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相思鸟儿莺翠啼 下 ...
-
诸葛亮向她招了招手,走到篱笆院中在水缸前站住,拿旁边的半个葫芦舀了一瓢水冲着憶绵的双足,哗哗的清水流过,一双小脚这才显出了本来面目,洁白的足踝隐着淡淡青筋,细小的足面不安的动着,如田间翩飞的粉蝶熠熠动人。诸葛亮红着脸放下水瓢,细细的打量憶绵,真的长大了,这要再过几年不知是怎样的颜色,只是常年裹在男装之中不曾发现,一直当女儿一样养在身边的小书童原来这般动人。伸手抚上憶绵的头,笑着拍了拍。
牧童戏虐的打断二人的亲昵:“还说不是你小婆娘,我看登对得很嘞。”
诸葛亮眉宇一暗叱道:“胡说!”
吓得牧童一哆嗦,不明白这个和蔼亲切的男子怎么能这样深沉,虽然一身农装却比村头的地主看着还要气派万分,感觉就像晚上总是抬头看着的星空,也形容不出来是怎样的说法,就傻里傻气的挠了挠头,拎着一双粉绿的小鞋递给憶绵:“喏,你给我的鞋死活都穿不上,留给我娘肚子里的弟弟穿,这是我妹子的,你试试?”
憶绵赤足蹬上这双绿色的绣花鞋,鞋头缀着淡绿色的绒球,虽然普通但女儿家喜爱女红的心思显露无疑,对牧童说:“你妹妹的手真巧。”
牧童毫不谦虚的接道:“那是,我娘说她手艺好大了准能找个好婆家。”
诸葛亮和憶绵听了笑出声来,篱笆桩上忽的飞走了一对相思鸟,并肩齐冲云天,甜蜜自在。
刘备府中
刘禅戴着束发的玉冠,融红的珠球穿于冠顶,从鬓角垂下的黄色丝带系于项中,用柔润圆滑的珍珠做扣,穿着起花的玉色长褂百无聊赖的逗弄着廊间鸟笼里的金燕。
忽然觉得无聊,狠狠地把手中的小棍掷在地上,朱红色的柱子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奶气十足的叫道:“大哥。”
刘禅一看是二弟刘永,头都是大的,呵斥道:“怎么又乱跑,回去找你奶娘吃奶去!”说罢便扭身走开,想出门叫赵广同去骑马。
刘永瘪瘪小嘴,通红的唇瓣嘟的老高,急跑两步拽住刘禅的衣角:“我晓得你是出去捉蛐蛐儿,我也去,我也去嘛。”
刘禅无奈的看着这个小把戏,这小子自会跑后就天天粘着自己,没一天消停过,于是指着刘永的身后说:“看,谁来了?”
刘永松手回头去看,什么人也没有,再转头刘禅已经趁机走得很远了,忙迈开小步追了上去,小小的虎头鞋前脚绊了后脚,咚的一声摔在了廊下,哇的大哭了出来,刘禅回头想叫下人们过来照顾,看着刘永边哭边“哥哥,哥哥”的喊着,心里一软,又跑了回来抱起摔在地上的弟弟。拍着打着他裤上的灰土:“哭,好了好了,怕了你了,别哭了,再哭晚上老猫猴来捉了你去。”
刘永边哭边拿小手不依的打着刘禅:“坏,大哥坏,没有憶绵得得好。”
刘禅笑出了声:“笨蛋,是憶绵哥哥,你又不是不会叫哥,怎么一叫她嘴就变成得得了?”说完心头一动,拿手擦着刘永的眼泪:“快别哭了,大哥带着你找憶绵哥哥玩好不?”
刘永登时就止住了泪水,努力吸了吸鼻头高兴的说:“好。”
刘禅牵着刘永的小手回到自己的房中从描金的檀木小箱中拿出一个青瓷罐子,放到床上,又翻出一个芙蓉锦纹的段子包好,斜背在肩上,这才拉着刘永出门,叫仆人驾着马车往军师府赶去。
刚到府门口诸葛亮家的门丁六子就迎了出来:“哟,大公子来了。”看见刘禅怀里的刘永努力忍住了笑意,知道这一段时间刘禅被这位小爷整的日子不大好过,随即又作了个揖:“六子见过二公子。”这才对刘禅说:“您来得不巧,我家老爷一大早就出门了,憶绵这小子也跟出去了。”
话音刚落,就见诸葛乔已马到门前翻身下马,冲刘禅略一点头转而问六子:“父亲和憶绵出门了?干什么去了?”
