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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   自从两天前老太太着人来通知让贾环也去家学,他身边的丫鬟们就一直处于亢奋状态。他的丫鬟与宝玉的丫鬟始终是不一样的,她们的本职并不是单单只是伺候好他的衣食住行。宝玉身边的丫鬟都是容貌一流的娇俏姑娘,这项是个硬性指标,其他的都是可以忽略的。她们那些人尤其是屋内的几个,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每日除了围着宝玉打转就别无他事可干了。而他的丫鬟刚好相反,从大丫鬟兰溪起都是只有名字好听的,模样称不上多么娇俏,至少按府里普遍看美人的方式来说是不够娇俏的。就是兰溪本身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偏偏那身皮肉有些黑,不是那种白里透红的,第一眼看到,又怎么会把她当成美人来看。他身边的这些丫鬟包括她们的家人在来他身边之前在府中就没什么地位,香芯和兰溪一样,原本还是贾母院里的粗使丫头来着。

      虽然容貌方面不出众,但可贵的是这些女子脑子可半点儿不比袭人之流差。袭人一本诗经都未必能念出半本。而他身边的这些丫鬟都是他和妈妈精心调教出来的,每一个最基本的要求都是会识字。他自身看的书多且杂,当然不可能要求丫鬟们跟他一样,什么都学,什么都看,连春宫图都不放过,但她们每一个人基本上都得掌握一门技艺,他对她们的要求就是不求多只求精。读过书的和没读过书的是有很大不同的,比如说香芯,她自己对厨事很感兴趣,贾环便准了她专管院里众人的饮食,其余不用她插手。闲暇时候香芯便是呆着厨房内帮忙,贾环还专门收罗各类饮食札记给香芯研究,甚至还让香芯看医书,认药性。这又比一般的丫鬟厉害了一层。只是他的丫鬟们都像他,秉承着能装死决不出头的政策,所以除了同一屋里的小姐妹,整个贾家就没人知道香芯有多么惊人的手艺。

      除了香芯,剩下的丫鬟也各有千秋,碧采一手好绣活儿不让晴雯,和雨的装饰品味不下黛玉。当然了,兰溪是强的,不是说她有多让人惊奇的才能,而是兰溪这丫鬟立身正,做人公道。他身边这些丫鬟有了本事后,不管装的再像,或多或少会有点子傲气,可只要有兰溪在,她们就会变得平平顺顺,比定海神针还管用。有人说兰溪像袭人,我倒觉得是袭人像兰溪,袭人若真是有本事儿,就不会镇不住宝玉屋里的晴雯。碧采也如晴雯一般恃才傲物的,可是在兰溪面前碧采却是从来都不曾红过脸,一旦有事,也是立马以兰溪为尊。

      这些丫鬟虽然容貌不如人,可在他眼里才是可爱可敬的。兰溪是难得的忠心,跟袭人不同的忠心,忠心到即使将来有一天她换了主子,贾环也相信她会向着他。因此,贾环很放心的把在贾府的关系网交给兰溪打理。有时候,贾环看着兰溪全神贯注的记录整理收集来的消息,就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古代那些间谍头子。膀大腰圆的男子和纤细柔软的兰溪,想着想着就一头黑线,闷头憋笑,引得兰溪一头雾水。

      如今他和宝玉都要去上学了,整个白天都不在府里,可以想见宝玉屋里的丫鬟们会有多么舍不得。这就是差距,他屋里的这些丫头骗子肯定不会有什么舍不得这种情绪。前两天他才向兰溪布置下了往宁府发展的任务,这任务有点儿艰巨,这些丫鬟们也不知是怎么商量的,跟打了鸡血似的,早就摩拳擦掌了。就想着等他不在了,有空闲了,好大展身手。还记得当初拉拢王夫人院里伺候花草的小丫头时,她们就是拿香芯做得糕点冒充外头买得高档货,去引诱人饥肠辘辘地小姑娘的。真是不道德啊,不道德!

      想到这里,贾环又有点儿不甘心了,这心情纠结的就好像当爹的知道儿女是有出息的心里骄傲,可心里又不由得泛酸,没点儿做爹的成就感,好复杂。

      看着眼前丫鬟们东西都准备好了,各自闲闲的站在一边,好像就等着他出门似的,贾环不淡定了,口中花花:“宝贝儿,你们这是怎么了,打少爷我起来后,就沉默再沉默的,难道怕我上学去,撂的你们冷清了不成?”

