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一晌贪欢，天上人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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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汝所求？”
“存在的意义。”
“何为汝所望？”
“爱人之心。”
…………
……
四周空空落落，有如混沌之初，他抱着双腿坐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无人理会，一坐千年。
他不知时光流逝，不知自己为何，从来以为自己也是这冰天雪地的一部分。一日他睁开眼，听虚空一个声音传来：“佛有千面，魔有千面，众生万象，你既是你，又是他人。”
他心中惊诧，只觉得一瞬之间七窍皆通，浑身有种说不出的舒畅之感——他原是有心的吗？
虚空又道：“既是天地化物，便不属六道轮回之中，你既跳出轮回，不如就做个掌控最初轮回之人吧。”
随即光华一闪，他发现自己已能够从雪地中站起。
他抬起头，看着朝阳初升，金灿灿的光折在白茫茫的雪上，刺得他眼睛一阵难受，他又低头看看自己，赤裸的肌肤已能够感觉到这冰天雪地之中的寒风吹拂。
他忽然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变得十分有趣，他有一双眼，从此他可看尽天地万物，他有一双手，从此他可触尽万物天地。
第一次，他有了活生生的感觉。
他一挥手，身上已着了柔软的袍子，袍子没有颜色，通通透透仍能看到他自己的身体。他又挥手连连变幻了数十种颜色，最终定在了一片雪白。
有了衣衫，他便赤着脚走到湖边，湖上结了厚厚的冰，他挥手将一湖的冰融成了水。向下望去，他看到水上映着个白袍的人，长长纠缠的发是莹白剔透的颜色，皮肤亦白的像雪，脸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放眼望去，人与袍子，袍子与雪地，总要融在一似的。
他抬手摸摸自己的脸，一片平坦，空空落落。
忽然有个细小的声音传来：“咦，你是新来的吗？”
他左右张望许久，可以看到的地方皆是一片芒白之色，那声音又连叫了几声：“在这里！我在这里啊！”
他顺着声音一望，终于在湖边找到了块光滑洁白的石头，不仔细看，那石头与周遭一切也是要融在一起的。
他蹲下来，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那石头，触手一片冰凉之感。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新来的吗？真是奇怪，明肌山上已经好久没有神仙来了！”石头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他想了想：“不是。我在这里已经很久很久，只是现在才能够走动而已。”
石头咦了一声，又沉默了一会：“……是化形了吗？真好，真好，做神仙真好。你叫什么名字？”
他顿了顿，道：“名字？我……没有名字。”
石头发出古怪的声音，咕噜半天才道：“怎么会没有名字？别看我尚没化形，名字还是有的，这座山叫明肌山，作为山上的一块石头，我当然也该叫明肌了。”
他看看石头，晶莹更生冰雪的模样实在是好看：“明肌啊……”
石头有些得意：“好听是吧？千百年前天际七彩，这座山上的上古天狐化形飞升，历了九重天雷，最终飞升成仙。后来他踏着青色祥云回到这座山，为山取名‘明肌山’……”
“是这样吗？”他抬头看了看天，天空无边无际，那石头又在长篇大论那飞升的青衫神仙，一阵风吹过，他缕了缕剔透的长发：“既然如此，我便也取个名字好了。”
石头这才安静下来。
四周空空落落，自己也空空落落，名字这样的东西究竟要怎么取才好呢？
“你的名字取自山名啊……”他低声念着，“明肌，明肌……”
石头忽然有些紧张：“喂，明肌已经是我的名字了，你，你可不要同我抢啊！”
他心里有种顿时有种奇怪的感觉，莫名问它，“我为何要同你抢？”
“咳咳。”这回轮到石头沉默了，石头嘀咕了一会，道:“好啦好啦，我帮你想一个名字，就当你诞生在这里的礼物好了！”
他于是在石头身边找了个还算平坦的位置坐下。
石头想了很久很久才不甘愿的发出懊恼的声音：“唉，其实除了明肌山我从来没有到过别的地方去……你也看到了，我只是一颗石头而已，名字，名字……你有没有见过或者听过别的东西啊？”
他想了想，“虚空说，佛有千面，魔有千面，众生万象，我既是我，又是他人。”
石头大惊奇，“原来你是这样的大人物，虚空就是天启啊！唉，我什么时候也能化形、成仙就好了。”石头默了片刻，才确定一般道，“佛有千面，魔有千面，众生万象。”
“你即是你，又是他人，也就是说你即可是佛，也可是魔了，万象，万象，有了！”
“就叫‘千面’怎么样？”
他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听到它这样说的时候那种打心底的欢跃之情，让他觉得还不错。
“就叫千面好了。”
“千面千面千面，哈哈，我是明肌，你是千面，欢迎你来到明肌山！欢迎你和我在一起！从今天开始，啊，终于有人可以跟我说话了，我等了好多好多好多年，虽然等的不是你，但是有人可以说话就好了……”
“……嗯。”
他于是有了名字。
“明肌”，“千面”。
有时候将这两个名字连在一起念的时候，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一种不再是“空空落落”的感觉。
他想，这样算不算得上是有了意义？
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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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白空落的明肌山上只有下雪的时候、刮风的时候才会多那么一些生气。
平日里他就坐在石头身边，两人都安安静静的，他们一起看日升月落，每天都看，偶尔说些话，再或胡乱讲讲故事，日子过的很是悠闲舒服。
石头最喜欢说的故事是一个关于仙人飞升之后“衣锦还乡”的故事，那天狐如何如何厉害、怎样被天帝赐了仙君名号，然后回到这座蕴育他的大山，怎样将它捧在手心里与它对视……
有时说的陶醉了，仿佛那青衫仙人就在眼前一样。
这个故事他已经听了太多太多遍，每一次石头都是以更加愉悦的口气讲述，直到一日他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酸涩之感——
明明他才是这座山里唯一一个伴着它的人。
为什么，总要想着其他人呢？
何况还是那么遥远、遥远到根本无法接触的幻影。
他于是问石头：“你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你只是一颗石头，即使每天将这个故事放在心里，它也只能是一个故事罢了，你是没有机会与故事里的人见面的。”
石头顿时呜哇一声：“谁说我见不到？有朝一日我会化形离开的！我会化形离开，然后成为神仙的！”
他忽然胸口闷闷的，看看广袤的天际，没有边界，这种闷闷的感觉越来越严重。
“是吗，我倒是不知道，原来有一天你也要离开的。为什么要离开……”
石头的声音变得有些落寞：“为什么？大约是待的太久了。”
他看看石头，还是那样的晶莹剔透，一如初见时的美丽。时间好像从来没在他或者它，又或者这座山上留下过什么痕迹。
“永远在这座山上不好吗？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从日出看到日落，每天都看。”
石头立刻哀叹：“永远在这里……会很无聊啊！”
“……”
无聊吗……
他并不知道无聊是什么，他只是觉得与它在一起的日子很好、很好。
他从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从今往后。
他只是觉得每天只能听到它说话就好。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以为他是因为它才存在、才出现在这里的，而他从今往后的意义就是陪着它，一直在一起。
他以为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以为瞬间已成为永恒。
他以为它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它却说它有朝一日会化形离开，然后成为神仙……
他觉得自己胸口有什么东西正在发芽，无可抑制，每日带来刺刺的疼痛。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一晌贪欢，天上人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