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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话说这代儒眼看着贾环走出去,才注意到地上有个纸包,丫鬟顺着代儒的眼睛也看到了,连忙过去捡起了纸包,拿帕子擦了擦递给代儒。

      代儒双手的接过纸包,纸包掂在手里只有一两重,这一入手他就似有所觉,抖着双手打开纸包。入眼的是已然切了,码好了放着的参段,参段看起来参差不齐,最粗的也只有食指粗。代儒看着纸包里的参,回头看看躺在床上已如枯骨的孙儿,抖着双唇说不出话来。半响,再看看这纸包,忍不住握着纸包失声痛哭。代儒夫人对之前的事情全无所觉,可在丫鬟把东西递过来的时候她也有了反应,看着代儒一点一点的打开纸包,露出里头的东西老太太当下就哭死过去。丫鬟们见了,便在一旁手忙脚乱的用力掐着她的人中。过来许久,她才悠悠转醒,只是嘴里一直嘶哑地叫着“孩子”,不能自己。

      代儒哭得凄惨,哭得绝望,甚至比他夫人更加的悲痛。清醒了,所以更加痛苦。到了这地步,那个狼狈离去的孩子还是宁愿自己受罪也没有辩解一句。看到手中的东西,代儒完全绝望了,他很知道庶子的处境,尤其是他的处境,这样的东西,那孩子得费多大力气才能弄来?关键是那心得有多软,才能在这样的处境下,还能想到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那不是傻子吗?他自己这辈子都在为了别人受罪,替别人受苦,连带着他的孩子也被他拖累,何曾有过这么一个人,还是一个怎么小的孩子,如他为别人考虑一样,单纯的为着他考量。说到底,祸根都在他这儿,而他却把自己的过错,推脱到一个还年幼的孩子身上,这样一来,他跟那些他看不起的王八羔子有什么区别?人啊,得无耻到怎样的地步,才能把自己的罪过转嫁给一个还稚嫩无知的孩子啊?太耻辱了!

      想清楚这些,代儒恨不能就这样死去,实在是没脸面再活着了。可更让人绝望的是他很清楚他现在还不能死,若是他就这么死了,那个孩子就太可怜了。若他就这么死了,他是轻松了,不用再煎熬,不用再难过了,可往后那孩子就都得背着莫须有的罪,佝偻着身子苟延残喘的活着。这样让人绝望的结果想想就让人不安稳,怎能闭眼?他还没安置好那个无辜的孩子,他得赎罪,他还有东西没教他,他这辈子不能一直这样窝囊的活着,他得教好他,连同他那死去的儿子的份一起教,总得让这孩子给这世道留下点什么,连带着证明他贾代儒也曾经在这世上活过。而且,瑞儿也死了,就怎么死了,他跟着去了容易,这孩子的后事要怎么办?人心隔肚皮,不是每个族人都如那个孩子一般好心地,难道要他的亲孙子死了都还要遭罪吗?丧事谁给他办?除了自己,虽还会为他这还未成家的孙子认认真真的办后事儿?想到这里,这老太爷的心思哪里是‘灰心丧气’四个字能形容的。强撑着一颗心,只剩下了一个信念,得活着,无论如何得活着,得把瑞儿的后事给办了,好好办。就是死也得等到那孩子出人头地再也不需要他的看护了才能死,至于他欠下儿孙的那些债,将来等到他死了,去到那边再做牛做马的还!

      想到这里,代儒也只得打点精神爬起来,料理丧事,命人各处去报丧。

      三日起经,七日发引,寄灵铁槛寺后。一时贾家众人齐来吊问。荣府贾赦赠银二十两,贾政也是二十两,宁府贾珍亦有二十两,其馀族中人贫富不一,或一二两、三四两不等。外又有各同窗家中分资,也凑了二三十两。代儒家道虽然淡薄,得此帮助,倒也丰丰富富完了此事。