      碧采才要开口说话,只见兰溪隐晦的做了个手势,上前帮贾环盛好粥,递给他,便又站回了原位,道:“少爷慢用!少爷念书上进是好事,咱们在家里给少爷默默祈福,不觉得冷清,请少爷认真的念书,不要在意咱们。”因为兰溪的说话太过正经,也太过不正经,贾环嘴角抽搐地拿起勺子喝粥,果断闭嘴。祈福?贾环嘴里嚼着东西,脑袋里不由浮现一副诡异的图画,一群姬妾期期艾艾的为远去从军的丈夫送行,前头军行万丈,丈夫渐渐消失,后头鸦雀悲鸣阵阵,夕阳西下无限凄凉......囧囧有神!喝粥!喝粥!粥要凉了!

      贾环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早饭,也不用人送,上学用的东西早送到二门小厮们手上了,他一身轻松的赶快跑路。等他走后,碧采她们实在憋不住了,哄然大笑。贾环可还没走远,听到里头传来的笑声,不由地咬牙切齿,心里道:“等我回来再收拾你们!”

      他一路不停地到贾母院里和宝玉会和,哪知道一来就见到宝玉“缠缠绵绵”的跟丫鬟们道别,贾环看着都忍不住泛酸水。宝玉出来后,两人一同去见了贾母,贾母又不免嘱咐了宝玉几句话。然后去见王夫人,最后出来到书房中见贾政。

      这日贾政正在书房中和清客相公们说闲话儿,忽见宝玉和贾环两个进来请安,回说上学去。贾政看都不看没看他们,冷笑道:“你们要再提‘上学’两个字,连我也羞死了。依我的话,你们竟玩你们的去是正经。看仔细站腌赃了我这个地,靠腌赃了我这个门!”

      众清客都起身笑道:“老世翁何必如此。今日两位世兄一去,二三年就可显身成名的,断不似往年仍作小儿之态了。天也将饭时了,世兄竟快请罢。”说着便有两个年老的携了宝玉贾环两个出去,而贾政自始至终都没看贾环一眼。

      贾政因问:“跟宝玉的是谁?”只听见外面答应了一声,早进来三四个大汉,打千儿请安。

      贾政看时,是宝玉奶姆的儿子名唤李贵的,因向他道:“你们成日家跟他上学,他到底念了些什么书。倒念了些流言混话在肚子里,学了些精致的淘气。等我闲一闲,先揭了你的皮,再和那不长进的东西算帐!”吓的李贵忙双膝跪下,摘了帽子碰头,连连答应“是”,又回说:“哥儿已经念到第三本《诗经》,什么‘攸攸鹿鸣,荷叶浮萍’,小的不敢撒谎。”说的满坐哄然大笑起来。

      贾政也掌不住笑了,因说道:“那怕再念三十本《诗经》也是‘掩耳盗铃’,哄人而已。你去请学里太爷的安,就说我说的:什么《诗经》、古文,一概不用虚应故事,只是先把《四书》一齐讲明背熟是最要紧的。”

      李贵忙答应“是”,见贾政无话,方起来退出去。

      此时贾环宝玉俩兄弟被他们身边的小厮围着站在院外,屏声静候,等李贵他们出来同走。

      李贵等一面掸衣裳,一面说道:“哥儿可听见了先要揭我们的皮呢。人家的奴才跟主子赚些个体面,我们这些奴才白陪着挨打受骂的。从此也可怜见些才好!”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贾环身边的孙磊他们一眼。谁知孙磊他们就像没听到一样,跟他们的主子一样傻里傻气地。李贵见了,不由地暗道一声“晦气!”

      宝玉见状笑道:“好哥哥,你别委屈,我明儿请你。”

      李贵道:“小祖宗,谁敢望‘请’,只求听一两句话就有了。”

      说着又至贾母这边,秦钟早已来了,贾母正和他说话儿呢。于是三人见过,辞了贾母。

      宝玉忽想起未辞黛玉,又忙至黛玉房中来作辞。贾环听他说要去辞他的林妹妹就和秦钟在外头等着。他跟黛玉相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早就摸出了门道。只要他不是和宝玉一起出现,黛玉都不会有多大意见。他们三个人,两个两个在一起时基本相安无事,可一旦三个聚在一块儿,那大小一定会有些故事。贾环如今想要平平安安的出门,实在没功夫在跟林黛玉玩这种幼稚的争哥哥游戏,索性退了一步,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是不能长久的。

      彼时黛玉在窗下对镜理妆,听宝玉说上学去,因笑道:“好!这一去,可是要‘蟾宫折桂’了!我不能送你了。”

      宝玉道:“好妹妹,等我下学再吃晚饭。那胭脂膏子也等我来再制。”唠叨了半日,方抽身去了。

      黛玉忙又叫住,问道:“你怎么不去辞你宝姐姐来呢?”宝玉笑而不答,一径同贾环秦钟上学去了。

      原来这义学也离家不远,原系当日始祖所立,恐族中子弟有力不能延师者,即入此中读书。凡族中为官者皆有帮助银两,以为学中膏火之费;举年高有德之人为塾师。如今秦宝环三人来了,一一的都互相拜见过,读起书来。

