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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现世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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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楚白臣换了一身紧衬的衣服,又自卧室床后抽出心爱的银霜剑,这才熄了烛台,缓步走到院中。把剑,起舞!
他流落乡野十年,是养父白氏收养才得活命。外界传言说养父白氏收养他只是为了找个劳力活命。可谁经历过谁心里知道,养父白氏的确仰仗他的劳力拖了几年命。实质上却是,若非当初白氏施以援手,从拐子手里买下自己,若非他真心将自己当亲儿子养,传这一手家传的银霜剑法。
自己如今早就不知沦落在哪处迎来送往的馆阁,或者在回程的路上小命儿早没了,哪里还能再享这荣华富贵?哪里还能叫那个人悔不当初?
飞起,回旋!
十年之苦,累壮了他的腰身,磨粗了他的双手,养成他一身寒陋朴素,让他失去了男儿该有的教育,让他与这富贵乡有些格格不入,但他却并不觉得苦恼自卑,反而感谢这人断生让练就一颗坚韧的心,不然,他如何面对那些心怀嫉妒的庶出兄弟?又该如何面对被她伤害之后的人生?
落剑,无悔!
"好、剑、法!"
楚白臣才收了式,院门外响起几下掌声,一句怎么听怎么怪的赞扬声一字一字传来。接着一名提灯小侍推开门,引着身后穿着宝蓝缎子常服的男子进来。男子的容貌于楚白臣有五分相似,只是面容更精致些,周身的气质也没有那么凛冽。
不用回头看,楚白臣也知道是谁。他本不想理会,奈何人家不请自来。这门都进了就不好不搭腔了。
“是云北四哥?坐!”三年的磨练,楚白臣早已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些魑魅魍魉,所以避重就轻,只淡淡一句,就解决所有问题。
楚云北也不是头一次领教楚白臣的冷淡了,但这次他却不像从前那般暴躁,而是笑道:“呵~,我就不坐了,只是路过看见了。耍的真是有意思,比天桥下卖艺的好看多了。不过为了弟弟你好,我还是要劝一句,这些个刀啊剑啊的还是少耍为妙,你本来就长得像个女人,再耍可就更像女人了。到时候进了谢家门~呵呵,谢世女亲眼看见了你这样子,就不是吓昏,而是吓死了!唉,不过现在替谢世女担心这些有点早了,谢家或许明天就来退婚了呢!”
说罢,楚云北一脸得意的站在原地,等着楚白臣好奇心泛滥,自己也好有的下文。
可出乎他的预料,楚白臣听了眼皮儿都没抬一下,只单板的说了一声:“谢四哥提醒。”好像根本没听懂其中的暗示似的。
庶出兄弟几个里面,楚云北是个炮筒,这会儿一见楚白臣板着一副死人脸不接招,当下就火了,指着楚白臣就骂道:“还真是个‘贱’人?耍得一手好‘贱’。乡下长大的野种,也敢~”
说到这儿,楚云西忽然不敢出声继续骂了,反而惨白着脸蔫声道:“白臣,你这干什么?我是你亲哥!”
楚白臣闻言一笑,轻松写意的将银霜剑在楚云西脖子上转了个,劝道:“没什么,只是想提醒四哥一句,不要听风就是雨。他们都是订了亲的人,马上就要出嫁了,就是有什么不妥的我爹也会帮着瞒下来。倒是你,如今上不上下不下,什么着落都没有,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前程才是!”
楚云北只是脾气暴躁,倒也不是真傻,一听这话顿时变了颜色,晓得自己又让人当枪使了,不由骂道:“那个贱人~我还当他真好心将事说与我听~“
可楚白臣却不耐烦听这些窝里的龌龊,将剑一挺,冷声道:“夜深了,要不要我送您休息去?”
楚云北之前吃过这银霜剑的亏,也从别处打听知道楚白臣是给别人脖子放过血的人。只是这次听了别人的挑唆觉着得意,难免忘了楚白臣的名头跟从前吃的亏,这会儿楚白臣帮他想起来,他自然也不敢再啰嗦,惨白着脸走了。
楚云北走了,楚白臣收剑之后却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进了耳房叫凉儿。
凉儿好像睡得正香,楚白臣推了好几下都没动静。楚白臣索性也不推了,只慢慢将带着鞘的银霜剑搭道凉儿的脖子上,凉凉道:“如果有人骗我,尤其是我亲近的人,那么我一定杀了他,。不过要是他现在就醒来~”
“啊?好公子。求求你不要再吓唬凉儿了~,凉儿醒了!”
凉儿也知道自己的小聪明瞒不过精明的公子,不过不试一试他总是不甘心。于是无奈的在威胁下起来之后,还是嘟嘟囔囔道:“公子一说杀人,还真是吓人!”