      贾环自那日吐了血,兰溪她们几个就对他全天候监视,轻易不让他出去。还是到了贾瑞出殡那日他才有机会跟着他老子去给贾瑞发送。毕竟是小一辈的,贾政去露个面也就回来了,真正前去送灵的只有与代儒交好的人家并小一辈的族人,剩下的就是学里的同窗了。前头老太太有吩咐,不许宝玉多呆的,所以,贾政走的时候把宝玉一块儿带走了,既是宝玉要走,秦钟自是跟着的。贾环想多见见太爷,就跟剩下的同窗一起一路送到了铁槛寺。

      到了饭时,大伙儿谁都受不了这寺里清汤寡水的,跟代儒夫妇打了招呼,便三五成群的回去了。到了下午,剩下的人担心天一黑城门一关他们便回不去了,所以也都走了个干净。

      这人一走,代儒夫妻俩个站在棺材边的身影就更显的单薄衰弱。刚才大家都在,贾环担心太爷还生他的气,故不敢上前,怕再给赶回去,只得远远的看着。这会子大伙儿都走了,留下贾环一人看着太爷夫妇的背影,这几日隐藏的情绪便全然暴露了出来,实在是太憋屈了!心里的疼痛一阵阵的涌上来,又疼又怕,几次想开口,都是只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还是老太太察觉了他站在后头,叫了他进去,慈爱的摸了摸他的脸道:“你们爷俩儿好好聊聊,我先去看看晚饭准备的这么样了!”说完,便出去了。

      老太太一出去,贾环就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只呆呆地看着代儒转过身来。才几日的功夫,太爷脸上的皱纹就又添了许多,整张脸都枯黄枯黄的,仔细看的话头发又白了不少,看起来像是又老了十岁。脸上带着出事之前那种带点儿老犟脾气又不失慈爱的笑,对着贾环道:“小崽子,不赌气啦,舍得从洞里钻出来了?”

      贾环听了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蹲在地上不住的流着泪,伴随着那如释重负的哭声,他断断续续地喊着:“对不起……对不……起……”总是这样,每次出了事情,他除了对着别人说这句,就再也说不出别得来,用得多了,仿佛就此廉价了一般,好可耻啊!可是除了这个,他又能说什么呢?光是想到这一点就已经让他羞愧的抬不起头来,太过无力了,每次都他都只能看到自己的无力,只能一味的哭泣,这都是怎么了?

      代儒见到贾环这样,也跟着俯下了身,只是年纪大了,到了一半就顿住了。像平时一样用干枯的手掌摸着他的脑袋,严肃地表情说着一点儿都不严肃的话:“几日不见你还长本事了。竟是学会了耍无赖!”说完,拍拍他的脑袋又换了一种语调调侃道:“这功夫可真够俊的,小心我跟你父亲说去!”

      贾环听了代儒的话,心中是无比高兴的,没事儿了,这是真得没事儿了,他给无罪释放了!本以为死定了,可就这么给无罪释放了。意识到这一点,贾环整个人都有些反应迟钝。可是心里却不由得兴奋起来,这种兴奋和之前的羞愧相交叉在一起,让人的心都别扭了起来。

      贾环就如同出了笼子的鸟儿,压抑了许久,一知道自己自由了,立马便开始放肆了。下意识的就想为前些日子的委屈讨回些本钱来,这孩子一向都不懂做人不能挟恩以报的道理。在他心里这恩仇不来不往,不回不报就太虚伪了。哪怕是不同程度的回报,那也得收回一点儿来。他得放肆一点儿,一定得这样,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太爷是真得看开了,真不计较了,他才能真正安心。这样一想,他便来了精神,立马抬起头来,顶着两只跟灯笼罩似的大眼睛反驳道:“我都这样了,太爷还拿我寻开心,再这样我也跟您父亲说去!”

