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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 81 章 ...

  •   次日,就在皇帝下定决心之后,在宫内突然传扬出一则消息:“贾家藏匿江南甄家家产,陛下意欲问罪。”

      当晚,皇帝便摆架凤藻宫。

      元春正在和抱琴商议,是否通知家里,将东西退还。

      会和抱琴说起这种昏了头的事情,只是因为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元春就已经绝望了。换了平时,身为一宫主位的她绝不会如此。

      这些日子外廷的紧张气氛已然影响到内宫,早先,她唯一能依仗的舅舅,也有些不好的消息传进来。

      她很清楚,她自己其实不过是舅舅那边势力在内廷里摆着的一个风向标,标识帝王对臣子的依仗用的。她所有的努力,根本就帮不上自己家多少忙。

      当年那个带着坎坷不安和意气风发一同进宫的天真女子,那个为了家族的荣耀满怀激情的女子,早已经被这深深的宫墙困死了。

      这深宫里头的哪个女子不是怀抱着和她同样的想法进到宫里来的?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她们身后代表的家族是否强大,是否后继有力罢了。

      没有根基的女子,进来了,也不过是一缕浮萍,直至衰亡。

      如今的她,因为她身后的势力暂时算是强大,所以她能座于高位。可她没有皇上的宠爱,就是肚子里有这块肉在,却也无济于事。哪怕她使劲手段,可皇帝却依旧对她不冷不热。而她,也因此帮不到家里一星半点儿。

      进宫前,贾母和母亲的教导还历历在耳。她自己所给的承诺还萦绕在心,她也为此一直不懈努力。

      可结果,多年来的宫门生活,到最后她也只懂得了一件事:家中无男人,女子难出头。

      可笑当年的她竟还妄想能凭借一己之力,为家族杀出一条血路。结果到头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家中无男人,女子难出头!

      到了这样的紧要关头,敌人已经要杀上门了,她却连正面迎击都做不到。只能呆在深宫之内恐惧不安,然后依旧维持着端庄优雅等待着第二日的朝阳升起,直至有一天闭眼离世。

      何等的悲哀,何等的苦楚?

      元春心里其实明白,把东西再给人家退回去,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的。那罪已经在那里了,躲不了也逃不了。退了,不过是罪上加罪。

      而且,就算她告诉家里的人必须把东西退回去,他们也是不会退的。当初收下这些东西时,必定已经了百般思量。就像自己当初被送进宫一样,不过是棋子中的一个。他们可以在她面前点头答应,却也可以转过身后完全忘记。

      她的家就是这么现实,她的家人就是这么可恶,可她却完全无法抛弃。因为自己,也是被那个现实又肮脏的根养大的,已经不干净了。

      这份不干净,叫她眼见着自己爱着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不能爱,叫她眼见着自己期盼的孩子不能期盼。而家族之祸又近在眼前。

      元春绝望了,好累呀,不想再装了。她找到了抱琴,跟她分享着她最后的愚蠢和绝望,她决定了——死在今夜吧!

      想到这,元妃强压下哀伤,起身跪迎圣驾。

      皇帝来的时候,见元春眼睛发红,似是刚哭过,看了不由心下怜惜。可为了得到他想要的,便也只得强按下心中所想,将弹劾贾家的折子摔到了她的脚边。

      元春见了,忙趴伏过去哭着哀求道:“圣上息怒,贾家一门忠烈,断不会干出此等欺君罔上之事,此事定有误会。甄家所犯之错,根本罪不容诛,我父亲最是重礼,万不会做这等不忠不孝之人。贾家身为皇亲,何需如此仰人鼻息?......”

      元春的每一句话都偏离了皇帝预先设想的方向,他冷着脸不吭气,心也跟随着元春的每一句话一点一点的变冷。

      他没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元春哪里肯让,她有预感,只要皇帝打她这宫里走出去,贾家就完了。心中风驰电转,只纵身扑向了皇帝,抓住了他的衣摆,哀求的看着他。

      皇帝心中极为不耐,他很清楚,他再不从这里走出去,就一定会忍不住伤害面前这个女人,他不想,不愿.......即使,这个女人今天叫他无比失望,可他不愿伤了他。

      想清楚,皇帝甩开她便走。

      他只以为是轻轻一甩,却不想元春就着他的力道顺势倒向了门口的胭脂红地粉彩群仙祝寿纹瓶,巨大的瓷瓶应声而裂。屋内静了片刻,而后便是各种纷乱的声音。

      皇帝焦急的抱起元春,怒吼着宣太医,屋内的太监宫女瞬间乱成一团。

      待一切尘埃落定,何以诚挪到了坐在外头已经快成雕像的皇帝身边,轻声道:“忧思过重,胎盘不稳。再加上今日之事,孩子流了。刚才还突然血崩,怕是她自己早已有了死志。”

