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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醉梦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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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照着新的内功心法练习了半月有余,却毫无一丝进展。每次感觉内力稍稍汇集,想要提高,立时就犹如一团散沙,分崩离析。
怎会这样,疑惑地拿着手中的书册,我看了又看,方法没错,我亦不会急于求成,照理说不会大半个月仍旧无所获。
或许,我天生便不是个练武的料子。
收起书册,想了想,决定找个时间向沐梓渊讨教讨教。
这麽一想,又练了半月,结果不亚于石沉深海,激起的少许水花片刻给淹没,立时回归于无。每每想要提高时便缓慢消弭,我有几次试过强行聚集,差点伤了经脉,于是作罢。
自己没那根骨,我不会勉强练下去,既如此,干脆把书还给沐梓渊得了。
此时我正站在沐梓渊书房前,抬手敲了敲门,半晌没人应声。芸季说他每日晚膳过后会在书房待上半个时辰左右,算算时间,恰是刚好。我犹疑片刻,来到他寝居门前。
“公子……”抬起的手还未落下,房门却开了,屋内,空无一人。怎的人出去了却没将房门关上。
我正打算掩了房门离去,有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案台上几页薄薄的纸张散落在地,我只得踏入房内,将它们捡起,伸手关窗。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稍稍环视了房间一番,与想象中大致一样,随意的简洁。一张青木塌,一方青木案,一片素屏,鸾以松石,缀以琉璃玉。案台右侧角上的东西引人注意。
寒玉打制的圆形器皿,里面盛有满满的水,水中点点碎冰,一株植物就这麽盛开在冰水中。两三片细细的长叶,通体嫩蕊鹅黄色,似花非花,似草非草。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植物,不知是作甚麽用的,看了看便移开了视线,不想望见方才捡起的纸张上有一幅图,图画上的东西倒是跟这株植物长得有几分相似。
几页纸扉泛着暗淡的黄色,薄而平整,像冬日的枯叶,力道稍大唯恐捏碎。
我小心地拿起,上面除了图外还有密密麻麻的字,记载了一个……大概算是故事吧。
一位苗家女子终于如愿嫁给了她爱的男人,无奈花有意、水无情,男人心里满满的是另一个女子。好几次夜深梦回醒来间,她听见身边的男子缓缓叫着另一个女子的名字,那种深情,那样缠绵,是她奢望不来,求而不得的。
女人有时候在想:下蛊吧,下蛊吧,让他只爱你一个人,让他再也不会想别的人。可她终究下不了手,她要的,不是一颗被操控了的心。
她花了数载的时间,千千万万的日夜,仍然在男人眼中看不到柔情,她终于决定放手。这之前,她对男人下了名为醉梦里的蛊。
“我只要你十年,十年之后,蛊毒自会解除。这十年中,你每日入睡五脏六腑便会有清晰的灼热感,热而不烈,灼而不伤。愈醒却更加深睡,梦里沉醉。这般,十年中,不论你在哪,也会记得我了吧……以后,我们便再不相关……”
这应该是从哪本书里撕下来的,最后一页纸缺了一半,上面的图还被墨迹晕染了一块,隐隐看出是虫子在进食,吃的就是与这案台上形似的植物。我盯着纸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虫子长得什麽样,这些纸张也不知存了有多少年,画功薄弱,如同乡野民间一些靠撰写故事为生的人所作。
我将它们放回案台后便掩了门离去。一路走一路在想,沐梓渊留着这些纸张做甚麽,莫不是喜欢这故事?可这也不外乎就是那些戏里唱的痴情女子,老套的戏码,老套的故事,特别点不过添了蛊毒。
蛊毒?我沉思,男子中了蛊毒后体内灼热,而沐梓渊寒毒发作起来浑身冰凉,二者或许能相互牵制?
