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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谁悯侬道阻途穷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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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绵只是渴望的瞅着刘禅,就那么祈求的看着他。
刘禅心就像生命尽头飘起的轻烟,落落成灰,颤抖着触碰憶绵的白皙的脸庞,猛的缩回了手,又慢慢用手指描摹着她的眉骨,鼻梁,如果不能长久,这一时的拥有也是好的,重重地喘了口气:“我答应你,回去就找父皇说。”
憶绵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惊得刘禅坐在了地上:“你这是做什么?”
“阿斗哥,我虽答应了你,可是不会跟你。”
刘禅冷冷的说:“你不用自尽,我哪舍得你死?我只亲亲你,就好。”说罢,嘴就复上了憶绵的双眼,香腮,轻声说道:“你要死了,我还找父皇说什么?我恨不得他也死!”
憶绵猛的松手,寒彻的精钢匕首掉在地上:“他为了你们父子的江山付出的还少吗?他为了你们一生都赔进去了,你竟然要他死?”
“可我不稀罕。”刘禅堵上憶绵的嘴,把她摁倒地上,摸索着解开了憶绵的衣带,手伸进去一把剥开了衣襟,整个肩膀裸露在空气中,那样的白,泛着珍珠的色泽,皓如明月。
“我不想你恨我,我舍不得你哭。”刘禅强忍着坐起身,看着躺在地上面无人色的憶绵:“我说了只亲亲你。”
正在这时诸葛乔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了!抖什么,憶绵呢?”
只听得翠儿扑通跪倒的声音:“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屋中的二人一惊,憶绵刚想要坐起,却被刘禅摁住:“我想让他们看见,那样就不会有人娶你了。”
憶绵手脚冰凉,呆呆的看向刘禅:“你哪里笨?好聪明的太子爷?”语音充满了辛酸的讽刺。
外面的诸葛乔瞧不的翠儿怯怯诺诺,哭的可怜样,挺高了嗓门:“憶绵怎么了,在里面?你没看见什么?”
这一声惊动了书房里的诸葛亮,也走了出来。诸葛乔一脚跺开房门,看到的是刘禅正栖身在憶绵身上,下面的人衣衫不整,头发松散,玉色的肌肤上抚着刘禅的胖手。
“好,好,好一对!”诸葛乔气极生涩,那半句“狗男女”半晌说不出口,扭头对门口站着的诸葛亮说:“爹,你养的好书童,这就是她这么几年跟你学的学问,看来连廉耻二字都不会写!”
诸葛乔恶心的瞧着屋中人,虽说晓得阿斗从小就喜欢憶绵,但憶绵的心思自问还是懂的,所以毫不担心的开着他们的玩笑,认定憶绵看不上刘禅,没想到这边刚封了太子她就上赶着把男人领进屋子里。
憶绵茫然间站起来,似没了知觉般整理好衣衫,把嘴对着刘禅的耳朵:“你答应我的请做到。”说完从堵在门口的诸葛亮与诸葛乔二人身边挤了出去,心慌得厉害,走到门外,抬头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惊吓到的翠儿,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走了很远才听见诸葛亮沙哑的问刘禅:“太子,你准备怎么办?”
