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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逼救——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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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耻辱的讲述燃尽了我的心力,也把天阔心中那个纸灵所糊的茉莉花天女烧成了一地薄薄的灰烬,原来是这样的一个子,肮脏得任何人都可以来唾弃——如斯单纯,是有资格的。原以为把这些化脓伤口悉数掰开人视与他人可以让自己得到一种解脱,他不必再纠缠我了,我呢……也可以断了某些不值一提的惦念。可是忽然之间心咯噔一下,不是痛——而是空。
像无数个生不如死的煎熬长夜,我的呼吸又开始加深胸口起伏难以压制,如一个哮喘病人但无药可救。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是不是停不下来了,就要这样一直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整个呼出来了吗?不行,我受不了了,不……行,我费力地扯着头发企图让□□上尖利的痛苦转移心上的紊乱,还是无用?那种无力感重新袭来,不要……我把自己的指甲对准了脸,只要抠下去就可以了,扣下去,扣下去!
是天阔抓住了我魔鬼般招摇的手爪,同时他的脸上三道深浅不一的划痕也如美人蕉绽放:“霖铃,不要怕,有我,有我呀!”
呼吸缓缓顺畅下来,才察觉一时恍惚间我已跌入他的怀中。他不善于用言语表达感情,对我也没有太多的话。但一直在这千万滚洪流之中,他历经千辛万苦把我找到,只为了告诉我他在这里。“有我”这一声呼唤如同山顶消融的冰雪与我的模糊泪水交融在一起,苏醒了整个混沌大地,填满了一颗空虚易碎……
那是种太阳的温暖,不理睬嚣张的架势,只要存在就是一切光明与安静的力量。
我用手蹭蹭脸颊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头埋得很深不敢见人。脸上凉丝丝,滑溜溜的,是……我钻出脑袋,他通红的眼眸像带有裂痕的石榴石无比清晰地抵在我的面前。我浸淫于那段不堪回首之流时,他一直无声地流泪。枉他敬我爱我,我却从未懂他,暗地里以自私的俗世眼光来揣度他。他不像他们,他像我的母亲,那个至纯至美永远微笑的母亲。
原本着急守着我的爹爹看我稳定下来要看他,慌张地挪过身子面对岩壁:“霖铃,爹爹……没脸见你,对不……。”带着哭腔的声音再也忍受不了,话语留下一片空白,只看到玄色的袖子配合着岩洞里水落的滴答声不停地举到脸边,臃肿衰老的身体轻微地一颤一颤。
“霖铃”天阔怕被人抢走似的揣着我的手,捏紧了想到会弄疼我就松开,松开怕我不见又忙拉住我的手臂,觉得不合适茫然地摩挲着我的肩膀,支支吾吾地憋出一句话:“霖铃,霖铃……你知道吗?我好……好心疼你。”
我忙着点头,温热的眼泪洒开。
“那你走吧。我不愿看到你再出事。”我吃惊地看着那对晶莹的红石榴,里面笃定地映着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子,一个生怕还没来得及呵护吐一口气就消失不见的软弱人,那只羸弱的鬼影子真的是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白霖铃?
哭花了的爹爹默默坐回我身边沉沉地拍了拍天阔的肩膀:“小伙子,你是个真心对我女儿好的人,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我要和乡亲同生共死,伯父不用管我了。”他们简直像说好似的,我在哪里?
“爹,我也要留下来。”
“不行!”两个男人几乎同时站起来吼道。
“女儿,不要去送死!“爹爹激动地叫喊“只要我们两个好好活下去,活下去。”谁又不想活下去?但当别人在岩浆中销骨,自己却因为贪生怕死躲到一个世外桃源悠闲地品着茶坐看花开花落,甚至卑劣地在远处欣赏火山喷发?这种事我做不来:“爹爹是叫我自个儿苟且偷生。”
“我没脸要求你什么,可……”爹爹巴巴地望向天阔,眼中闪烁着乞求。
“霖铃,你不要为了我来冒这个险!”他波动着眼里的洪水泛滥,浇不灭心中的忧心如焚。我把他的受伤的脸捧在手心,看着这个曾被我逗的红了脸如今又被我惹得哭泣的小男孩怔忡半晌:“傻孩子,我又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你骗我……霖铃,我不要你再受苦了。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不想你这么快就不见。答应我,走的远远的。”他哑着声音,在我肩上的手慢慢抽离。你随随便便想不要我就不要我的吗?我不让!我攥住那双自作主张的手轻轻地晃起,好似幼年非要缠着好欺负的他为我梳头画眉时的无赖。“可是怎么办,你现在赶我走我都不走了。放宽心,姐姐什么时候骗过楚小妹妹,我真是为了自己。”,我刮刮他的兔鼻子,一旁的爹长长地叹气:“女儿,你何必说这样的话来自欺欺人?”
“没有何必,只有应该。我明白无能为力被别人袖手旁观的感觉,痛恨冷漠。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受命运的作弄,被挤压到无法忍受的罅隙里,好像每一次的努力都是一败涂地,我愚蠢地跳了河。可我现在被救了,活着,就不能再弯起身子把自己蜷缩得像个虾米好方便老天把我逼得更渺小。我不信我每次的抗争都是徒劳,这次我不会再输给老天更不可能屈服。现在我要做的是救人,救己!”天阔沉默了下来,秋水之上暮霭迷迷,平静之下半弯憧憬漩涡深陷。
“赢了又能怎样,你和天斗有什么好下场?”爹爹胡须拉碴的脸上铁青凝重,我是他唯一的家人,现在我们相依为命,如果失去我对他实在太残忍,但和他一起逃跑就不残忍了吗?
闭上眼,狠下心:“赢了就赢了,输了——玉石俱焚!”
“你……”爹爹目眦尽裂地朝我扬起手来,却猛地扣在自己的脸上,跪倒在地,“如,果,我,不,许,呢?”,每一个字都用血淋淋的拳头砸出,我畏缩起来,是不想一走了之,但我怎能逼迫如此爱我的父亲,我的强装的镇定开始褪去,这场仗不打了吗?
“香消玉陨。”天阔幽幽地对着爹飘出一句,软绵绵地把我和进怀里,就像搂着一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