尖椒上面,川味浓郁。
鲛泪限制诸葛亮吃辣,从小还没桌高当书童的时候就撒娇不让诸葛亮碰辣椒,其实山东的汉子吃辣也不含糊,硬是让小姑娘磨得一点脾气没有。偶尔晚上出门散步趁小书童不在身边,坐路边小摊位吃碗红油抄手就算解馋了。鲛泪超喜欢看诸葛亮含笑询问的表情,浓浓的眉毛呈剑型,配着犀亮的狭长的双眸本身如浩海深沉,却被微笑染上晕不掉的魅惑,真后悔应该让把饭食单独摆在自己房里,只有夫妻二人那该多好,就能毫无顾忌的亲亲丈夫的眼睛,趴在他耳边告诉他秀色可餐。想到这里嘴都合不拢吗,连连给诸葛亮布菜。
诸葛亮颇享受这午时的一点温馨,身旁就坐着心头难以抹灭的朱砂倩影,成年来头一回细嚼慢咽细细品味得之不易的夫妻之情。
饭后撤席,鲛泪兴致盎然的拉着诸葛亮的袖子走上抄手长廊往内庭去,南方的宅院清秀婉转,鲛泪走过甬道的山墙时说:“这阮清坞本是粉墙成波浪起伏状配上灰山瓦对比好看,山墙爬满爬山虎,下面种着驱蚊草和薄荷草,陈嫂说段针川嫌太空旷,就又让人隔了个甬道青砖上开了一遛梅花窗,走过时能从不同的角度欣赏窗景,陈老太爷在世时又让在下面并排错位开了一样的石窗子,这样就更好的透出阮清坞的精致,倒有些像我在后世学过的平行开窗设计的园林建筑。”
说到这里才觉得好像提起未来不免尴尬,捂着嘴讨好的说“嘿嘿,先生,口误,纯属口误。”
诸葛亮倒不甚在意鲛泪说的这些,自己永远也体会不到两世为人的踌躇境地,要让她完全彻底的弃下未来的影子那怎么可能,她已经尽力了,努力摆开灵魂的另一层束缚,在这里安分的活着,甚至带着无依无靠的恐惧。他在意的不是这。
甬道静谧回转,透窗的光线撒进来照在墙角的青苔上,雨后的蜗牛还未爬出多远,脚底还有些潮滑,诸葛亮揽着鲛泪的肩膀让她背靠山墙,叹息的看着她还有些童稚的面庞:“是我疏忽了,是先生不好,以为你是孙夫人领回的孤女,从未问过你爹娘的事情。”
鲛泪刚想开口就被诸葛亮轻捂上嘴:“要叫爹,泪儿,那是你爹。”
鲛泪嘟着嘴:“他死之前我叫过一声了,他不配当爹,哥哥还那么小就被他用阴毒的方法培养成复仇的工具,他不要我娘也不要去,他就叫段针川,段针川!”
诸葛亮拉着鲛泪的手继续慢慢向前走,不知不觉间走进藏书楼院后的复道回廊,也不恼火,走了片刻才温和地说:“丫头,人死如灯灭,骨肉亲情怎么能抹去?你小时候我没少教你做人的道理,他临去时还是念着你的不是吗?做人要能够善待不太喜欢的人,并不代表你虚伪,而意味着你内心成熟到可以容纳这些不喜欢。物忌全胜,事忌全美,涵容以待人,恬淡以处世。在你前几年用脚拌马谡的时候我不是给你说过吗?”
诸葛亮停住脚步:“再不愿意,那也是你爹,不得已提起时不想叫爹也要在人前尊称一声先父,再不可这么任意妄为。”
鲛泪呵呵一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马谡我也讨厌。”
“你这孩子啊!”
鲛泪一拧眉:“不许叫我孩子,再叫我就,我就!”
诸葛亮拧着鲛泪的脸蛋儿:“你就怎样?”
鲛泪促黠一笑:“我就咬死你!”说着跳起来对诸葛亮的耳垂轻轻一咬。
诸葛亮的整个耳朵腾就红了,也不答话面上看不出表情,只是握紧了鲛泪的手,慢慢踱着方步看四周精巧布局,走了几步才用平常的语气说:“泪儿,我现在很想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