谁知刘禅也哭道:“丞相,绵妹妹不愿做小,求你求父皇别让我娶三叔的闺女儿,我要憶绵做太子妃。”随后竟也抽抽嗒嗒的走了。
诸葛亮骨节发白,想到在独山时憶绵曾对自己说:“你已经娶妻了。”像她这样的人那会甘愿当个偏房,这就折了高枝。想着想着嗓子发甜,眼前发黑,却硬是忍着没有让那口血吐出来,向后院走去。
诸葛乔一把抓住翠儿:“你要敢说一句,只要我听见了任何风言风语,一概认为是你传的,你就别想活了。”翠儿娇俏的脸上露出恐惧:“奴婢不敢。”
憶绵晃晃悠悠的回到陈宅,抱着一个沉香木枕发呆,确切的说是害怕,真的害怕,一想起诸葛亮面如沉霜的样子就怕,打心里往外的怕,那冰冷的眼神就像一把刚开刃的刀,嗖嗖泛着冷意,还有绝望,在他的眼里自己一定是个攀龙附凤的下流种子。下流?憶绵总是喜欢往最坏的地方想,仿佛眼前就出现了倒塌的贞节牌坊,自己就坐在那里掏出一面黄铜小镜在照,穿着一身杏色的小袄,鬓角旁贴着一块装病的膏药,袄的前扣解开着,十足的浪荡样,人们都叫这样的女人破鞋。
憶绵猛地一惊,翻开箱底找出当年葵水初来时诸葛亮包裹自己的外袍,紧紧抱在怀里喃喃自语:“我没有,不是你看见的那样,我没有,真的。”
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去告诉他那是假的,他怎么能被表面现象所骗,他是谁啊,他是诸葛亮啊!就这样推过来复过去的想,直到天明,才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早朝时,刘备端坐在龙椅上阴沉沉的看着下面叩拜的臣子,太监喊了句“有本请奏无本退朝。”
太子太傅秦宓刚喊了声:“陛下。“刘备腾就站了起来,手指着秦宓:“你给朕闭嘴,你教的好太子!”说罢就怒气冲冲的走了。
一干大臣面面相觑,秦宓派人一打听才知道昨晚刘禅挨打了,具体什么原因不详,只知道刘备抽出佩剑用剑尖指着太子,要不是听到风声的吴皇后冒死拦下,恐怕当时就血溅当场。
诸葛亮只觉得朝服后面湿腻腻的,暗自埋怨刘禅鲁莽,一定是在这紧张的关口去求刘备废除纳张飞之女为太子妃另立憶绵的旨意,惹恼了刘备。
憶绵醒来时已是中午,从来没这样睡过懒觉,今儿破天荒头一遭。忙穿戴好衣服,走出门就看见陈忠站在外面。
“昨晚为什么不来练武,半途而废的东西!”
憶绵有些羞愧,道了声对不起,低着头并不辩解。见陈忠并不出声,就急急向外走去。
憶绵踏进相府时已经算准了诸葛亮下朝的时间,脱下足履走进书房中,诸葛亮着背着手不知道想什么,看到自己时没有任何表情,里面蕴含的东西一点也看不懂。憶绵踌躇着措词:“先生,我,其实。”
诸葛亮摆了摆手,打断了憶绵的话语,压抑着声音,笑了笑:“憶绵,当个侧妃好吗?先生只能做这样的努力了。”
憶绵听后猛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盯着诸葛亮,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他竟然这样看自己,他竟然相信刘禅,他,竟然这般绝情!心就像一块经过山风多年吹刮的腐布,只消得轻轻一扯,便能碎裂断丝,如此酷暑天气,却觉得那样冷,冷的就要变成冰,脑子里过着这样一句话:“人人摇扇我心寒。”
憶绵慢慢的笑出声来,那一抹笑容就像秋风中摇摇欲坠惨败的的花,命运飘零。本来要解释的话说出口来却不像话:“那可如何是好,我除了正宫别的什么也不稀罕。”
诸葛亮强忍着怒气:“你怎么一点也不像你娘?”
憶绵只觉得沤,指尖不自觉的发颤:“为什么不像,先生不是知道吗?”说完就觉得恶心,昨晚到今天一直空着肚子,胃里泛着酸水,抽搐的的作痛,一口气喘不上来蹲在那里干呕。
诸葛亮吓了一跳,忙拍着憶绵一手搭上她的脉搏。憶绵知道诸葛亮熟知医理,虽不如黄月英精妙,但也不差。这时候的她最是敏感,使劲甩开诸葛亮的手:“做什么?现在把喜脉好像太早了吧!”
诸葛亮没想到憶绵这样作践自己,这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的话,恼羞成怒,扬起手给了憶绵一巴掌。
憶绵被扇的往后退了退,下意识的捂住左脸,不敢置信的看向诸葛亮:“先生,你竟然打我?”