想到这,我开始欣喜起来,若真如此,那他的寒毒就无须担心了。
只是,姑且不论故事真假,苗族,现下却是难以找着的。苗蛊曾经盛行一时,那还是在天纪40年,不少地方出现有人中蛊之象,官府一月处理的案子相较以往的一年之多,于是上报朝廷,要求剿灭苗人,而江湖上所谓正义之士也是看不起苗人施蛊那一套,在这样两方打压之下,苗族几尽覆灭,剩下的,都是不正统的,最多也就会普通的蚕蛊、蛇蛊、虱蛊,掀不起风浪,自然没人去管。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后继亦出现不少养蛊施蛊之人,只是比起苗人还差了一大节。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竹林,一阵低缓的乐声从深处传来,我寻着声源,很快便见到了手持竹萧而立的男子。
天际落阳,初冒新笋,这样矛盾的新生与寂灭中,青衣墨发赫然鲜明,将其周围生生衬成了一幅素色丹青。
那根竹萧应是新制的,音色还不够圆润,音调回转之间缺了婉转的柔滑,饶是如此,我还是听得沉醉。
箫声悠悠沉沉,没有太多起伏的音调,静得像一口古井,偶尔有风扫过落叶,掉入井中,起了微小的波澜。然而正是这波纹,打破了古井的沉默,深水荡漾间,溢了情绪。
这种情绪,当是落落寞寞,萧萧索索。
他极少会有这般外露的情绪,一瞬间便卸了平日的冰冷,令人莫名地有种……怜惜。
怜惜?我好笑的摇摇头。挺直的侧影诉说一贯的冷漠,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惜。明知面前是泥潭,我还一脚踏进去,只能稳住不动,才能让自己不至于越陷越深。
此时,箫声也已停下,他随意地将竹萧握在手中,待松开时,万点粉末洒落在新笋上。
“练得差不多了?”沐梓渊来到我面前,看了看我手中的书册。
他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摇头:“我实在没有这潜质,一个月以来毫无进展。此番是来将书还给公子的。”
“没进展?”他微微挑了挑眉,显然有些惊讶。
我点头。
“第二重心法虽比第一重难了许多,但凡有些领悟力练起来亦不是难事。”他眉头微皱。
但凡有些领悟力?如此这般,看来我是属于既无根骨,亦无领悟力的那一类了。这……实在令人感到沮丧。
沮丧归沮丧,我仍开口道:“我委实是算不上但凡还有些领悟力。”
我这边话刚说完,沐梓渊便一只手扣住我手腕,另一只手向我背后几处穴位点去,不多时,股股内力注入体内,愈积愈多。
即将消散之时,沐梓渊搭住了我另一只手腕,以掌推进,强行将其汇集。
我额间开始渗出汗水,体内一团气聚不拢,散不开,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偏又动弹不得。好一会儿,他终是撤了力,松了手。我一时不稳,抓着他的衣袖直喘气。
等到我松开了抓他衣袖的手,他仍是方才那样站着,眉间皱得死紧。须臾,才道:“这书,你还是照着练,不用操之过急,不可强行聚气。”
我,委实没有操之过急……
最终,我只得抱着书又回到訡墨居,半路被芸季给拦住:“你不是去把书还给公子麽?怎的又拿回来了?”
“他让我再练练。”
“呵……”芸季突地笑道,一脸的了然:“我算是明白了,上天给了你一个聪明的脑子,就没给你一个练功的身子。”
彼时,我抱着书,心里正不算开怀,于是斜了她一眼,轻笑:“我也算是明白了,敢情上天只给了你身子,没给你脑子。”
她从来就说不过我。
“你……你!算了,我说不过你。知道吗,今天公主大婚呢。”
“公主?”
“叫咱们公子渊哥哥的那个,你不会忘了吧?!”她拿手戳了戳我,瞪大了双眼。
今日何倾瑶完婚麽?难怪他一个人在竹林里吹箫呢。
“嗯,我回房了。”我抱书的手紧了紧,朝房间走去,不理会芸季在后边的大呼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