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浮生若梦，为欢几何（〇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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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伤铁在葫芦里浸满四十九日用着更好，这段时日则需着手筹备其他几样铸剑材料。
古月便拿了材料清单，这几日琢磨着将材料一一寻来。
仔细看了半日才对坐在石头上的松鼠道：“近日我要四处收集铸剑材料，你受伤不便与我同行，不如……”
松鼠一个蹦跶自石头上跃起，回的极快：“留在明肌山，凑鸟卧云会疵了我。”
那白卧云原身是白鹤，又方化人形，心智总是不稳，将东流君化身之青毛松鼠当成味美鼠类的一种。
古月点点头：“所以我想，既然铸剑之事已有卧云相助，你不如便回水云山安心养伤罢。”
松鼠立刻耷拉脑袋，浑身散发萎靡之色，小脚板在石头上一蹭一蹭：“你要赶我走……”
“我一个人在髓云山，叟不方便，还一幅邋遢狐狸的样子……”
“四了，我本就四天界第一闲散、终日好疵懒做、不务正四，爱逍遥、爱虚度，毫无形状的人，天下间又有随愿意与我一道呢……”
说完又啪叽一下仰躺在地，短小的四肢努力扯出一个大字：“淬死病宗惊坐起，暗风催雨入寒窗……”
“……”
古月默了半日，终于还是将仰躺的松鼠丢回肩上。
“其实带着你……好像也没那么麻烦。”
松鼠翻了个身，愁苦之色一眨眼便消了个干净，转而笑眯眯看着指着那张薄纸上飞扬的墨字，歪歪嘴：“我觉得仄个卧云小子，毛孩一个，层不了大气候。”
见古月不答，又得意忘形：“若我没叟桑，动不了几根手指，凑鸟就要玩玩。”
古月默默收了记满材料的纸，轻声道：“是吗。”
这一声，没有语气起伏，明明不是疑问，却更不似肯定，听的东流君一道冷汗流下来，本来预备好的哈哈一声也咽进了肚子。
若说东流君的修为，少说万八千年在这摆着，在这天界还真也不算低。只是众仙也并非众口铄金，这些年来东流君的确是过的自在逍遥，终日好吃懒做，在别人修炼的时候大摇大摆四处寻摸吃食，活得毫无形状。
所以当他日后遇着古月，左右找不出话说的时候，曾蹦出这样一句——听说你率领一千仙兵，大败三千魔人，那三千人里又有两千九百九十九是被你干掉的，喂，看不出来你一个女仙有这么厉害？不如改天我们较量较量？毕竟仙界留存的上仙已不多了……
这句话，本来是说着缓和一下气氛的，语气就类似于——听说你昨天喝了一锅红豆粥，又要了三十碟糕点，那三十碟糕点里又有二十九碟是被你吃掉的，喂，看不出来你一个女仙胃口有这么厉害？不如改天我们较量较量？毕竟仙界留存的这么能吃的上仙已不多了……
……的感觉。
不想这句话被当时不懂得谎话为何物的古月当了真，后来他们越发熟悉的时候，这句话被古月重新揪出来。
东流君为了堂堂男子汉的面皮问题豪言壮语应下，打仗那一日甚至自家仙婢还都来明肌山头助威，自己也鼓足了万八千年来吃食的那股劲道，一幅天下奈我何的模样。
只可惜、只可惜古月不过堪堪三招就将他踢下云头。
其中两招还是虚晃，没打着人的。
这事成了日后东流君为仙婢取笑的重大污点之一，此战过后，东流君亦曾不堪受辱而闭关，发誓从此勤修炼，吃酒两不沾。
不过两三日之后因着心下不奈，又去明肌山与古月做最后的饯别，一别别得一场接连七日的大醉。醉后便将此事深埋心底，就此遗忘，又做回了他毫无形状的闲散人。
需要寻找的材料共有百种，百种之中大多数是容易得到的常物，只是也有那么三种事物不甚好找，须得天上地下去翻。
红尘土、三生水、焰冥火石。
其中最最困难的便是一种叫‘焰冥火石’的物事。
无刃剑不比寻常之剑，剑身无刃，需靠自身发出的杀气伤敌，无刃无血，只要心存一念善意，一般也不会达到杀人性命的地步，顶多将人震晕个个把月。
焰冥火石生出的火焰就是焚烧并提升无伤铁内中剑气的最好火焰，只是它比得三昧真火尚来的难取些。
不因火石数量少，其实说起来火石在当地还算是很普通的石头一枚，只是不巧只存在于魔界之中罢了。
地处魔界边荒的七无地，那里的地上随便抓一把都是焰冥石，需要找的却是焰冥石中泛着火红色的火石。
古月考量一番，决定最后再去魔界取物。
主要原因是这只松鼠手不方便，舌头也不方便，到了魔界如果不巧被哪个魔人逮了，恐怕连救命都叫不全。
“你不是想要双飞凡世吗，这个‘红尘土’只有凡世才有，便先去看看罢。”
那松鼠却脸红了，不知想起什么，支支吾吾的，古月忍不住敲了敲他头壳：“你不是堂堂男子汉，怎得不生病，脸却总是变红。”
松鼠撇了撇头：“你……你不懂。”
