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花缘》老猫清梦

1、冬季盛开的水仙(一)

　　一

　　又是下午一点半心，乐心将几片茶叶放进杯子，给自己冲了一杯清茶，轻轻呷了一口，暖暖的感觉之后，还是那样清涩。

　　二

　　乐心一个人租住在一条小路边的阁楼上，每日写些文章，可总是发表的少，退回来的多。以此度日真的是有些困难，只好再靠家人接济一下。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可是乐心就喜欢这种随意的生活。而且乐心想，总有一天，她会和哈里波特的作者罗琳一样，创作出风靡全球的作品来。
　　乐心都已经二十八岁了，还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原因很多，最重要的原因是，乐心不愿委屈自己的心。
　　大学毕业以后，乐心不愿意考公务员，不愿意考教师，乐心觉得就算是考上了，自己也不会高兴的。乐心无法想像，每日早起挤公共汽车，每日为工作忙得焦头烂额，每日为那些无形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会是怎样的折磨人。乐心刚刚决定不参加任何考试，只在家写写文章时，爸爸妈妈着实地吓了一大跳！他们俩人轮番来轰炸乐心，乐心实在不愿意投降，便一时意气，从家里搬了出来。时间长了，乐心的爸爸妈妈也就没有办法了。可是他们决定要为乐心安排相亲！女儿的人生三件大事是：考学，上班，结婚。中间这件事虽然没戏了，但决不能因此而耽误了第三件大事，这件事，也是他们认为的，人一生中最最重要的一件事。可是，忙来忙去，一年多的时间，前前后后安排了二十多次相亲，却总是无功而返。这些人，不管他们是否对乐心示好，乐心都没为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有一丝一毫的动心，乐心细细地看过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都没有从他们的眼睛中看到乐心需要的纯净之感。不是有人说，闻香识女人吗？乐心认为自己是在观眼识男人。不管这方法是否有用，乐心都要像等她心中的作品一样，等这样一个她心中的人。爸爸妈妈很是发愁，可是乐心并不发愁。虽然乐心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目光纯净的人什么时候会出现，会不会出现。但她知道，如果他出现了，她会看出来。
　　乐心便每日午后坐在阁楼临窗的地方泡一杯茶，慢慢地品，慢慢地想自己要写的文章，慢慢地看着楼下匆匆的路人。这一坐就过了三、四年的时光。爸妈早已不再为乐心安排相亲的事了，他们已经无奈、无语。
　　可是，乐心，你要等的人在哪里呢？

