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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寒毒 ...

  •   难怪戚嫣刚才那副表情,自己出手连半招都过不了,有利的武器又被人解决得差点连渣都不剩,不惊惧才是怪事,
      小杏显然也是注意到了,她略微惊诧了番,便道:“戚小姐从小就是这性子,行事难免有些莽撞,得罪之处,望沐公子见谅。”
      “无妨。”
      “晚膳已经备好,小杏这就去替沐公子端来。”
      片刻后,本就空荡的地方赫然只剩我与沐梓渊两人,连小桃也不知什麽时候走了。
      怎的就把我留在这里?
      “脉行极虚、内力不济、没有功底,就这样也敢施净水?”
      淡淡的话语极轻地鼓着耳膜,令人不变喜怒的调子,颇有一种震慑人的气势。我微微扫了他一眼,薄雾晚夕中,眼前的人气质冷然,身影卓绝,如此似真亦幻的存在。
      “医者本着救人的理念,何种方法救得了人,就用何种方法。否则公子又怎会教我净水针法。”他当时虽说只要我领悟了便罢,但我又岂会只是领悟了便罢,他也知道,不论何事,嗜者定要做到最好。所以,做与不做,不过是时间问题。只是,以我现在这样,若是再施一次净水,恐怕就不只躺两三日的问题了。
      半晌未有回应,我终是隐着担忧,问道:“公子那日……是中了什麽毒麽?”
      “我无大碍,回去后,多练练内功,净水,现下不可再施第二次。”他说完,便缓缓踏入房内。
      我心里慢慢浮起一丝不甚明朗的低落,蔓藤一般缠绕。明知他什麽也不会说,却还是去问了,当真是,闲得慌了麽?
      很快到了槿城,两位妙龄女子站在画舫上向我们告别,而后顺着河光渐行渐远。
      我缓慢地跟在沐梓渊身后,看明媚天光之下自小生活的地方,往来的小贩,明明是那般热闹的景致,在眼里却如长了草一般荒凉。
      我忽的停下了脚步,眼前是一家极大的酒楼,装饰考究,站在门前都能闻到一股子酒味,是上好的沉淀了年月、迂回了时光的醇香。酒酿的微醺勾起旧日记忆,我似乎又见到了苏家宅院。漆红的大门,满室的药材,院子里稀稀疏疏,三三两两的几株红烛,那时娘亲手栽种的,在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里,盛放的浓烈而妖冶。
      “漓儿,这是你娘最喜欢的花,你要记得。”每当她这麽对我说时,我便下意识点点头,而后皱着眉望向那团簇开的艳丽,不明白平日都是一身淡雅的娘亲怎会喜爱这样的花。在我看来,它,实在是俗气又难看。
      而今,怕是再难见到了。短短时间内建立的恢宏酒家,精致楼宇,陈年佳酿,哪里还寻得到苏宅一丝一毫的气息。世事变迁,偌大的土地容不下一人的悲喜。
      摇了摇头,压下心底的苦涩,我抬脚跟上前面不知何时停下来的男子。
      回到谷中,见到片片的白芨草时,真真感到了难得的宁静,若是,若是可能的话,一直待在这里想是不错的。
      沐梓渊一回来便进了清华阁,我踱回訡墨居,却感到无所事事,索性开始整理起房间来。两层的楼阁,有几间闲适空房,沐梓渊从不让病人待在谷中,这些房间倒成了摆设。有伤者需要救助几日的,晚上便在谷外守着,熬得过的,第二日继续救治,死了,便有人来将尸体抬走。第一次见到时,我免不了讶异,日后习惯了,只觉得,沐梓渊这人,当真是爱清静,容不得谷中有外人。每每想到这,便不由感到自己实实在在也算是个外人。
      空绝谷中还有一处小筑,依着清泉,朝着翠竹而建,素淡粉雅的轻纱,水色嫣朦的之感,没有人居住,却出奇的干净,每日必有人打扫。这般粉白粉白,素色纯淡,确是小女孩最喜爱的颜色,不用猜便也知道定是以前何倾瑶的住处。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伴着女子的话语:“苏漓!”
