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生花》三月熊

24、人生的网

　　下班的时候，叶远专程过来接媛媛去W大。美名曰回味校园生活，实质上是叶远想带媛媛见自己的妈妈，给她施加压力。虽然叶远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自私，虽然媛媛也清楚他的想法，但是她明白，他真的担心了，他也真的是爱了。
　　叶远妈妈开门见到媛媛的时候很惊讶，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微笑了。不是媛媛有多么令人印象深刻，而是郑律的妈妈真的是对媛媛很上心，很喜欢她，在自己面前就提过好几次了。叶远妈妈拉了叶远上厨房说悄悄话。
　　“她不是郑律家的媳妇吗？怎么回事？！”
　　“妈，那是郑律他妈一厢情愿。再说了，我才是他男朋友。”
　　“那你刚才打电话说想要娶回家的女孩就是她了？！”
　　“恩，你一定要支持我。”
　　“妈妈只要你喜欢就行，不过，我怎么跟郑律他妈说啊。”
　　“你加把劲把你们院里面的年轻的漂亮的姑娘介绍给郑律不就行了。郑律他妈妈不是喜欢漂亮的女孩嘛，媛媛她真的是姿色一般！”
　　“坏小子，有你这么说自己媳妇的吗？”
　　“还没过门就向着她了，不能啊，妈。”
　　“她父母怎么说。”
　　“我还没见过她父母，不过现在只要你支持我，鼓励她嫁给我，一切都不是问题。”
　　“你别一头热，到时候娶不回媳妇。”
　　“好了，咱们别说了，她该不自在了。”
　　叶远端了茶出去。赵丽君看着儿子殷情的样子，打心底里开心。
　　三个人乐呵呵地吃着晚饭，饭局上叶远妈妈讲了许多叶远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情，惹得媛媛哈哈大笑。晚饭过后，叶远妈妈借口让叶远出去买水果支开他，在厨房和硬要洗碗的媛媛谈心。
　　“媛媛，我让叶远出去，是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阿姨，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你知道我和他爸爸的事吗？”
　　“叶远他跟我提过一些。”
　　“不论是过去我跟他爸爸离婚那时，还是现在，我从来都不认为我的决定不理智。毕竟现在他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大气理智的男人。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对于感情的态度让人捉摸不定，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不想爱，不愿爱，为此，我现在才开始自责。但是现在让我高兴的是，他这只风筝找到了你这根线。”
　　“媛媛，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我可以感受到他对你的感情，他很执着。”
　　“阿姨，谢谢您跟我讲这些话。我很喜欢叶远，也想要尽最大的努力给他幸福。”
　　“媛媛，阿姨知道你是好孩子，我们小远如果能够娶你会是他的福气。”
　　“阿姨，我跟您说实话，我虽然爱他，但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心理准备。”
　　“好孩子，我知道。你们还需要时间。阿姨只想让你知道，我支持你们。”
　　“谢谢阿姨。”
　　“你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来找我，虽然没有成功的案例，但是可以吸收失败的经验教训。”
　　叶远妈妈的亲近大度如春风般吹开了媛媛的不安和疑虑。至少，受到他人祝福的爱情总会让人增加信心。
　　叶远回来的时候咋咋呼呼地拉媛媛下楼要带她骑自行车逛校园，还说要园她未完成的梦想。
　　两人下了楼，媛媛好不容易才坐上了自行车后座。
　　“你怎么知道的？”
　　“某个远在英国的兄弟透露的。你男人我人脉广吧！”
　　“恩，太有亲和力了。”
　　“今天怎么不反驳了？！不像你啊。”
