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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痴愿千斤石门落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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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目睹刘禅的动作后只感到后背寒冷,从皮肤深入心脏,慢慢被冰碴包围,中指用力寻找脉象,接着探入憶绵手臂内侧,却好像只听见自己强而急促的心跳和刘禅牙齿的碰撞声,于是把憶绵抱在怀里背对着众人哆嗦着解开憶绵小衣的一角,顺着敞开的些微缝隙探进右手后重重叹了口气,伸出手解开憶绵的外衣,对后边的哑军打着手势让他们退到十步开外,又对刘禅和他的贴身侍卫说:“都背过身去。”
刘禅似有不甘,却被一向信任的心腹搀扶起背过身子,诸葛亮这才用力撕开憶绵层层白布的裹胸,中指按在心口动脉处,过了良久才似有丝虚脉的迹象,再细细诊去却再没有一丝脉象,悲从中来猛的把憶绵紧紧抱住,只觉得憶绵刚刚故去,就在自己怀中没了生命,那一丝虚浮的脉搏象征着刚才还哭笑不听用哀婉的声音唤自己孔明先生的女孩儿就这么去了,真的只留下了用手做的娃娃,身下的动作不知是怎样完成的,只是麻木的给憶绵收拾好衣服,贴着憶绵的脸颊不愿移动。看着那毫无生气的小脸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喊:“泪儿,泪儿?”
刘禅看着诸葛亮微微颤抖的双肩,甩开侍卫的手,走上前问:“绵妹妹怎样,可有救?”
诸葛亮并不答话只一味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把憶绵瞧了一遍又一遍,依稀间记起六岁的憶绵曾独坐在拾阶上看星空,哼过两句小曲:“千载宿世情,一朝烟云空,往事不堪忆,独向梦里寻”那时刚教她用龟壳卜卦,小小的人儿对问子的方位总是弄不明白,总是摇出后迷茫的看着自己,一直把自己看到破涕为笑为止。于是故作生气,背手出门和兵将们在一起吃了顿大锅饭后才回来,却看见憶绵抬头看天,小手却不停的捧着龟壳哗哗啦啦的摇,嘴里唱着与年龄不符的的调子。
诸葛亮却只以为她又调皮扮可怜,准是待在大门口看见自己归来后急忙坐好,装出副委屈的神情讨喜欢,于是嘴角吊着些微笑问嘘嘘而问:“我家小人儿——短短几柱香时间就能卜出千载宿世情了,后面还有吗?”
憶绵微微逃避自己的眼神,站起后单手拿着已磨得光滑的龟壳往回走,用听似无力的声音道:“欢愉似流水,苦痛汪洋般。”之后就再不说话,一脚踩到另一只鞋跟处,甩掉鞋子,咚咚咚走至墙角,面壁大声背道:“盖人生历程,大抵逆境居十六七,顺境亦居十三四……”曾问过憶绵背的是什么,她总是挑衅的皱着鼻头做着鬼脸:“林才女她老丈人写的教育文。”
现在她只身而去,真的只留下独向梦里寻的悲伤,到真应了那句“欢愉似流水,苦痛汪洋般。”用鼻尖轻触憶绵冰冷的额头,止不住伤恸。
刘禅再也无法等待,几步跌爬走到憶绵身边,推搡道:“憶绵到底如何?你救得了吗?”
诸葛亮却把憶绵搂得更紧,想把身上的体温渡传给她,暗哑的嗓音带着极力的自制吩咐:“准备引魂灯。”
众人心中明了,其中负责哑军的人用独特的手语传命,已有几个哑军倒了蛟油准备起幡引魂。
刘禅不得不承认憶绵再难回天,一脚向点灯之人踹去,铜灯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金属声,拿狠毒眼神慢慢扫视每一个人,最终把目光停留在诸葛亮身上,阴惨惨道:“孤的女人去了,你们也跟着下去伺候吧。”说完朝心腹一使眼色,几名侍卫皆是刘备拨给刘禅的死士,几乎同时仓琅琅拔出利刃,提剑而杀,哑巴不能发声,眨眼间已有两人被刺中胸膛发出闷哼而亡,锈绿色的地面染上浓郁深红的鲜血。
那管理哑军的的管事饶是常见死尸也无法从刘禅的变脸屠戮中反应过来,待转过神紧抱住刘禅的小腿:“殿下,不可,先皇尸骨未寒,我们已经动了龙脉风水,现在又血溅当场,亡灵不去会尸变啊,殿下!”
