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局》孤落霜天

2、惊梦

　　深夜严府内

　　做工考究的铜镜映出一个美丽的脸庞。一双狭长的凤眸透出几许妩媚和明丽，她蝶翼一般的睫毛在她的眼眸上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使她的眼睛看上去更加朦胧神秘。她的五官虽精致却不带一丝脂粉气和油腥味，实是耐看得很。她的脸微微有些瘦削和苍白，一双单薄的唇瓣此刻正紧紧地抿着，眉间染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失落。
　　女子的身后立着一个素衣婢女。她双眼呆滞，神情因疲倦而有些恍惚，显然已陪着自己的主子在此呆立了不少时候。困意早已向她袭来，这乖巧的婢女似也知道主子此刻有心事，强忍着打哈欠的欲望，不想惊动她。
　　那女子自镜中窥探到婢女的窘迫模样，不禁“扑哧”一笑，转过身来柔声道：“兰儿，你若累了便去歇息吧。”半晌，她又黯然道：“我…我还想再等等他。”
　　兰儿急道：“小姐不睡，婢子又怎能安心入睡呢？婢子估摸着现在也有三更了，您还是早些睡下吧。”
　　女子眼中掠过一丝不安与惊悸，疑道：“‘估摸’？难道今夜不曾有人打更么？”一瞬间，她的眼眸似透出她内心中一道道深深地沟壑。
　　兰儿答道：“初更时打过一次更，后来好像没有了。也许是兰儿太累了没有听到吧。”她忽又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了一抹促狭的笑意，悠然道：“小姐，您不也是思念心上人，而没有听到么？”
　　女子的脸登时红得赛过番茄，佯怒道：“瞧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罢，便抬起手作势要去撕她的嘴。兰儿一边嘱咐小姐让她早点就寝，一边嬉笑着跑出了房间。
　　凤眸女子此刻毫无睡意，只得搪塞了兰儿。远远见着她回到房间，便急急地回屋拿了件狐裘披在身上，冒着依旧凌厉的余寒走出了院子，循着白雪覆盖着的小径，向花园走去。
　　此刻大雪已停，浓云散开，皓月当空。隆冬时节，园中的几十株梅树花开正艳。白雪虽掩住了粉梅的风姿，却未能藏住其淡雅的清香。
　　那女子也是怜花之人，正忙着用手拨开白雪，让梅花的倩影重现眼前。浓浓月色下，梅花那清透可人的粉红色变得更加妩媚动人，女子忍不住踮起脚尖去嗅枝头梅花的清香。
　　她仰起的脸此刻笼罩在朦胧的月光下，使其变得更姣好柔美，愈显圣洁。这美丽的月光，这纯净的白雪似乎掩去了所有的罪恶与阴暗，还给世人一方纯美的净土。
　　此刻，她恰似仙子在仙境含笑拈花，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一粒粒石子，纷纷投入一个人本古井不波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他忍不住上前将她风姿绰约的身体扣入怀中。
　　“叶儿…你身子薄，怎么还不回屋？”他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如同弥漫着花香的夜雾，低沉神秘而又温柔，一瞬间便勾去了若叶的心神，脸又变得通红。
　　严若叶不必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心下一阵狂喜。此刻，倚在他的怀中，她贪恋地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体味着他只向自己展现的温柔。
　　但她又突然挣脱了他的怀抱，转身盈盈一拜，高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不知圣上驾到，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来人正是当今天子，尹三秋同父异母的兄长——尹甫望。他虽未着龙袍，却不妨碍他一身雍容华贵的王者气度在此展现。他丰神俊朗，剑眉星目，赫然有一张足以令无数京都少女夜不能寐的脸。最迷人的却是他的眼睛，不同于尹三秋的清澈明朗，却是深邃迷人。此刻，他的眸中却似映着漫天的星光，目光炯炯，唇角边扬起一抹勾人的笑意。他自宽袖中伸出一双修长的手，上前将若叶扶起，道：“这君臣之礼你我之间何妨省了？”
　　严若叶却并未回答他，悠然道：“几日前皇上夤夜前来与微臣吟诗作对，把酒问月。今夜皇上若还是这番来意，恕臣无力奉陪！”说罢便迈开步子，好似真要离去。
　　真是关心则乱，尹甫望情急之下只得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怀中，急道：“朕此来是有事想与严爱卿探讨。”
　　严若叶奇道：“何事？”
　　尹甫望含笑道：“今晨母后向朕提起了立后之事。”
　　严若叶闻言内心不免刺痛，一阵醋意泛上心头，失落感陡然增加，此刻也只得强笑道：“后位空悬几年也确实不合礼数，难免要遭人闲话，太后此举实为必要。”半晌，又忍不住试探道：“皇上是否已有意中之人？”
　　尹甫望笑了笑道：“自然。”
　　若叶只觉嘴中发苦，心中醋意更浓，冷笑道：“这女子若非天香国色，也一定拴不住皇上那颗高高在上的心啊！”
　　尹甫望似全然未听出她话中的讥诮之意，悠然道：“严爱卿果真才智过人。她不仅是‘天香国色’，更是文采斐然，足智多谋，在官场上如鱼得水，稳坐相位；在沙场上亦是屡建奇功！”他故意停了停，挑起她光洁的下巴，深深地望进了那双妩媚的凤眸，沉吟半晌，缓缓道：“叶儿这样的奇女子，朕岂有不爱之理？”
　　严若叶的脸又红了，呆怔了半晌，才讷讷道：“陛下当真？”
　　尹甫望温柔地笑着，爱抚着她的乌发，轻轻道：“当真。叶儿，从今往后，你便叫我子望，你我之间再无君臣之分。”
　　=======================我是快乐的分割线================================
　　之后，尹甫望将若叶送回房间后，便离去了。
　　严若叶刚进屋中，便一眼瞧见桌案上不知是谁放了一块玉佩。她心下一惊，快步上前去看那玉佩，却是似曾相识。玉的质地、光泽均属上乘，玉佩上还刻着一个“秋”字。
　　若在平时，严若叶定会爱不释手，但此刻，她盯着那玉佩却似盯着索命的厉鬼一般，她美丽的脸突然因害怕变得狰狞扭曲。
　　“啪”的一声，严若叶突然将那玉佩砸在地上，却还不解恨，又狠狠地使劲用脚踩了几下，嘴中还低咒不已！
　　一阵歇斯底里之后，她终是气吁吁地跌坐在地上，又神经质地拾起了那玉佩，温柔地摩挲着那个“秋”字，凄然笑道：“三秋，是我负了你，你不肯放过我么？”
　　她有踉跄踉跄着站了起来，却感觉喉头一热，一股腥甜之气自喉间泛开，整个人便沉沉地倒了下去。
　　朦胧中，她似乎回到了过去，她又看见那个自己刻骨铭心不能忘怀的人正眨着他那灵动的眼睛，冲着她微笑道：“叶儿，等我赢了子望哥，便娶你进门。”
　　一瞬间，她似已划入一个飘渺的梦境，那些她不敢回忆的过往排山倒海般向她扑了过来。
　　她睡得是那般沉，以致没有发现窗外有一道鬼魅般的白影伴着几不可闻的叹息随风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