　　三

　　一个冬日的傍晚，天阴阴沉沉的。窗外的小路冷冷清清，很少有路人经过。
　　乐心透过窗子，看着萧瑟的小路，突然很想出去走一走。乐心便穿上大衣、戴上围巾，出了门。
　　一路迎着风向北走，走不多时，就走到了这附近最大的一家超市门前，从超市里传出甜甜的歌声，乐心顺着歌声就走进去。这家超市不过有三间屋子大，日常用品却也是应有尽有。乐心看了又看，觉得没什么好买的。乐心想着，自己的那间小屋里面，鸡蛋还有，面条还有，洗发水也还有。乐心又转了一圈儿，又细想了想，还是空着手走出来。刚刚推门走出的时候，一个男人在超市门前停下自行车，从台阶下面低着头匆匆地冲过来，乐心略一侧身，竟没有躲过，男人的左肩撞了乐心的右肩，乐心被撞了一个趔趄，可是那个男人也只是低着头哼哈地说了一声“对不起”，连衣兜里的钱包滑落在地都没有看见，就进了超市。乐心不满地撇了撇嘴，拉开超市的门冲着那个男人喊道：“嗨，你的钱包掉了。”男人回头一看，尴尬地笑了笑，想说点什么时，乐心早转身走开了。
　　从超市走出来，再往北走不过几步，就有一个一间门面的花房。乐心平时并不喜欢花，她觉得花开时是那么娇艳，让所有人都忍不住驻足观望，可是花谢时那种凋零的感觉，又是那么让人心酸。所以，乐心从这儿过时，都只是站在门外往里看一会儿。可是，乐心今天透过玻璃门看到一盆水仙花，秀丽的花朵，婀娜的身姿，每一处都让乐心觉得是那么的可爱，就是想要把它捧在手心里。乐心没有多想，一大步就跨进花房，买下了那盆盛开的水仙。
　　出了花房，乐心手捧着水仙，没走几步，手就被飘过的一丝丝寒风冻得有些麻木，乐心僵在小路中间，微微打了个寒噤，一股寒意从肌肤渗入心底。唉！乐心想：出门的时候戴上手套就好了。
　　这时，刚才在超市门口撞了乐心的男人，手提着一个塑料袋从超市里走出来。看见乐心瑟瑟地站在那儿，一双小手捧着一盆水仙，脸色苍白苍白的。男人看出了乐心的窘处，便上前一步说：“刚才想要谢谢你的，你却……啊，嗯……你家远不远？”男人指指自己的自行车道：“我用自行车帮你送回去吧？”说着男人就伸手来接花盆，可是乐心并没有把花盆递到男人的手里，反而往后退了退。男人也觉得自己有些突兀，就把手缩回来，略想了想，脱下自己的手套放到乐心的臂弯处，说了一句“带上手套会好些。”便不等乐心同意或者拒绝，就翻身上了自行车，向北骑着走了。乐心想喊住那人拒绝他的好意，可是嘴动了动，到底没有发出声音，最后，还是放下手中的水仙，戴上手套。手套里面还有那个男人留下的温暖。

　　四

　　第二日的午后一点半，乐心照常坐在临街窗边的茶桌旁，泡上一杯清茶。所不同的是，今天乐心的身边，多了一盆淡雅秀丽的水仙花。乐心并没有特意地去欣赏水仙，但是阵阵袭来的香气，还是让乐心觉得心醉不已，甚至已经承受不了这醉人的香气，只好站起身来，打开窗户。就在打开窗户的一瞬间，乐心觉得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看着她。乐心向窗下看去，却并没有看到有谁抬头向上看。乐心想要退回的时候，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自行车闪进乐心的视线。是昨天的那个男人！他骑着自行车从小路北边的拐弯处拐过来，正穿梭在小路上的人群之中，亦或是有意的，亦或是无意的，他的头微微向上昂，看到了阁楼上的乐心。那个男人冲着乐心浅浅地一笑，算是打了招呼，便很快地穿过人群，消失在向南延伸的小路上。
　　乐心坐下来很久，还回味着那浅浅的笑。再端起茶来时，竟发现，一向苦涩的茶喝到最后，有一点点淡淡的甜。
　　又过一日，又是午后一点半，乐心还是泡上一杯清茶。坐下来，之后，便犹豫要不要打开窗户，想了想，拿不定主意，就转头去看那盆水仙，水仙花似乎摇曳摆动，等不及要让乐心打开窗户，好呼吸一下窗外新鲜而又清冷的空气。乐心打开窗户，顺便向下望去，正想着那个男人是常走这里，还是偶一为之时，那个男人又骑着自行车从小路北边的拐弯处穿出来，又冲着乐心浅浅地一笑，之后迅速又向南而去。
　　整个一个下午，乐心坐在电脑前，都没写出一个字来，心，七上八下地，不能安安稳稳地呆在它应该呆着的位置好好地工作，“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眼睛也时不时地转向临街的窗户那里，似乎总要寻找什么。
　　到了傍晚的时候，乐心正坐在电脑桌前发呆时，桌上的手机“叮铃铃”地响起来。乐心懒懒地拿起手机，电话是乐心的一位和乐心一样还没有嫁出去的女同学小凡打来的。
　　“喂？”
　　“乐心，是我！”乐心的这个女同学在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工作，因为对于男朋友的要求特别的高，所以，现在和乐心一样二十八了，还是孤身一人。“我们部门今天晚上有个年底小聚会，纯粹大家happy一下。要求每个人要带个伴儿。你今天就屈尊陪陪我吧。”
　　“我不想去。你叫别人吧。”
　　“不行，不行。乐心，你是知道的，她们那一帮重色轻友的主，谁能来陪我？我知道你不喜欢热闹，不过就坐一小会儿吧。我不找你，还能找谁啊？”
　　“你前一阵子不是谈了一个男朋友吗？”
　　“仔细打听过了，那个人还将就了，可是他家里人特多事儿！你别琢磨别人了，一会儿我就去找你。”
　　“哎……”
　　“就这么定了！”不等我再说什么，小凡就挂了电话。
　　晚上，小凡硬拉着乐心到了她们部门包的自助餐厅里。一进餐厅，性格开朗的小凡就把乐心丢在一旁，高声地呼朋唤友去了。乐心很后悔跟着小凡来，可是，既然来了，就别闲着，吃点再走！