      代儒听了一噎,手掌一顿,又继续摸到:“说就说吧,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你说我,我说你,也就过去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怕人说么?倒是你小子,很行嘛!给你点甜头就要想支起个糖铺子还在怎么着?甭跟老爷子来这套,老爷子这辈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呢,还轮不到你来做这事儿!再这说,你就是什么都不干,也找有人给你出过气了,你还有什么可委屈的啊?”(他说得是孙磊)

      贾环给代儒说得一愣一愣地,这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的,到底是要怎么样啊?怎么这话他愣是有听没有懂呢?逗我玩就这么有意思啊?这样想着,这小子瘪了瘪嘴,又委屈上了——还得哭。

      代儒看到他这样,抽了抽嘴角,心内暗道,这条小癞皮狗,像谁啊到底?读书人的脸面呢,骨气呢,在哪里?

      贾环这会子正抽风呢,这祖孙俩的脑回路完全没搭上。代儒说有人给他出过气了,说得是他那些好奴才。可贾环却误以为太爷还在生他的气,反正是越听越觉得事情没完呢,可不得哭吗?

      代儒给他哭得烦了,他这几日忙得本就神经衰弱,给他一哭,更是烦得不行,当即照着他脑门上就来了一下,结果这一下下去,只静了一会儿,立马又成了狂风暴雨,还有着愈远愈烈地态势。代儒也真是够了,只得耐下性子道:“甭哭了!知道了,知道了,是太爷的不对,不是你的错。”说着,还象征性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本来这就完了,贾环得了这准话也该安心了,可架不住代儒骨子里也是个不安分的,又跑去招他,跟他说:“你这小子就是个倒霉玩意儿,那心肝蔫坏蔫坏的。就那么委屈?这么哭一顿就舒服了?是不是非得我也哭一顿还给你才得你心意呢?”

      贾环听他这样说,刚给安抚好的小心肝又开始波澜壮阔了,来了,彻底的,原本已经渐渐低了的哭声立马又给拔高了。

      代儒一听,脑仁更疼了,用力一拍他的脑袋,训斥道:“哭什么哭,人都死了,这会子哭顶个屁用!你再哭,就给我滚回去!”

      贾环也知道他烦了,可给他怎么一说,心里头就是一片敞亮,再加上脑袋给拍得生疼,他也来了胆子了,蹲在地上痛得直咧嘴还不完给他堵回去:“我不哭就能不回去?”

      代儒听了反应过来,一下子站直了身子,也拔高了声音道:“放屁!你不回去,你娘呢!你不要娘啦?”

      贾环一听到代儒提到他娘就立马泄了气,完败,只得低下头道:“那我今天不回去!”

      代儒见他这样也缓了语气,道:“今天也得回去,不然家里人见你不回去那算怎么回事儿日?你若留下,明天回去要怎么说?”

      贾环听了,心里也挣扎地很,想了一会儿,始终还是有些担心,外强中干顶了回去,道:“我回去了,那您跟老太太怎么办?”

      代儒听了他这话,心里是欣慰的,这孩子,顶嘴都顶得让人心里烫帖。心里虽高兴了,可嘴上也跟贾环似的,半点儿不饶人,只听他道:“放心,两个老货儿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不用你瞎操心。今儿个你回去,等过几日我回城了,再让人叫你去,我还有话要对你说呢,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现在你再不回去,一会儿城门关了有得你哭的!”

      贾环听了,也知道代儒说得是正理,遂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留在寺里的代儒见他扭扭捏捏地,又给气乐了,忍不住在后头骂他是小媳妇走路——走一步摇三步。

      贾环回去后就专心在府里等代儒回来,每日哪儿也不去。谁知等了几日没等到太爷回来,倒等到了林如海因为身染重疾,写书来特接黛玉回去的消息。

      贾母收到女婿的信,未免又加忧闷,只得忙忙的打点黛玉起身。宝玉大不自在,争奈父女之情,也不好拦阻。于是贾母定要贾琏送他去,仍叫带回来。一应土仪盘费,不消絮说,自然要妥贴的。作速择了日期,贾琏同着黛玉辞别了众人,带领仆从,登舟往扬州去了。

