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白帝城内泪沾襟 上 ...

  •   其实憶绵也说错了,她打小也没接触过什么女眷,自己的亲娘璇珠风餐露宿万里寻夫,模样好不到哪去,孙尚香走路疾风,身环佩剑一派英姿,黄月英素衣素裙对服饰压根不上心,眉宇间总是带着缕缕忧愁。哪像诸葛乔脂粉堆里长出来的,打小身前就有两个丫鬟伺候着,府中姨娘们天天挖空了心思打扮,有的娇弱,有的妩媚,汉装原就飘逸繁琐,迈着尖尖的月牙鞋走出来是款款风情,原也用不着系个铃铛标志着举止得益。陈橙有功夫在身,漫说三四个银铃,即便再缀上几个也能走的轻若如风。可偏是这样的陈橙带动了少年懵懂的情窦初开,隔三差五的去陈家大宅寻憶绵看佳人,谁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才打消了诸葛乔初长成的爱恋。其实这对于少男少女来说并不少见,中国还有句老话“那个少女不怀春。”在现代十几岁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过扼杀在心中纯纯的情怀,长大投身社会也都忘了,了不起偶尔的同学聚会在歌房吼一首同桌的你缅怀一下。所以憶绵并不在此事出言嘲讽诸葛乔。
      而此时近距离的接触,诸葛乔总觉得臂弯里的人身子骨那么软,鼻息间还有着淡淡的幽香,便红了脸,幸亏憶绵背对着他看不到,也暗骂自己没出息,为了稳住心神大半夜吼起了川梆子:“某家横戟扫天地呀,寒气惊魂落云霄哇,汝乃草莽一英雄呀,儿呀瓜嘞,气壮河山闯四方啊……”
      憶绵喜欢听戏,小时候就在家喜欢唱苏三起解,等长到十几岁时喜欢听女驸马,听黄梅,再大点去天津旅游自己泡茶馆听快板,还在下面起哄叫台上的演员来段“黛玉走四方。”回到学校也扭着身子在宿舍拿筷子敲着饭缸逗笑着说:“黛玉坐火车啊,黛玉坐轮船”有时听京韵大鼓能一天不出门,走个路都能唱“千里刀光影,仇恨燃九城。”如今随诸葛亮入川,有空就溜达街上听艺人的川梆子,吱吱呀呀号子紧板慢板一响,手里抓一把酸辣炒豆条,看戏子们唱做念打。也算穿越来的唯一娱乐爱好。

      诸葛乔的五音真不是味儿,最起码四个半都不在调上,后音还夹杂着东吴江南的舌音,听起来真就不那么入耳,怎么听都像评书里《白眉大侠》徐良的老西腔。最后实在忍不住说道:“你害怕走夜路?”
      诸葛乔唱得正在兴头上不妨憶绵这么一问,便止住唱腔道:“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见少爷我怕鬼?”
      憶绵调整下呼吸,慢慢趴在马背上,头挨着马脖子忍住腰酸说:“不怕你就唱吧,我以为你唱来壮胆,但是怕你再把鬼招来。”
      诸葛乔听了好悬没气的从马上掉下来,心骂憶绵嘴损,有这么埋汰人的吗?于是憋着气赶路,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也配说我!”憶绵低下头并不答话。又过了一阵子就追上了前面的诸葛亮,四人轿的马车被马拉的恨不能车轱辘都飞起来,荧荧火把照着,前面是宫中禁卫护着一辆暖色杏黄马车疾驰,山野间空旷的回响着马蹄踏落声和鞣鞣的的鞭声。诸葛乔喊着号,报上名看兵将放下弓箭才催马上前,一把抓起憶绵塞进诸葛亮的马车里并不答话,向前奔去,找领兵的将军。
      诸葛亮看见憶绵几乎是被攒了进来一怔,片刻便沉下脸,嗯了一下,手握起拳头放到嘴边咳了一声,道:“胡闹。”
      马车颠簸,憶绵歪着身子靠在车门口,随着木轱辘的起伏一颠一颠,似要散架一般,下一刻就已被诸葛亮抱在怀里,便下意识的攀上他的脖子,把脸挨着诸葛亮,紧张道:“对不起。”晃晃荡荡间诸葛亮收紧双臂,狠命把憶绵往怀里搂,却仍止不住她软软的身子在马车的起伏下挨着自己一蹭一蹭的,坐在的腿上颠来颠去简直要命。憶绵本来正兀自愧疚,却也感到背后人掌心的灼热,才“呀的”一声抬起头,看见诸葛亮微闭的眼和突出的喉结,慢慢察觉出自己坐在诸葛亮腿上肌肤触及间越来越硬的部位,便红透了脸,心怦怦直跳,就觉得胸腔里慌乱无比,想挪一下位置,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按住,咬牙道;“动什么?”憶绵吓得一哆嗦,就僵僵的直着身子,忽的被诸葛亮拦腰抱起放在宽大的座椅上,看见他猫腰挑帘顺手扯过车夫的的鞭绳,吆喝着向前赶去。
      外面的士兵见丞相亲自赶车,便不约而同又加快了脚程,暗地里传递消息,吓得前方马车里的刘禅也以为来不及了,跺着脚叫道:“快,再快点,没听刚才说后面丞相都自己驾车了!”随后又扭头对稚龄的刘理道:“不许哭!烦死啦。”
      因迫在眉睫,并没有带宫女奶妈跟着,刘理缩了下头,闷闷抽泣一声:“太子哥,我想吐。”刘禅跺了下脚:“给我忍着。”