“好了,别说这些了!快点告诉我,谢世女昏倒,究竟是怎么回事”楚白臣心里有事儿,这会儿倒是不愿意再听凉儿废话。
凉儿一听立时就皱紧了小脸儿,哭丧着看楚白臣道:“我就知道那些人准将这事儿传到公子耳朵里。可侯君担心您受不了打击,特地嘱咐我要瞒着公子,我没办法,这才早早落了院门睡觉。谁想到,竟是一宿也等不得,半夜里也不让人安生。”
凉儿还想叫苦,楚白臣听了却打断道:“说吧!我不会让爹知道!”
知道拖不下去,凉儿只好干脆道:“是侯君将您的画像送去了太康府。结果世女看了之后就忽然吐血昏了,信儿传来的时候,据说还没清醒呢!”
“哦?”楚白臣听了不由蹙眉,细思量其中缘由。
凉儿见了还以为他在自责,赶忙安慰道:“公子,侯君说了,这件事根本怪不到你头上,谢世女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她~”
“她的身体什么样,我都知道的,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你不用担心我。”说罢,楚白臣起身道:“你继续睡吧。我也要睡了!”
“公子~”凉儿一听,更是担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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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啊!我的儿啊,你可不要吓爹,不然,爹可怎么活呀!”
昏暗中谢香古又听到了似曾相识的哭声,她想了好一会儿才起来,叫的这样悲伤的是王氏,早先她刚附到这具身体上时,听过一次。可他干嘛又要哭?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谢香古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沙哑着嗓子道:“我这是?怎么了?”
声音虽然难听,但伏在她身上的王氏却好比听了仙乐,当下就精神起来道:“儿啊,你怎么样?”
谢香古说了一句嗓子疼的厉害,听了王氏的问话再不敢多说,只道了一声:“水!”
“快快,给世女端水来!”王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女儿不好说话,赶忙吩咐屋里人伺候。
容夏原本因为谢香古吐血昏倒正跪在地上,如今一听吩咐,赶忙抢上前端了水喂给谢香古道:“大小姐,喝慢点!”
谢香古喝了一气水,感觉嗓子好点,这才对王氏道:“让爹担心了!”
王氏闻言,立时又被勾起担心,握着谢香古的手急问道:“儿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看了一眼画,就又吐血又昏倒的?难道是楚家小子,你不满意了?”
最后一句,王氏是试探着说的。谢香古听了突然想起昏倒前看到的那副画上人的容貌,脸上就是一顿。她很想说些什么,可是嘴张了又张,到最后只摇头化成两个字:“不是!”
她知道自己闭着眼睛铸成大错,可这时候无论心里多么想更正,也断不能承认,因为一旦承认,就是等于要害他性命。
“真的不是?”看着谢香古的态度,王氏有点不相信。迟疑着道:“你要是真不满意了,别憋在心里,一定要来告诉爹。爹可以去退了这门亲。总要给你找个让你心满意足的来!
可谢香古闻言却是苦笑一声道:“人是我自己选的。怎么会不满意?再说,婚期都要到了,您这会儿去退亲,让人家还怎么活?”
王氏闻言却瘪瘪嘴,带着委屈的哭腔道:“我不管。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敢干!”
谢香古闻言心里一痛,伸手拍拍王氏道:“爹你不要这样。我真的没有不满意。”
“真的?”王氏再次求证。
“真的!”谢香古咬牙坚持道:“爹你放心吧。我想休息一会儿!您也去休息吧!我看你脸色也不好!”
有了谢香古的再三保证,王氏这才熄了要去楚家退婚的心思,回去休息了。
王氏走后,谢香古躺在床上,双目呆呆的看着帐子顶,心中却是翻江倒海。想起那画上的人,再想起那日的相遇的那一位,比对两张万全不同的脸,她不由暗暗的责问自己:要你不信一见钟情,要你不选两情相悦,非得无情的随便选定一个,到如今现世报了吧!你拉了一个无辜的人,就得陪着他一起走向没有幸福的未来!
谢香古越想越觉得悲哀,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也越想就越将王氏刚刚的话放大。
你要是真不满意了!你要是真不满意了!别憋在心里!别憋在心里!一定要来告诉爹!一定要来告诉爹!爹可以去退了这门亲!退了这门亲!总要给你找个让你心满意足的来!让你心满意足的来!心满意足的来!
“与其三个人都痛苦,不如~”谢香古越想越心动,她猛的坐了起来,大叫道:“容夏~”
“大小姐!”容夏就守在卧室外。
可是谢香古怔怔看着容夏应声而来之后,却又将原本要叫王氏的话吞了回去。真叫王氏来了,要楚白臣怎么活?更何况,夏家先前是拒绝了的,王氏也曾说夏金梧是唯一的不可能。要是逼死了楚白臣,却又没娶成夏金梧,那最后~
“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看着谢香古发怔,容夏不由又担心起来。这小主子可千万别再有个好歹,不然自己这条小命可就真交代了。
容夏着急,却不敢催,只耐心的等着。谢香古却是在他问了这句话后,慢慢暗淡了眼中的光彩,落寞道:“将画取来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