      林黛玉刚走没几天,代儒一家就都回来了。贾环得了消息也不顾秦钟是不是每日腻在他哥哥身边了,立马飞奔到了代儒家。

      到了代儒家,叫门进去,也不用人引着,自己自觉地就去代儒书房报到。

      书房内,代儒正坐在书案旁,书案上堆着一些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字帖书籍,笔墨纸砚。旁边放着几口箱子,看得出代儒是想把东西分好放到箱子里。贾环见了连忙过去帮着整理。

      代儒也不说话,由着他帮着整了,等最后箱子都装满,才将箱子都锁好,吩咐贾环坐下。

      代儒略带伤感的看着那几口箱子,好像要看进箱子里面似的,良久,才对贾环道:“这些东西都是瑞儿小时候用过的,里头的东西大部分也是我小时候用过的,是当年我读书时,我老子娘精挑细选给我选出来的。后来分了家,我就把这些东西也都搬了出来,多少年了都舍不得扔。他爹出生后给了他爹,他爹有了他后不久就去了,我又把这些东西给了他。他小时候也是爱惜这些东西的,天天缠着我教这教那的,后来不晓得怎么的,就渐渐厌上了。笔墨纸砚这些都还好,平日里我功课逼得紧,他还是要用的。可是这些字帖书籍,你今天也看见了,实在是没有多少常年翻阅的痕迹。这几天我在庙里就寻思着,这一切是不是报应。因为我逼死了他爹,所以他长大了干脆把命也还给了我,这是要让我后悔吗?”

      代儒说着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贾环一时间也不敢开口,屋子里就有些安静了下来。半响,才听代儒自顾自地说道:“我的儿子其实是喜欢读书的,只是被我伤到了,最后才把什么都放弃了,只肯一心埋头在商贾贱业中自暴自弃。我......其实完全没法子理解他,就连他的死我都没法子理解,怎么会那样年纪轻轻就去了呢?想想都让人不甘心呐!我知道他不服气,一点儿都不服气,尤其不服我。可是就是这样那也没关系,我会给他安排好路的,不会真委屈了他。可那孩子他不信我,至死都不信我。我明明给他安排了别得出路,可是他宁愿死都不屑理会我的一片心。可能在我阻止他出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恨我入骨了吧?他不知道,我是为他好啊!明明都给他安排好了,可是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心死了,人也给我逼死了。我一点儿没想逼他,我只是想让他好,可他完全不信我,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啊!后来他死了,我这颗心也跟着死了,成了个真真正正一无是处的糟老头子。那时候我就只想明白了一件事儿:人,若是没有真正的智慧,学得多了,心高气傲了,那绝对不是好事儿。所以,到了瑞儿那里,我就完全没有尽心尽力的教他,没教他什么真本事,只一味的让他念书修心,一心想等着有朝一日他能开窍再教他。可现在看来,我这个主意又错了,因为瑞儿也死了,没了,这叫我怎能甘心啊?想想真是窝囊啊,我这辈子,怎么就这么窝囊呢?儿子教了,给我活活教死了,孙子没教,又给他自己逼死了。我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变成这样了?糊糊涂涂的,懵懵懂懂的,只是心里这口气实在咽不下才能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一想起来就迷糊,到底是谁让我变成这样的?我可不是真得自己没本事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每次想起这一遭,我都会忍不住的想到若是当初我没有被可逼着考到举人就不能再进一步,那今天的光景会不会完全不一样呢?我早已经子孙成群了吧?”

      贾环在听前面的时候还很伤感,越听到后来就越觉得不详起来,心里知道不能再听下去了,可嘴巴却完全不受控制地问道:“为什么不能再进一步?”

      问完贾环就后悔了,他看到代儒听了他的话,直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缓缓地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脸上的悲戚一瞬间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完全没想到的诡异,贾环真后悔了,他直觉地不想听到答案,可代儒却不肯放过他,连声音都诡异了,用那种阴森森,让他完全想象无能的声音道:“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是庶出!”

