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花照空谷》Origin

31、八生塔

　　他说完，就要踏出广忌厅，却又回头：“秦默，昆仑昨日来了人，给你两日时间，将乾方剑送回去。”
　　“是。”秦默目送着门主的袍裾在门外消失，瞬间垮了脸。
　　“哟！那乾方剑如今在何处？嗯……若没记错，应该是在天启教吧。这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抓紧时日啊……”青媚笑着出声。
　　“昨日，是天启教，今日，在忌火坛。”吴弈慢悠悠地道。
　　“是麼？！”青媚佯装惊讶：“秦默，你现在出发兴许还能在两日内完成任务。”
　　语罢，两人毫不顾忌地笑起来，满意地看着秦默愈来愈黑的脸色。秦默这人，初看满脸的桀骜，深知下来才发现他脑子里从来没有什麼弯弯心思，是以青媚与吴弈两人均以调侃他为乐，不对，还应算上罗秋笙。
　　“你若再不走，就只有等着回来领罚了。”捉弄人的事，我从不参与。
　　他这才心急火燎地出去。
　　“苏漓每次都这样，真害我们扫了不少性！”青媚一个眼神斜了过来。
　　“是麼？那不如到我房里，我斟茶向你赔罪？”
　　她嘴角一扯：“你那个蒸笼还是算了吧，三伏夏日，屋内摆了几个火炉。我说，你又何必找罪来受呢！”
　　找罪来受麼……我黯然，忽而自嘲：“也许罢。”
　　回到房里，入目赫然便是几个偌大的火炉，经日经时燃烧着，与窗外的盛夏景致颇为不合。伸手轻触，暖意融融，尽管这样，我每晚睡着仍是冷得紧。这两年来，寒毒发作次数少了许多，或许玉狸的血有一定作用。只是，醉梦里，双生蛊，一阴一阳，一冷一热，真真叫人不好受，沐梓渊房里那故事缺的后半段我算是亲身体验到了，女子下了蛊自己每晚亦是忍着难熬的寒凉。
　　罗秋笙第二日就叫我们上路，中途看阳光更烈了，便在一处茶棚小憩。
　　山野僻静，茶棚简陋，此时生意却异常兴隆，提刀的、带剑的，几乎满座，好不容易才寻了个角落坐下。交谈声不绝于耳，大都与那地图有关。
　　“看来，炎臻墓的吸引力果然不容小觑，顺德山庄此时怕是有不少人拜访罢。”吴弈以扇骨轻敲桌面道。
　　“哼！就凭他们那样也想要地图？”青媚不屑，瞥了瞥身旁几个大汉。
　　我不语，安静地喝茶，一路行来，早就口渴了。从我们到茶棚时，那些人的目光便时不时扫过来，看得自然是彩衣束身，身姿曼妙的青媚。眼神直接到放肆的程度，若不是罗秋笙还定定坐着，我估计她是打算上去直接了结了那些人。
　　周围的人都是有武功底子的，加之她之一番话刻意说得大声，立时，那些人纷纷握紧手里的兵器，全部瞪过来。
　　邻桌那几个更是已经处在暴怒边缘。
　　“臭丫头！你说什麼！”
　　“我说……就凭你们，也想要地图？”青媚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鄙夷地道。
　　“口气狂妄，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这个臭丫头！”看上去很是壮实的人提了刀就要上前。
　　青媚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估计就等着这句话。她看了罗秋笙一眼，后者仍是静静喝茶，连眼也没斜一个。
　　相比于其他桌的人，我们还真是悠闲。
　　“音杀……”有人喃喃出声，我循着声源望去，那人见着青媚腰间的弦月弯钩，脸色白了又白。
　　不少方才还满脸怒色的人，此时纷纷默默垂头，安静地盯着茶盏。奇了，这会儿竟比我们还悠闲的模样。
　　“咳咳……今日天光甚好啊。”吴弈笑了笑。
　　提刀的汉子站在原地，愣了半天仍是没动静。
　　“就这副德行还想地图！”青媚已没了兴致，复又坐下，只是眼中鄙夷之色更甚。
　　那人估计受不了如此被人踩在脚底下践踏般的挑衅，脸涨得通红，像是要冲上来，被身边的人拉住，而后又坐了下去。
　　也是，既然得了台阶下，谁还会拿命来逞强，即便这个台阶质地差得离谱。
　　“青媚，扣你半月俸禄。莫不是忘了规矩？”罗秋笙散淡开口。
　　规矩？思过门的规矩似乎是依着门主心情而定，他高兴了，随你在外怎麼折腾，他若不高兴了，你就等着看他怎麼折腾。只是，青媚性子也确实该收敛一些。
　　“今日……天光甚好啊！”吴弈颇为感慨了番。
　　我抬头看了看青媚，果然她脸色黑了下来，一副恨不得将其撕碎的模样。心下好笑，随即看了看天，真真是天光甚好。
　　茶棚的气氛一时冷凝，安静得连倒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这样的安静一直持续到我们重新上路。
　　思过门在江湖上地位很是微妙，不大不小，不正不邪，加之高手众多，没人会公然挑衅，反倒是前来求助之人甚多。
　　譬如那乾方剑，正是当初有人请思过门出马，入昆仑窃取，当然这代价，定是不小。如今，在各派各教转来转去，就是回不了昆仑，无奈昆仑只得前来求助。
　　这般赶了几日路程，便到了顺德山庄所在之地。吴弈说得不错，这几日山庄访客怕是不少，单看几乎爆满的客栈及客栈里形形色色的江湖中人就知道了。
　　“秦默已经进了山庄。昆仑距此处不远，他应该是将乾方剑给昆仑掌门后就去了。”吴弈皱眉。
　　“他以为顺德山庄是他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麼。”罗秋笙一声冷哼，继而看向我：“去将那个不成器的蠢货给我找回来。”
　　“门主……”青媚开口：“苏漓不会武功，此番前去会不会不大合适？”
　　“只有她去，才不会打草惊蛇。”罗秋笙摆了摆手，示意我现在就出发。
　　我转身，望着外面墨黑的天色，从窗户跃出。
　　今晚，没有一丝月色，顺德山庄处在一处密林中，偌大的地方看上去多了几分鬼魅的气息。
　　我在屋顶上轻巧地几个来回，避开了庄里的守卫，来到了一座塔楼前。楼有八重，每一重皆设有机关，想要从底楼进到顶楼，需要先后通过七重机关，愈往上便愈难。故而此楼又名为八生塔。能到达第八层的人，莫不是经历了生死考验。
　　塔楼底层的门开阖了一条缝隙，依稀的光线从里面流泻而出，周围是浓暗无际的黑夜，倒是这楼显得通透明亮。
　　抬眼望去，便令人感到惊异。高耸的楼壁上赫然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图，丰厚的羽翼，轻盈的姿态，磅礴却不失柔美地展现在眼前，色彩缤纷又斑斓。笔直光滑的石壁上，是道道镂刻的繁琐细纹，不同颜色的光线从里面透出，成就了眼中盛况空前的美景。令人不得不赞叹，这楼筑得相当精妙。
　　我又转眼望了望开着的门，进去的人……会是秦默麼？
　　想了想，我脚下开始运力，顺着楼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