诸葛亮猛然惊醒,喝道:“住手!”
刘禅却不理睬从牙缝中挤出森冷的话:“继续!”说罢一脚踢开那名管事,用毒辣的目光看着这场屠戮。
诸葛亮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哆嗦着指向刘禅:“你!他们已经服过归阴散了,只需三日后再加一味陵鲤(穿山甲)鳞就能无痛追随先帝,这本就是损阴德的事情,你怎能?”说着竟一口气难提上来指尖犹指着刘禅发抖,心底深处似万马踏过般尽是疮痍,先帝刚亡,少帝暴虐,爱人自尽各种伤恸如刮刀般层层剥离心口的疮疤,血淋淋暴露在地底深墓处。
刘禅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画面滞留于血腥的山腹。
忽然有一哑巴扑到诸葛亮脚下,拉着他的衣袖跪倒磕头,额头砸在青铜地上发出梆梆绑的声音,披头所散发犹如鬼魅,殷红的鲜血从额头流到鼻梁,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十分恐怖。诸葛亮认得他,是哑巴兵里的阴阳师,一般点穴辩图他都不在话下,众览蜀中山脉,自己参考的多是他画的地图。哑巴随手掏出凿子,丝丝拉拉在青铜地面上画出条条白线,细看去竟像一个船棺,诸葛亮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什么?喝道:“都给我住手!”
侍卫看见诸葛亮盛怒的面容心里一怵,不觉停下杀戮,诸葛亮的亲手扶起哑巴,又看向那名捂着胸口喘气的管事问道:“三年前古蜀蚕从遗迹附近听说遇到过阴魂返阳墓?”
管事已吓得面无人色,大口喘气看向诸葛亮,这时刘禅也不再歇斯底里,拿眼看向这一幕。诸葛亮重新把憶绵托在身上,由下直上拍打后背,提示道:“就是那种船棺。”说着一扬下巴,示意管事看刚才哑巴画的图。
管事想了片刻勃然大悟,哭道回答:“是,丞相,那年我们想找蚕从的陵墓,却偶然间发现一个不起眼的小坟,打开后就是一个楠木的船棺,可里面的尸骨形状奇特,指尖骨均断裂,膝盖骨粉碎,头骨上扬,成抓顶姿势,哑十三跟仵作学过,告诉我们这女尸是刚产过孩子才被入棺的。我们就猜可能是那婆娘生了孩子一口气没上来,家人以为死了就把她埋了,下葬后兴许又缓过气儿却已经被埋到棺材里了,于是为了求生就使劲抓顶棺材板儿,结果又力竭而死。”说完又对刚才那个哑巴叫道:“哑十三,你去看看是不是真死了?”说完才想起哑巴听不懂,气的抬手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又打着手语吩咐。
那哑巴爬到诸葛亮脚前,拾起刘禅之前扔掉的棉絮,只抽出一根极微小的细丝放置憶绵鼻尖。几乎同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只见那绵丝过了许久才微微有些掀动,同样又过了那么长时间有规律的又动了一下。众人这才如释重负,那名哑巴这才打着手语道:“没断气,要上地面透气,能否苏醒不知道。”
诸葛亮似经历一场艰难的轮回,握住憶绵的手低叹道:“泪儿啊。”
说罢抬起头默然盯住刘禅,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太子,如果憶绵命不该绝,那么这些人的命就尽数饶了吧,就当为先帝积德,为憶绵续命了,千斤石已毁,总要留下守墓人,您说是吗?说的语气虽看上去似恬淡怡然,可眉眼间那份不容拒绝的傲气顿时让刘禅矮去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