“是，我不懂，你倒是想不想去双飞。”侧着头，古月呼出的气又吹在松鼠身上。
这个问题问得，这个小风吹得，松鼠踉跄一下，险些栽倒。
“……想、想。”
“是想，还是想想。”
“想、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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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土，红尘土，自是踏上红尘才有的东西，古月在松鼠的建议下化了男身。据说是自古红尘里，女子之身麻烦总是太多、太多。
古月问他麻烦太多、太多都是什么，松鼠却不愿回答。她想了想，最终照着东流君的模样化了成了个青衫男子，下了山。
一人一鼠几乎是出了屏障便马上闪身去了就近的城里，听说凡世街道热闹的紧，怕又不甚惹出什么，她便在城外一颗树后显形。
初来凡世实在觉得什么都不一样，古月在这个城门口看了许久，看到那守城门的小哥都有些面色发窘：“这位公子在看什么？是初来我们无香吗？”
古月瞧着那石刻的‘无香’二字，心下又好奇发作：“你这城，何以叫无香。”
小哥叹气道：“城……城本不叫这个名，只是前任城主心胸狭隘，自觉得城中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自己欣赏那十里湖水，不想他人沾染，便向城里的湖投了毒……”
开始只是因为一个城主的狭隘的心胸，不想他人饮用湖水而已。
城里人口多，中有一湖绵延十里，湖水是大家重要的水源之一，许多人饮毒水死了，尸体埋在土中也不腐烂，只好拴着石头丢回水里。
同时埋了人、浇了毒水的毒土地生的东西也毒死了许多人，再后来，城里的水土便再也生不出花草。
从别城运来的花土竟也活不过几日，城里的女人头上从此无法簪新鲜的花，形如枯萎，顶有名的赏花会也再无缘举办，花香便在这座伤然的城中从此消褪。
而后无论换过几任城主，用了多少方法，仍是无法拯救已然受伤的水土，使花从新种出来。
这城，便也跟着改名无香。
小哥本说的伤心，见眼前公子一幅叹然的模样，不由又咧嘴笑笑，嘿嘿拍了拍古月肩膀：“公子，先莫要黯然神伤哇，我们无香虽无真花香，别的香……嘿嘿，可是大大的有啊！”
古月眨眨眼：“大大有……别的香……”
小哥正要靠近耳语，却有一青毛松鼠炸然飞起扑到他脸上。
古月只好道了歉、又悄悄施法治好小哥的伤，这才带着松鼠匆匆入了城。
找了个茶楼坐下正色对那松鼠：“此番正事紧要，你若再那般瞎闹，我便施法将你送回水云山。”
松鼠撇着脑袋：“你……你……”
话没说完，便被古月一把扫到了怀里，同时有一轻佻男声道：“你便是凝香楼新来的留香公子？”
说话间已有一扇子将珠帘挑开，紧接着露出一副风流模样，锦袍玉冠，看样子是个富贵子弟，脸白嫩无比，明明生的一副秀气之象，却偏面露轻佻。
见人没有反应，男子竟倾身而来，手上的扇子跟着挑上古月的下巴，细细端详品味一番，才意味深长道：“呜呼，你这面相实在是合我口味，合我口味啊。”又道：“这么想来，前几日我的确叫人骗了，哼，那群臭老嬷子，本少爷的钱岂是那般好骗，哈！”
说话间笑得实在有些忘形。
“……”古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何事，只是觉得这些人表情有些奇怪，硬要说是哪里奇怪，却无法确切形容。
紧接着随那男子身后又进来三三两两打扮相似的人，一人道：“柳井公子实在好运气，若我们再早到一步就好了，这传闻中的留香公子，实在好看的紧，这样好看的人，天上人间，恐怕只此一个了。”
柳井将折扇一甩，轻飘飘的扇道：“呵呵，算命先生说我今日桃花甚胜，看来果真不假。”说罢伸手揽过古月，吹了口气在她脸上：“呵呵，留香美人儿~跟本公子回家罢，本公子说到做到，会照顾你一辈子，让你无忧无虑的~”
“……”古月觉得脸被吹的有些痒，怀间的松鼠几次想挣扎出来，皆被她按了回去。
这白面凡人实在奇怪的紧，先不论那无法形容的怪异，平白无故为何贴的这样近……
……是了，或许这是凡世独有的礼仪。这样一想，古月顿时有些释然。
柳井道：“美人儿不答话，本公子就当你答应了。”
在场之人纷纷大笑起来，道：“恭喜柳公子了，如花美眷，羡煞世人啊！”
柳井便更加得意的贴近古月，连呼出的热气都喷在脸上，让她实在有些难受，正准备施法屏蔽一下，却听——轰隆——一声，紧接着那雕花木窗便整个碎裂飞出，散落后只见一身着怒红衣裳的少年人高高束着发辫，正以剑拄地，单膝跪在当中。
他是在那么一瞬间冲进来的，因着速度太快，谁也没看清楚，等尘埃落定之时，少年已是这样一个姿势。
他没有抬头，低垂的脸好像有些发红：“崔冷，跟我走吧。别做什么留香公子。”
一阵沉默……