      皇帝听了这句话,只睫毛微颤了颤,依旧闭目不语。

      何以诚低头未觉,只继续道:“为娘娘请脉的王太医此刻已然认罪,那人是娘娘舅家那边的旁枝。”

      皇帝听起说言,徒然张开了双眼,目光如炬地看着里头,而后只挺直了腰杆,移开眼睛,吩咐他下去。

      何以诚出门之前还听到皇帝讽刺地那句:二哥,您可真狠!

      何以诚可以想象,说出这句话的皇帝,脸上表情必然还是冷然的。

      是的,他是狠,就算是要火上浇油,他也得先把自己手上的太医院给摘出去。那里头有许多他自己的徒子徒孙在,那些丧心病狂地赌徒们赌得起,他可赌不起。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就是再狠也比不上里头那一位。拿着自己的命和肚子里孩子的命,要挟帝王,拼一个家族平安,太狠了!

      都是命啊!

      想到这里,何以诚低下了头,行走的姿态更是恭顺,不紧不慢地回了太医院下药。

      而被留在原地的帝王却无法发泄的流下了泪水,而后又自己揉揉脸抹了。同人不同命,一家子出来的,也未必都一样。罢了,上天注定了朕这一辈子都是替别人活的,坐在这个位子上已是百世积累下的福祉,注定了世间不会有为他这个人掏心掏肺的。强求也不过是个笑话。

      出了大门的李清禶依旧是那个英明冷酷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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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的风云莫测外头的人是不知道的,贾环甚至心情很好的在跟宝玉聊天。

      正聊得好,却听宝玉道:“才刚太太打发人来叫我明儿一早快过大老爷那边去,你等会儿回去,也定有嬷嬷在你院里等着传话。你二姐姐已有人家求准了,明儿那家人来拜允,所以叫我们过去。明早你过来和我一道去吧。”

      贾环听了,脸上的笑戛然而止,只默然不语。

      宝玉见了会意,忙道:“你别这样,到底是一家子姐妹呢。二姐姐这桩婚事实在是有些玄乎,老太太和老爷心里都极其厌恶那孙家。明天他们家就要来交换庚帖了,我是个没主意的,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明天你就跟我一道过去,就当是给你二姐姐长长眼了......”

      宝玉话未说完,便见贾环冷笑。

      宝玉见了不由怔住:是了,人都不当他是兄弟,他拿什么身份去帮人家长眼?

      宝玉明白他和三春诸多交恶,自己如今说出这种话来也实在是狂妄,站着说话不腰疼。环儿心里早已经被伤透了,人家没用的时候,那些姐妹那样对他,现在有用了,反倒又要他站出来帮忙出头。这不是拿冷手打人家的热脸蛋吗?要换了个刻薄的,此刻怕是心都寒了吧?

      想到这里,宝玉也红了脸,只低头吃茶,闭嘴不言。

      贾环见他这样倒是软了心,便想说还是去看看好了,也没到老死不相来往的地步。可他正想说话,却听周鱼在外头叫他,说外头有人找。

      何老、秦泌从不叫人来找他,太爷那里若非急事也不会叫人来,想到这里贾环心里便有些着急,忙要进里头换了衣服出去,可又顾及到宝玉在。

      宝玉见了他神色哪里有不知的,只笑了笑,叫他自去,他也要回去了。

      贾环见此,感激地对他笑笑,便进去了。

      这里宝玉却不免生出了一丝孩子长大了的惆怅感,能让他挂心的人已经不仅仅只有自己了。这种念头一起,宝玉便不免失笑,摇了摇头径直走了。

      贾环换了衣服出来时,宝玉已经离开,他便也没多在意,只往外头走。

      出了门倒是没见到太爷家来人,只见到薛蟠的小厮在那儿。贾环哑然,却见那孩子过来请安道:“我家爷叫我来带了三爷回家,说是有事找爷商议。”

      贾环心里,便也跟他去了,好过再回去和宝玉厮磨那个叫人不快的话题。

      想到这,贾环只让他前头带路,跟着人绕着荣国府行了一大圈,径直去了薛蟠的住。

      贾环到的时候,薛蟠早已等在了门外,只满面堆笑地从迎了出来,对他道:“总算是来了,让我好等啊!”