　　“你好好看路吧！”媛媛搂住了叶远的腰，长久以来的期待在这一刻成为了现实。不是杜泽，不是她暗恋的杜泽，没有自卑，没有懦弱，她怀里的是叶远，她现在爱的人，她现在珍惜的人。单车慢悠悠地前行，她抱着他，吹着风，感觉到了完整。完整！
　　“睡着了吗？”
　　“没有。”
　　“想什么啦？”
　　“想一直这样走下去，直到，永远！”叶远突然晃了一下。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在宽阔的大学路上前行。
　　叶远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后面传来熟悉的喇叭声。正是沈磊。
　　“叶师兄！”
　　“沈磊！”
　　上次叶远找沈磊借车的时候他本人还在外省谈生意，这两人也是从年前开始很久没见过面了。沈磊回学校处理一些个工程招标的问题，没想到遇上了叶远。两人都停了下来，上来就是一个热烈的拥抱。一行三人去了学生时代沈磊和叶远常去的咖啡厅。
　　“沈磊你这个大忙人，最近又胖了啊。”
　　“整天要陪你们这些个领导吃饭，不胖不可能啊。”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曾媛媛，我女朋友！媛媛，这位是沈磊。”叶远拉着媛媛的手，笑咪咪地把媛媛介绍给面前英俊的沈磊。在媛媛看来，面前这个沈磊和达西先生有些神似，特别是有点婴儿肥的脸颊上透出来一些孩子气。
　　“很高兴认识你，沈先生。”
　　“大嫂，认识你我非常荣幸。我们叶师兄真难得，肯介绍女朋友给我们认识了。大嫂我跟你说，以前在学校啊，他交了女朋友从来不介绍给别人认识的！”
　　“是吗？那他以前肯定不招女生喜欢吧。”
　　“冷是冷了点，不过啊，还是有数不清的女生来碰他这座冰山！”
　　“沈磊，说什么啦？”叶远急了，这曾媛媛也在，这种话说出来肯定会让她生气的。
　　“叶远，你还是很有魅力嘛！”
　　“咳！一般般。你别听他的，他这人就喜欢夸张。”
　　“啧啧啧，师兄！你这感情也表现得忒明显了吧！”
　　“我就宠我们家媛媛，羡慕吧！”媛媛暗中掐了叶远一把，叶远立马捉住了媛媛的手。
　　两个大男人分享了近况，并且对目前的房地产市场发表了一些评论，叶远中途出去接了领导的电话。
　　沈磊看盯着眼前这位师兄的恋人，清秀柔和的面庞，隐隐约约透露出一股忧伤，像极了他记忆中的某个人。沈磊喝了一口咖啡，问了媛媛，“请问，你是在哪里读的小学？”
　　媛媛被眼前这个叶远师弟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呃，我不是W市人，小学是在家乡Y市读的。怎么了？”
　　“Y市，哪个小学？”
　　“CZ小学。”
　　“曾媛媛，是我，沈磊，你不记得我了？”
　　“。。。。。。”
　　“我在CZ读完一年级就转学了，沈磊啊，掉池塘里，然后被你带回家去的那个沈磊啊！”
　　“啊？！哦，我有点记起来了，然后我给你穿了我的衣服，后来你爸爸和妈妈还上我们家给我还了衣服，那个，沈磊？！”
　　“对！就是我！”
　　“我还真记不清你小时候什么样子了。还真是有缘分啊。能在这里遇上。”
　　“是啊。去年冬天我回去过一趟去看了看以前的学校，想起了一些事情。我记得，咱们的班主任——”
　　“胖胖的李老师！”
　　“对！啊，还有，你还记得杜泽吧！”
　　“。。。。。。”
　　“就是那个整天板着个脸，非常骄傲的那个。我记得开学第一天我就跟他打架了。巧的是，他居然跟我是一个大学的，去年我才知道。还有更巧的，他居然是叶师兄妹妹的男朋友！”
　　“。。。。。。哦，那你们，你跟杜泽后来和好了吗？”
　　“那当然，小时候的事情怎么能当真。他在城西的房子还是找我买的。要不要我把他电话给你跟他说一声，咱们大家在这边有事情也好相互照应照应。”沈磊立马开始掏手机，准备给杜泽打电话了。
　　媛媛有些手足无措了。幸好沈磊有电话进来。
　　媛媛看着面前的咖啡，绕着手指，叶远进来了。
　　沈磊挂了电话就睁大眼睛，带着无比喜悦的口气对叶远说，“师兄，曾媛媛她是我小学同学！”
　　“呃，你不是在W市读的小学嘛。”
　　“我之前在CZ读了一年级后来转学了。话说曾媛媛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大冬天的，把我从池塘里拉了起来。”
　　“曾媛媛，你小时候还做过这种好事啊。”