      诸葛亮的口音并没有南阳的韵味,也不似琅琊的耿重,有些周正还带着正宗的普通调,后音深沉,据说是自小跟着师傅学的,听闻庞统虽丑可说话也是周周正正的好听,有时也好奇问过:“先生,你和凤雏的师傅是水镜吗?”总是被敲个脑瓜崩:“哪来的荒唐想法,幽谷避世之人罢了。”现下听见他驾车的声音,憶绵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白帝城行宫内,刘备刚喝了药去,又尽数咳了出来,希希哗哗间褐色的汤药顺着苍白的胡须滴答着流到胸前,偌大的寝宫里弥漫着酸腐的味道,太监忙着断药,青石色宫装的宫女们忙而不乱的重新给他换了衣裳,被子,都被他无力的挥了下手撵了出去,贴身的太监要去吹灯,被制止了:“朕喜欢亮着。”然后仰着头,闭上眼睛越发显得双眼深陷问:“丞相来了吗?”
      内侍弯着腰:“禀陛下,应该快了。”内侍姓张,退出来后看着殿外的官员们一摇头,道:“一直问着丞相何时到?”说罢便退了下去。向宠将军生性耿直,不会文官里那些弯弯肠子,不由低声问:“前几天每每询问主上要不要请丞相来?皇上不都压了下来?”
      文官多油啊,哪里不会揣摩圣音?暗自在心里打着算盘却不道明,没有一个人回应向宠。一时间屋内静悄悄的,能听见内殿里刘备急促的呼吸声。
      诸葛亮等赶到时已是劳顿不堪,官道上扬起的黄尘还能显示着人们内心的焦灼。诸葛亮下车后早已有人恭候多时,引领着到了下榻之处更衣。憶绵迷迷糊糊间被人抱在怀里,继而选择了更温暖处拱去。这个怀抱使人心安,激不起任何该有的警觉,觉得那样累,那样想睡。茫然间似有人要放下自己,便不由自主又收紧手脚死死抱住这种温暖,说道:“不。”慢慢地被轻哄着放下,盖了层薄被,复又转了个身呓语道:‘先生抱。“远去的脚步声略微停留,才用更轻的步伐走了出去。

      等诸葛亮跪到刘备床榻前时,刘备什么话也没说,哆哆嗦嗦从黄绸软枕下抽出一封信递给诸葛亮。诸葛亮双手接过打开看见诸葛瑾熟悉的字体:“陛下,以关羽之亲比诸先帝何如?荆州于海内孰大?俱应为仇疾,谁当先后?……”诸葛瑾在得知刘备攻吴时就亲自给刘备写信,劝他不要意气用事,为大局考虑,刘备只是接收并不表态。

      诸葛亮只是数眼就合上信重新塞到刘备枕下,叩了个头:“陛下,都过去了,不提也罢。”刘备面色蜡黄,道:“朕,没脸见丞相,不到万不得已总想拖着,拖一时是一时,如今拖不过去了。
      诸葛亮已现悲戚之色,正欲说话,却被身后跪着的马谡扯了下衣摆,刘备吃力看去,无力的挥了下手:“下去,都下去,我要和丞相单独说几句。”一时大殿内跪的众人慢慢退下,刘禅拉起刘理,扫了眼刘永也一起走了出来。心中惶恐,看了眼赵云有些哽咽:“赵叔。”
      赵云拍了下刘禅的肩膀并不答话,一把抱起刘理,用眼神示意刘禅不要害怕。刘禅怎能不怕,叔父辈死的死亡的亡,只留下赵云也已半鬓花白,哪里还是当年那个白袍少将的朗朗之姿?不是不知霍光杀帝的历史,刘弗陵是刘彻千挑万选的儿皇帝,天资聪颖尚且被害,自己哪里坐得稳这血雨腥风争夺的帝位?
      过了许久才又被召见,弥留之际的刘备安排儿子们跪拜诸葛亮为相父,刘禅偷眼看去,诸葛亮发髻有些松散,额头沾满血迹,有的血滴还顺着眉毛落下,一时间众人心里都压上巨石一般沉闷非常。
      刘备向刘禅招了招手,刘禅跪爬上前,任由刘备颤巍着把自己的手放在诸葛亮的手上,却不说话,大殿内响着一声声急促的喘息,嗓子眼带着空洞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忽然刘备万分不舍得看着长子,用难以听闻的声音道:“我,可以见你娘了,她可会怪我摔过你?”刘禅压抑许久的悲痛猛的爆发,像儿时一般扑到刘备怀里:“爹,爹——!”刘备想抚摸下刘禅的头,却怎么也抬不起手,终于慢慢落下,直直的僵看着前方:“尚,尚香。”再也没了声音,那急促的喘息忽就停止了。
      过了许久太医才触了下他的脉门,跪地痛哭:“皇上殡天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