      贾环听了这个答案,当场就炸了,连头皮都炸了,心里猛然给炸了个稀烂。他不想听了,一点儿都不想再听了,后头的话肯定不是他能听的。

      可代儒却不管他,只自顾自地道:“这都是多少年的陈子麻烂谷子了,你想知道,我就都告诉你,完完整整地告诉你......我和你的太爷是兄弟,这你知道。不过我是庶出,你太爷和宁府的那位是一母所出的嫡系你就未必知道了。当年,你们祖爷爷与那位正室夫人早已经是貌合神离了!而身为姨娘的我的母亲却是父亲的心尖子,连带着我都被父亲另眼相待。我出生时,我上头已有五个哥哥,这五个人无一例外的都在读书方面没什么心窍,只在兵事武功方面突出,尤其是嫡出的那两个。偏偏我出生后不久就表现出读书的潜力。你曾祖那人虽也是以武晋身,但也因为武官粗俗这一定例,没少受过那些牙尖嘴利地文官作弄,所以他一直希望家里有人能以文官出仕,堵住那些文人的嘴。你曾祖本就偏爱于我,因为我的才能,这分偏爱便更是加重了。而后院这种地方,宠爱这种东西从来都不只是单纯的做为感情而存在的,这东西涉及到女人们的尊严,孩子们的前程未来。所以,我和母亲就这样成了众矢之的,我小时候也是没少吃苦头。但是我的母亲比你的母亲强,各方面都上得了台面,所以我一直都被护得很好。好不容易熬到长大,我十四那年就去参加了科举,一路过关斩将直杀到举人的位子。可天公不作美,在我刚拿到举人功名的时候,我的父亲就过世了,在战场上战死的,两个哥哥就是在那场战役,前后被封了将军。我以为只要等过了父亲的孝期我就能继续参加考试,可是两个哥哥带着父亲的尸体回来后,家里这十几年来埋藏的药火好像一瞬间就被引爆了。父亲尸骨未寒,太太就要动手清理父亲的姬妾,上头其他三个哥哥从来就是跟他们一条战线的,说是清理,其实就是清理我们母子。这种大宅门从来都是门一关,里头发生的事就没人会知道。太太就以我母亲做威胁,逼我发下毒誓,有生之年绝不参加科考。丧礼结束后,那时的贾府便分了家,我这一支就一直窝窝囊囊的住在这后巷里,几十年了都没挪过窝,而你祖父他们就一路平步青云直至封了爵位!”

      贾环听了太爷说的往事,是曾相似之感徒然涌现,同时心中的恐惧也一阵阵涌了上来,为他自己,也为了代儒。贾环心里发麻,这种压制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年两年,甚至不是十年二十年,他妈的是一辈子啊,足够把神仙都逼疯的时光。他觉得若是换了他,有人敢这样威胁他,敢这样对他,哪怕知道是自不量力,他也会拼得鱼死网破。即使拖着他母亲姐姐的命背水一战他也在所不惜,绝对不会让对方好过!可是太爷竟然忍下来了,多可怕......思及此,他脑子都成浆糊了,半点儿不敢多想下去,脸色也变得灰败起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都压抑不住的惶恐:“太……爷……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代儒见他这样,却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一脸淡定地调侃道:“不是你想知道的吗?所以我就告诉你了啊。”

      贾环听着太爷换了语调,与平日里一般无二,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壮着胆子圆过这场再说:“我这么知道您会跟我说这种辛密,要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问了!”说着一脸颓然的低下脑袋。

      代儒见他到现在恐惧之色还未完全褪去,摇了摇头,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担忧。喜得是这个孩子脑子转得很快,一下子就抓到了最危险的那个环节,一针见血。忧得是他的心思太重了,重到这种草木皆兵,他自己拼命隐藏都藏不住的地步,其实已经演变成一种极端的自卑了。他就没想过,我这样的人,会甘心呆在贾家做缩头乌龟本来就是极其不正常的事儿,就不能再多往里头想几步?再想几步就能看到正确答案了,却又自个儿先竖起了防备,这可真是......应该说,从某种程度上看,这也是个心性不足的孩子吗?一叶障目了,若是心思肯放开一点儿,怎么可能只想到这种程度?哎,将来真是有得愁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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