　　“是啊，小时候做的善事多了，老天才赐给我你这么个男朋友啊！”
　　“哎哟，曾媛媛，你也会说这么肉麻的话啊。对了，师兄，杜泽也是我们的小学同学，哪天叫叶君带他出来，咱们一块吃个饭认识认识！”
　　“哎，多事！他们俩早分了！再说我们都认识，杜泽跟我们住一个小区的，还上媛媛家蹭过饭！”
　　“呃，那就差我了啊！改天我也要去蹭饭。曾媛媛，大家都是小学同学，不能差别对待啊！”
　　“行！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联系我呗。”
　　“我亲自下厨招待你行不！”叶远拦了下来。
　　“师兄，我就吃小学同学一顿饭，你急个什么啊，又不会把你女朋友抢了。是吧，曾媛媛！”
　　“呵呵，你一定记得联系我哈！叶远没这么小气的。”
　　一行三人在W大门口分别。沈磊带着兴奋和异常喜悦的心情走了，媛媛则有些微微的伤感。有沈磊在的过去那些日子真是不愿意想起来！
　　叶远载着媛媛回家，一路上，媛媛没有先前那样活泼，大概是累了。
　　“想什么啊？媛媛，我妈都跟你说什么了？”
　　“阿姨说你脾气不好，要我不要嫁给你！”
　　“不可能！”
　　“逗你玩儿啦！”
　　“你真不打算告诉我吗？”
　　“儿媳妇和婆婆之间要有些小秘密才会有好的关系！”
　　“这么说，决定了？”
　　“咳，我是说万一，万一我嫁给你了。”
　　“你就是死鸭子嘴硬，看哪天我不要你了你还这么说不。”
　　“你敢！”
　　“你看，来劲了吧。”
　　媛媛渐渐闭了眼睛。痛经的苦痛依旧很难承受。媛媛把自己窝在座椅里不动了。
　　到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媛媛没什么事做，就跑到叶远家里翻翻他的电影，看了一点点，实在没什么兴致只好关了跟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的叶远聊天。
　　“叶远，我觉得我的人生，好像以你为中心撒了一张网，然后就这样，把我包围了。”
　　“怎么了？”
　　“我的上司是你的父亲，我的小学同学是你的大学同学，我的初恋曾经是你妹妹的男朋友，我的大学同学还是你的发小。现在，我最要好的两个朋友你也认识了，熟悉了，哎！”
　　“这说明我们有缘分啊！千里姻缘一线牵。”
　　“可是我好像还没有融入你的生活。”
　　“怎么会呢？你是我爸的徒弟，我发小的大学同学，我哥们的小学同学，基本上你应该认识的人都认识了。准确的说是，我们两个人就这样，缠一块了！笨蛋！”
　　“我觉得这一切的开头还是你爸爸。要不是他选择了我，我也不会到这里来，也不会遇上你了。”
　　“。。。。。。”
　　“认识你真好！”媛媛突然没由来地钻进叶远怀里。
　　“怎么了？情绪很古怪啊！”
　　“。。。。。。”媛媛静静地抱着他，倾听他有力的心跳。
　　叶远瞅了一下手表，“呃，曾媛媛，你是不是，那个来了。”
　　“恩。你怎么知道啊？”媛媛还是没什么动静。
　　“我是谁啊，你男人啊，当然知道了。”叶远加大了搂着媛媛的力量。
　　“呵呵，有你这样的男人，真好！”
　　“我要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你还真是。。。整个人都迟钝了。你不是不舒服嘛，那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好一些呢？”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只想抱着你。”倾听着叶远强劲的心跳，媛媛烦躁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呼吸也变得更加沉稳了。
　　叶远放了一部温馨的小电影，搂着媛媛，直到她静静地睡着。两人一夜无梦。
　　两人自从交往以来，叶远不再做那些有着强烈的对抗情绪的恶梦了，媛媛也很少梦到过去的压抑生活了。彼此的存在似乎驱散了那些似有似无的情绪，给了彼此些许安慰。
　　早上醒来的时候，叶远的胳臂疼得厉害，主要是抱的姿势不好，然后被压着了。叶远的胳臂轻轻了动了一下，媛媛就醒了。
　　“醒了？”
　　“恩。”
　　“好点了吗？”
　　“恩。”
　　“怎么没什么精神啊？”
　　“恩。”
　　“你再躺会吧。”