诸葛亮扶住憶绵,也为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也只有眼前的少女能惹得他如此冲动,满眼懊悔,伸手想摸憶绵红肿的脸颊,悲伤地叫了声:“憶绵。”
憶绵硬逼回了眼角里打转的泪水,脸色如枯木,僵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这样的神情诸葛亮只在黄月英的脸上见过,没想到憶绵也是如此。颤抖着想把她揽入怀中,想说声对不起,没有力气再吐出半个字,只用尽力气看着憶绵,深深地眷恋。
憶绵再也不愿看诸葛亮的眼睛,那里面只有不屑和蔑视,她受不了,只是嘴下不肯服输,看向墙壁上的二十四卦图道:“不疼。”
说罢扭身便走,再呆在这里又有何用,只有自取其辱,他竟然这样看低自己。诸葛亮不由自主的追了出去,不顾下人们诧异的眼光,前面却走越快的消瘦身影就是唯一追寻的动力。
憶绵知道诸葛亮在后面追,心里更是羞恼,难不成真被他追上硬把自己塞给刘禅,要是那样我就去死!憶绵一遍遍对自己说:“你怎么能打我,你怎么能?刘禅打我没关系,你不能。”
穿过狭窄的尾巷就是成都最大的闹市街,街道中间围了许多人,直传出依依呀呀呀的曲调。见惯了过客般的民间艺人,憶绵也不在意,只是低头速行,离的唱音近了却听到哀转的小调。
依稀间听进唱词,一个沙沙的女声唱着:“月儿弯弯中的黑点哟,当真兔儿腹中藏麻子呦?……殷商那个纣王灭亡,是谁要他狂暴昏乱喂?比干忠胆昭日月,为何偏落得剖腹挖心?”
憶绵听出唱的是屈原的《天问》,那曲曲折折稍显苍白的嗓音和着自己的委屈一起涌出,人群里卖唱的黄面少女嘴中顿挫的押声词“麻子呦”勾起憶绵的悲愤,也想不顾一切的问问:“我那样矢志不渝的待你,为何偏落得毁谤猜忌?”
憶绵想到此时已是无奈,瞥见诸葛亮追来的身影,崆峒的笑了笑,跻身走进人群,此时少女的最后一问刚好唱完,正要致谢收钱,憶绵抢过她手中的的铃板,打了几下拍子,不理会众人的惊异,犹自唱道:“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正所谓一曲两解,憶绵只顾发泄满腔的悲愤曲腔上转,丹田气足,声音传得很远,只是重复着“心比天高,身为下贱,寿夭多因毁谤生。”心里却道:“你听见了吗?我晓得配不上你,可你不能作践我,你真想我死吗?”怒火中烧完全忽略了红楼梦中的曲意的正解,只是断章取义的空悲切。
诸葛亮站在人群最前面,看着清唱的憶绵“多情公子空牵念。”满目悲怆,觉得嗓子很干,她爱的是刘禅呵,那么悲悯委屈的唱词,唱的竟是多情公子。
忽然铃板节奏加快,憶绵朗声说道:“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难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憶绵吐字清晰,手中的铃板配合着音调抑扬得当,仰着头一味看天,仿佛要一口倒尽这天大的委屈,恰似如琢如磨的女扮男装的风流佳人,围观的百姓只道谁家的千金因阻碍难觅情郎,出来发泄闺中情丝,那里猜得到个中缘由,有几个好事的竟吹起了口哨。
诸葛亮一个箭步走上去,狠狠地抓住憶绵的右腕,拖拽着拉出人群。憶绵本想甩开他的手,却听见人群里有人认了出来窃窃私语:“丞相,那是诸葛丞相。”意识到也许闯了大祸,晃了心神,任凭诸葛亮一路拖拽。
走到无人的胡同,诸葛亮才发现憶绵已经泪流满面,原来她哭着竟然能这样美,锥心的凄美。看着如此的梨花带雨,心里揪的就像一方矮矮的坟堆,把惦念和满满爱意都埋在的棺椁里,黄土一推,无法复生。
“泪儿,我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