六子摇摇头:“这奴才也不晓得,不过老爷是穿着草鞋戴着斗笠出去的。”诸葛乔听后略一思索:“刘公子,我父亲一定是出城到田间了,我要去看看别出什么事,你去吗?”
刘禅说道:“我们去叫着赵广吧。”诸葛乔平日和赵广的关系不错也点头同意:“你先和小公子坐车到城门口等着,我骑马快去喊赵广,再到城门那里会合。”
刘禅点头同意,抱着刘永驾车而去,背后的诸葛乔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赵广与诸葛乔并肩架马到城门口,看见刘禅的样子直乐:“少主,你背的那是什么?太不搭调了。”
诸葛乔不阴不阳的说了句:“定是给绵妹妹的物品呗。”
刘禅就势紧了紧身后的背包,刘永钻出小脑袋:“罐罐儿!”刘禅装作要打刘永的姿势,唬的他憋着小嘴,气鼓鼓瞪着眼睛。
诸葛乔沉吟一下:“我父亲一定在离城不远的农庄,我们就近一转一定能找到他们。……
诸葛亮和憶绵辞别牧童,又走到了黄泥路旁,诸葛亮犹豫了一下:“本来要去看插秧的,现在改主意了,我们去后山的桑园。”
憶绵一手拎着一个草编的小篓,里面装着牧童抓的几条泥鳅,一手就去脱鞋。诸葛亮笑着说:“算了。”就半蹲了下来,憶绵猛的心一惊,貌似许久以前很熟悉的动作,忽的启开了尘封的石门,千年后某天也被人背在山路上走过,而甜蜜的美好总是乍现就凋落,剩下的只有青春的忿恨。
憶绵颤着声音说:“我很重的,莫要累着先生了。”
诸葛亮笑道:“快点,人家小妹子最钟爱的衣服弄脏了不好。”
憶绵这才红着脸趴到诸葛亮宽厚的背上,伸出细瘦的胳膊搂着诸葛亮的脖子,起身时思绪猛的一恍,眼睛就朦胧了起来。那时的自己充分享受爱情,背自己的人步伐并不稳当,带着明显的歪斜,而眼下诸葛亮的脚步沉稳,就像泰山一般,脚下滑溜的黄泥一块块粘在草鞋上,步伐依然稳健。
一滴泪水滴在了诸葛亮的脖子里,不知为什么就是委屈,想把自己的身世全部说给他听,得到他的安慰,却无从说起。拿到告诉他自己是怎样的千年后的一缕幽魂,因为从小崇敬他,失恋后在他的祠堂失去知觉,来到了这里?于是咬着嘴唇用手背抹了下眼泪。
诸葛亮背着身后软软的憶绵,就像儿时吃在嘴中邻家阿姐做的糯米团子,舍不得吃掉,柔柔弱弱的白色,惹人爱怜。感到脖颈一凉,似是眼泪,心中也紧张起来:“憶绵,你哭了吗?怎么了?”
憶绵摇摇头:“哪有。”却贪恋这短短的温暖,用手碰了碰诸葛亮的胡须:“先生。”
“怎么?”
“先生。”
诸葛亮被这拖着长音轻轻的呼唤喊得心里荡起微微晕开的水花,像有朵小小的花儿在偷偷的冒芽,嫩嫩叶瓣,抽出路旁相思鸟的脆语莺啼。声音也放低了,亲切的问道:“傻孩子,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憶绵不觉间搂紧了诸葛亮的脖子:“先生,你说人生可悲吗?”
人生可悲,诸葛亮听后猛然想起黄月英的那四个灼人眼目的:“悲辛无尽”,就这样输给了大自己七岁的周郎,数年如一日面对妻子无尽悲伤的目光,少年的婚姻麻木至今,可怜她的用情至深,而自己却也划着刀口走了下来,可悲吗?怎样都是苦的,自己还能借着公事避免这份永久的落寞,而妻子却永远活在了对死去的人的思念之中,度日如年。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干燥的山脚下,放下背后的孩子,爱怜的捏了捏她的脸蛋,指尖滑滑的,似触着故乡独山的玉石,润物无声,语重心长的告诉她:“可悲吗?从出生到死亡确实可悲,可总有美好的被我们记在心里固执的不愿忘记,那就还有快乐的一面,不是吗?”
憶绵看着眼前人有几分寂寥的眉目像山间的累经万年的山风,苍远中露出青松的飘逸,竟似痴了。嘴角慢慢扬起弧度:“美好,现在,就是难得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