反应过来的柳井顿时大声道：“又是你这个臭女人，整日男不男女不女的打扮，就会破坏本公子的好事！来人啊，给本公子抓起来！”
珠帘外立刻响起各类脚步声、衣料摩擦声与慌乱间的碰撞之声。
被称作女人的少年抬起头，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张尖尖的瓜子脸，凤眼上挑，红唇微启，怎么看都是绝色少女的模样。只见她转转眼珠仔细看了看古月，竟脸色一变，随即拂额嗤道：“切，认错人了，后会无期。”说罢一个闪身跳出窗外。
随着哐啷一声，窗外顿时传来几声尖叫，跟着议论声也纷纷而至。
“……”
屋中留下的人纷纷对视一番，冲进来的护卫们也顿在门口，柳井脸上颜色变了好几变，这慢慢才将搭在古月肩上的手收了回来：“失、失礼了。”
随即僵硬的后退了好几步，直到保持了安全的距离才又转身过来，紧接着整个屋中的人——柳井、跟在他身后三三两两的公子们，以及后来冲进来的护卫，全部齐齐躬身道：“这位公子，实在是失礼了。”
古月还是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好道：“无妨。”怀里的松鼠好容易得了个机会钻出来，蹬蹬挑上古月肩膀，也跟着对这妙奇的场面感到奇妙。
柳井懊恼的抓头叹气：“又弄错了，这位也不是崔公子，哎，真不知道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城里呆多久。”
一护卫道：“那还要不要跟踪起凤小姐？”
柳井将扇子一甩：“废话，还不快整队走人！”
浩浩荡荡一屋子人于是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茶楼之中，待古月满肚子好奇，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屋中已经空空荡荡，只剩被踢碎的木窗碎片。
茶楼伙计苦着脸拿着扫帚进屋，一面赔罪道：“这位公子，实在对不住，不然免费给您换一桌吃茶如何？”
仍旧没明白整件事的古月忍不住问道：“那些人是谁？”
伙计边扫地边长叹道：“哎，方才那位从窗子里飞进来的乃是凌起凤凌女侠，她呀，已在无香闹了两个月了。女侠迷恋那位留香公子多年，此番正是追着公子来无香的，可惜啊、可惜那公子什么都好，却是个断袖，只爱男人的！……”边说还一副可惜至极的表情。
“谁说，在下只爱男人？”随着声音悠然而至的竟也是个着着红衣的公子，这红也是怒焰一样的火红，长发用同色的凌缎松散的束着，乍一看方才那位冲进屋的、被称作女人的少年与他打扮的倒有几分相似在里头。
公子唇红肤白，生的极漂亮，若不是骨架摆着，乍一看倒像个女扮男装之人了，他手中也有一握折扇，扇尾坠下半边玉坠，白色的流苏安静的垂下来。公子对古月道：“在下崔冷。”
这个人透着一丝疏离，古月老实回答自己的名字：“古月。”
崔冷斜倚在门框，淡然道：“刚才那女子可是要你们去城门口投书？在下此番前来，正是劝公子莫要投书。”
古月并不懂‘投书’的确切含义，只好问：“投书是什么？”
崔冷似乎没有料到会有人问这样的问题，怔了片刻才道：“原来公子是外地人，那便不打扰了。”
说不打扰便消失的迅速。
留下的伙计有些目瞪口呆，伙计道：“哎呀，女侠运气忒不好，永远与留香公子错失那么一时半刻，哎，留香公子也真狠心。”
古月完全被这件事吸引住，想起之前卧云的嘱咐。
卧云将需要的材料告诉她后，特地嘱咐过三件事，其中一件便是关于这‘红尘土’。虽化形不久，该知道的东西，卧云还是知道的很透彻的。
那时卧云曾问她：“古月，你懂不懂的什么叫情？”
古月似懂非懂，点点头，又摇摇头。
卧云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懂情之一字，总觉得情事既是烦心事，此番我需得将话说在前头，‘红尘土’是凡世才有的物事，是用来缔结你与无刃剑之间信任成分的、非常总要的材料。你须得自身参与凡事、染上凡尘，通晓情意，才能凝结出‘红尘’来，其中你与此事羁绊越是深厚，红尘土便越是尚好。”
参与凡事、染上凡尘、通晓情意，这便是凝结红尘土的三个条件。
古月想了又想，觉得这件事值得深入，有想参与的感觉，便问那伙计：“为何你要说那崔冷公子，只爱男人？”
伙计拿着扫帚的手搓了搓，淳朴的脸竟然发红了：“那、那公子是凝香楼的公子，凝香楼、凝香楼是供男人们取乐的。”
咳咳、、、肩上松鼠啪叽一声，摔倒地上。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〇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