　　五

　　乐心端着餐盘随便选了几样，找了个角落准备坐下的时候，身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嗨！”
　　乐心转身一看，“咦？你怎样来了？”是那个男人。
　　“我还想这样问你呢。”那个男人展露着迷人的笑容。
　　“我跟朋友来的。”
　　“朋友？”那男人很有礼貌地展现着灿烂的笑容。
　　“是啊。”乐心向不远处一指，“那儿，小凡。”
　　“你是小凡的朋友？”那个男人的笑容立刻张扬起来，“哈哈……”笑声通透而又释怀。
　　乐心似乎也被他的笑声所感染，附和着笑了起来。
　　男人随着乐心坐下来，并主动介绍自己，“我叫廖飞白。叫我飞白好了。我和小凡是一个部门的同事。”
　　“我叫乐心，慕乐心。”
　　“乐心？你刚才笑起来很好看啊。怎么之前见到你，你的眼睛里都充满了忧郁呢？”
　　“有吗？”
　　乐心没有正面回答，飞白只好自我解嘲地笑了起来。笑过解释道：“我吧，和人交流的时候总是会仔细地看人的眼睛。我之前见到你的时候，你的眼睛总是流露出一种忧郁的色彩。你自己都没发现吧？”
　　乐心的心又“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低下头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可是飞白并没有要停止询问的意思，还是睁大了眼睛瞪着乐心。乐心小心地抬起头来，仔细地看了看飞白的眼睛，飞白瞪大的眼睛似清澈的湖水一般，映着乐心的脸庞。
　　飞白倒被乐心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了？我脸上长什么了？”
　　乐心摇摇头，还是很仔细地看着飞白的眼睛。飞白的眼睛里，映出的乐心的眼睛，就似幽蓝的冰点一样，一点一点地融化了。
　　飞白用手在乐心的眼前晃了几下，“乐心？乐心？你流泪了？”
　　乐心红着脸低下头，眼泪无声地滑落。
　　飞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是我的话冒犯你了，是不是？对不起，我这人有时候就是不看情形乱说话。”说着，飞白递给乐心一张纸巾。
　　乐心接过飞白递过来的纸巾，轻声说：“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我的眼睛。”
　　“眼睛？”飞白重复着乐心的话，并没有理解乐心的意思，而是很自然地站起来，拉起乐心的手说：“人不高兴的时候更要把自己放在一个快乐的环境里面！我带你出去跳两圈！”
　　乐心抽出自己的手说：“我不想跳。”
　　这时，一旁玩得很high的小凡摇摇晃晃地摇过来，“唉，飞白，快，都嚷着找你呢！乐心啊？我半天都没看见你，你在这儿啊！”说着就拉走了飞白。
　　等飞白迅速脱身折回时，乐心，却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