      贾环听了此言,心头抽了抽,话不是这样说的,哥。要找人拿主意的人是你,你不等谁等。可他素来也知道薛蟠在这方面有些不开窍,倒也没为难他,倒是顺着他道:“有些事耽搁了一会儿,表哥莫怪。”

      薛蟠听了,立即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不提这个,先进来,先进来。我今天有事,特意找你出来的,也幸亏你在家。”

      贾环听说,强压下对他那跳跃性说话的无言,只心下有些好奇,特意找他?到底是什么要紧事儿?

      贾环怀着好奇跟他进了屋子,却不想竟见到一桌子酒菜摆在面前。贾环不仅心中哀叹,到底是急不急啊大哥,你还有心情叫我来吃饭。

      薛蟠也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带头走在前头,忙忙地招呼他坐下,还亲自给他倒酒夹菜。

      贾环看了,心中哭笑不得,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做得事情是无关重点的。不过不管他知不知道,这件事对他很重要吧,逼得他竟连这样所求于人的姿态都做足了。竟做出完全不合他大老粗风格的事情,顾左右而言他。这大表哥,还是单刀直入的好。

      想到这里贾环心里摇头笑了。不过既是心里明白薛蟠要跟他说的事情对他来说有多重要,贾环倒是也给他这个面子,收起了轻慢之心,按下好奇,只耐心等待。

      酒过三巡,却是还不见薛蟠说出叫他出来干什么,贾环心中也不仅跟猫抓一般,甚至开始乱想道:他这不是故意的吧,谁说薛蟠傻的,这一手用的多高明,连我都没勾起浮躁来了。

      他才一这样想,却惊奇地看到薛蟠突然红了脸,贾环眼珠都要掉下来了,身上鸡皮疙瘩齐齐树立,不是吧?

      薛蟠不知贾环心中所想,依旧呐呐地开口道:“你知道......前些日子我去跟着我们家的大掌柜外出跑营生去了,这一路上我也见了许多,什么杭州的西湖,扬州的大明寺……”

      贾环见了他满嘴跑油,倒是镇定下来了。对嘛,这才应该是薛大表哥该有的样子。放下心来,便闲闲地往嘴里塞了鲜藕嚼着,听他继续。

      可待他吃了第五块藕的时候,薛蟠还在那里灵隐寺,贾环心里也翻白眼了,咬着牙道:“表哥,说......重......点!”

      薛蟠其实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给贾环一提醒,又给想来起来。只红了脸,一咬牙,给自己倒了一大碗的酒,一口喝尽了,道:“那天回城的路上,正好遇上城门关了,便在城外寻了户人家借宿。那家人原是我家老亲,且又和我家是同在户部挂名行商,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户。真要说起来,你们两府都也知道的:合京城里,上至王侯,下至买卖人,都称他家是‘桂花夏家’。”

      难得,说话清楚了。其实,贾环听到这儿就已经明白他后头要说什么了,只是看得薛蟠这副着急上火的样子觉得有趣,便想要逗逗他,遂只作茫然地摇摇头道:“不知道!怎么又称为‘桂花夏家’了?”

      薛蟠听了一噎,继续道:“她家本姓夏,非常的富贵。其馀田地不用说,单有几十顷地种着桂花,凡这长安那城里城外桂花局,俱是他家的,连宫里一应陈设盆景,亦是他家供奉。因此才有这个混号。如今太爷也没了,只有老奶奶带着一个亲生的姑娘过活,也并没有哥儿弟兄。可惜他竟一门尽绝了后。”

      贾环又衔了一块鹿肉:“重点!”

      这回薛蟠说不出话来了,老脸红得熟透,像头给惹急了的牛似的直喘气。

      贾环见了,立马撑不住笑了,抿了一口酒道:“你直接说你看上了人家姑娘不就得了吗?啰啰嗦嗦地说那么多,也不知是跟谁学得。”

      薛蟠听了,忙对贾环腆着脸笑道:“对,对,就是这么回事儿!那不是不好意思说么。明明说是出去做生意的,到了后来倒是看了一房媳妇回来。你不知道,我跟她家当年又是通家来往,从小儿都在一处玩过。叙亲是姑舅兄妹,又没嫌疑。虽离了这几年,前儿一到他家,夏奶奶又是没儿子的,一见了你我,又是哭,又是笑,竟比见了儿子的还胜。令我和他相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第 8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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