　　叶远起身，媛媛在叶远卧室里听着洗手间里传来的水声，刷牙的声音，从来没有过的家居感就这样涌上了心头。有一个可以依靠，可以等待，可以期待的感情，如此安心而平静。以前，媛媛只要一幻想和杜泽谈恋爱，想着就会心跳加速外加不由自主地脸红，而实际上，媛媛只要在杜泽面前就会紧张，大部分时候是在平复情绪。而和叶远在一起却不一样，媛媛很放松，整个人变得活泼亮丽起来。媛媛想起昨天晚上叶远帮她揉肚子就觉得好笑，一个平常板着个脸的大男人，跟个小朋友似的忽闪着明亮的眼睛，非常认真地对待她的疼痛。
　　“笑什么啦？”叶远从洗手间里出来就看到在床上傻笑的媛媛。
　　“想一个可爱的小朋友。”
　　“大清早地胡思乱想什么啊。精神好了就起来吧，我要换衣服。”
　　“哎。看不出来啊，你还这么保守。你说咱们都睡一块了，有什么不能看的啊？”
　　“你的女流氓本色终于露出来了啊！”
　　“我觉得我挺可爱的！”
　　“你也就爱逞口舌之快，我真要换衣服了，你不得赶紧溜出去啊。”
　　“切，你也太小看我的行动力了。”
　　“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叶远说罢就开始解睡衣带子，媛媛赶紧拉了被子就往里钻。
　　“哈哈哈。你看，就被我说中了。”
　　“哪有这样赤裸裸在别人面前脱衣服的啊！”
　　“我是别人吗？你这么害羞，咱们将来洞房花烛要怎么办啊？”
　　“谁跟你洞房啊，叶远你走开，你不要过来啊！！”感受到叶远的气息，媛媛拼命往被子里躲。
　　“亲爱的，你点燃了我的欲望，你要负责。”叶远开玩笑向被子里的媛媛伸出魔爪。
　　两个人早上这么一闹，媛媛的腹痛已经被忘却了。

　　春花盛开的日子里，媛媛和叶远的日子也过得相当“繁茂”。沈磊如约到媛媛家蹭了饭。媛媛挑了个好日子把叶远正式地介绍给了郑筱晓认识。叶远也带着媛媛和熊静、郑律一块吃饭。郑律对媛媛和叶远的组合虽然惊奇但还是真心地祝福他们。
　　说到媛媛和郑律，到底是缘分不够。大学时代媛媛想要接受其他人的时候自己为了学业的顾虑而和她保持了单纯的朋友关系。现在大家毕业了工作了稳定了还在一个城市，本来是想有好的发展，不料自己的发小和媛媛好上了。的确是缘分不够，还没开始就已经被永远地划为了朋友圈子。当然为了自己的朋友好，郑律私下里跟媛媛讲了不少知心话，从叶远小时候的经历到叶远的家庭。得知叶远的家庭背景，媛媛更是有些忐忑了，要是结婚，也就完全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即使叶远的家人不注重叶远未来老婆的家庭背景，只看她个人的人品，但是，从很多实际经验来讲，门当户对的婚姻才有最坚固的稳定性。对媛媛这个研习社会科学的人来说，现实不得不被考虑。
　　一想到结婚这个问题，叶远的家庭背景，他的职业，性格特点，人生观价值观就开始被媛媛提到一个高度上来思考。而这种考虑，是从来没有过的。没有经验，没有标准，又不可能依感觉来解决问题。
　　所以，很明显，最近，媛媛在躲着叶远。下班后坐上环城公交转几圈，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她想给自己一些独立思考的时间。没有叶远的日子会变成怎样，没有叶远的人生会怎样。可惜，最近没有什么结果。无非是大而化之的空白。她没有办法以一种尘埃落定的态度来评论她充满未知的未来。
　　婚姻，不单单是两个人一起过日子。它意味着你要和另外一个人分享自己的所有，要把一个不单纯的自己暴露给另外一个也许你并不特别了解的人，要和那人个一起面对两个人的社会关系网，要去适应那些两个人在一起的不方便。现在的媛媛，还没有做好这个心理准备。她无法想像自己要配合另一个人的生活节奏，自己做什么都要和另一个人报备，做什么都要把另外一个人考虑在内。爱情很甜蜜，被人宠爱也很开心，一旦涉及到婚姻这个神圣的契约，她到底有些底气不足。
　　媛媛不知道自己是把问题想复杂了，还是，还没想清楚。
　　而另一边叶远表面上没什么动静，在媛媛面前依旧跟以前一样。经历了父母的婚姻变故，在婚姻问题上他虽然没有底气，但他有爱媛媛的信心，有爱她一辈子的信心，现在当成女朋友来爱，以后当成妻子，孩子的妈妈来爱的信心。是曾媛媛给了他这种信心，同时，也正是这个女人给了他不安。最近媛媛眼里越来越多地出现迷茫，她也越来越喜欢发呆，这都让他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