      我抬眸,正是许久未见的芸季。
      “你每次进来非得这麽一惊一乍?”
      “什麽叫一惊一乍,我那麽久没回来,自然要高兴些。”她来我身边坐下,打开茶壶看了一眼:“你就不会喝点清水?”
      “没让你喝,要清水,自己去烧。”
      “你这副样子最是讨厌,我这几年烧菜做饭都伺候谁了?我……”
      “公主到璃国了?”见她就差急得跳脚、掀桌子,我适时开口。
      “嗯,由于路上出的那些事,璃国忙着安抚,要等到下月才完婚,初景在那边,公子让我先回来了。”
      “初景还有位姐姐麽?”我想到了初昀,在空绝谷待的这几年倒是从来没见过她。
      “你说初昀?你见过她了?她甚少待在谷中,一直在外面找……”芸季说到这里突然顿住,面上显出了犹疑,以及,丝丝焦虑。
      别人的事我并没有兴趣知道,我想问她的,亦与初昀无关,于是便对她道:“你跟着沐梓渊这麽久,他以往中过什麽毒麽?”
      芸季这会儿脸上神色更甚,我了然,沐梓渊那日的情况,只怕不是我想得那麽简单。我对着芸季,一字一字地道:“他有没有出现过浑身冰凉,毫无知觉的时候?”
      表情变换万千,芸季终是开口:“我跟着公子之时,他已经是空绝谷的谷主,我那时只觉得这人并不是平时到处都见得到的那些个凡夫俗子,我看着他,就像仰望神的存在。事实上,他确实称得上神。我无数次见他与人论剑,那些人至多在他手下过得了几十招。后来,他开始行医,跋山涉水寻找各种药材,路上偶尔遇到前来挑衅之人,也不再动手,全都交予我来解决。正是如此,我开始知道一些事。每年三至五月,他体温都会异常地低;还有,与人交手后,刻意隐藏的虚弱……”
      讲到这里,芸季顿了顿,才又缓缓道:“我第一次见到初昀的时候,也才真正了解到公子的情况。她回谷带来了一大堆药材,都是些极为去阴御寒的药。那以后我才知道,公子身中寒毒,入春发作得最为频繁……”
      我忍不住打断她:“寒毒?无药可解麽?”
      “哪里会有解药!苏漓,你知道吗,空绝谷继任的谷主都是天资聪颖,却不长命的。初昀、初景与公子都是同一批被老谷主带回谷的,老谷主眼光苛刻,大批人中,只有公子与少数几人被他作为下一任谷主从小培养,以身试毒,以身试药,哪能长命呢!最后也只剩公子而已,可他自己也是半条命悬着。这之后,为了延缓毒发,他以冰蚕入体,可只要稍用内力,寒毒便会发作。”
      芸季一直淡淡地说着,平稳的话语,故作的平静,我知她内心定是不甚安然。
      与多数人一样,我亦是抱着敬畏的态度来仰望这个站在绝对高度的男子,隔着万重高山,隔着徐徐水烟,入眼是缓缓渗入心间的浮光韬影,令人可望而不可及。
      谁又知道,世人所崇敬、仰望的竟是这样一副残破的身躯。
      他站在高处,忍人之所不能忍,承人之所不能承,高处不胜寒。
      芸季不知何时出去的,春风从敞开的门外吹进,还带着冬日未尽的冷意,吹散了我恍然的思绪。
      我起身,走出房外,凭栏而望。青山,碧水,处处新绿,正是春意。从这里,可以隐隐看见清华阁的一角,与周遭山色相容,安宁静谧,如此景致却让人闷闷不乐起来,我只得收回视线,转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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