      贾环自此便在学里安心读书,除了每日例行的监视秦钟,余者也不甚挂心。没过几日,贾兰也进了家学,叔侄几个平日里不常见,也没甚交情。宝玉整日和秦钟腻在一块儿,贾兰来的那天他也没多在意。那孩子过来打招呼,宝玉也只是嘱咐几句让他好好念书之类空泛的话便罢了。贾环在一旁见了,心里不由得摇了摇头,趁着代儒人还没到,先把贾兰叫了过来,仔细地交代了几句学里的注意事项才让他回去。后来,看到他和贾菌处的不错,两小东西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知道他是找到伙伴了,也就放下心来做自己的事儿。

      说到伴读,贾环看了看秦钟,再看看贾菌,觉得还是贾菌让人看着顺眼。这贾菌亦系荣府近派的重孙,少时丧父,其母疼爱非常,年纪虽小,志气最大,极是淘气不怕人的。虽也不让人省心,但好在他是个脑子清楚的,在长辈面前也懂规矩,控制的住。贾环对这孩子没什么意见。可对上秦钟,他就不那么顺了。虽然从没抓住他什么把柄,可这才是最奇怪的。每次和秦钟在一块,这人都是和和气气,娇娇软软的。可是那天晚上他的那种不合适的笑让他无法忘记,总觉得这个人身体里面一定藏着一只野兽,只是他暂时没发现而已。这种感觉很不舒服,拿捏不住,让人心情烦躁。一直都是他处在暗处算计人家,怎么能让这种不晓得哪里冒出来的混账叫嚣。贾环心里头一直有一种预感,如果不是他每天这么盯着他,秦钟一定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连累到他哥哥。

      外人看起来秦宝环三人同来同往同起同坐,愈加亲密。事实上,是宝玉和秦钟俩个愈加亲密,贾环只是对秦钟满怀戒心,时时警惕的。面上功夫做得好,心里却着实亲近不起来。

      偏偏贾母爱惜秦钟,也常留下他在府里一住三五天,和自己重孙一般看待。见秦钟家中不甚宽裕,又助些衣服等物。不上一两月工夫,秦钟在荣府里便惯熟了。看着秦钟如今在贾府混得如鱼得水,再加上哥哥对他越加看重,贾环心里的不安便在一点点扩大。可他到底也不是什么善类,既然暂时抓不到你的尾巴,那就由着你去,反正他有的是耐心,大可凭着你玩玩。他就不信了,朝夕相处久了,这个人不会暴露出真正的面目。

      宝玉终是个不能安分守理的人,一味的随心所欲,因此发了癖性,趁着贾环秦钟都在,就悄声说到:“咱们三个人,一样的年纪,况又同窗,以后不必论叔侄,只论弟兄朋友就是了。”

      他这话一出,先是秦钟不敢,贾环不应。可耐不住宝玉不从,只撺掇着贾环一起叫秦钟“兄弟”,或叫他表字“鲸卿”,后来秦钟也只得混着乱叫起来。贾环虽然嘴里应和着,可心下却越发警惕,面对秦钟,他总觉得有那里不对劲儿,看起来是没什么恶意,可看着他就是觉得不舒服。总觉得把那张脸撕烂得话,肯定能看到另一张脸。不下一个月的功夫,他就能引诱的哥哥不在满足于这种长辈的身份,放下身段只为与他更加亲近,这个人到底要的是什么?求得是什么?

      这几日,贾环注意到了另两个学生——香怜和玉爱,这两人不是他自己注意到的,他这些日子除了例行的观察秦钟,就是埋头书海,根本没那么多功夫花费在别人身上。他是来家学读书的,也早知道家学里鱼龙混杂,所以完全不想在这些耸人身上浪费一丝一毫的心力。每日到了家学,就算代儒没来,他也自拿起书本念。不过他牢牢的记住了小时候的教训,在课堂绝不会多说一句话,即使代儒叫他起来作答,他也是能混就混过去,因此代儒也没怎么注意到他。下了学,贾环也只跟秦钟和他哥哥在一块儿,连贾兰都很少在一起,更别说其他人了。

      会让他注意到这两个人,也只是最近宝玉在他面前提得太频繁了,一出口就是夸赞的话。他烦得不行,才不得不注意。

      贾环烦恼地根源其实并不是这个,而是另外一件事。他发现大老爷那里好像突然对他有了兴趣,已经好几次把他叫过去了。每次去都是对他千好万好的,又给吃得,又给玩得,明里暗里夸赞他,贬低宝玉,就是他真得傻了,也会看出来大老爷是在挑拨,更别论他还不傻。可是他想不通的是大老爷为什么要突然这样,早不来找他,晚不来找他,偏偏在他们一同进入家学后突然想到了他,他在谋算什么?还有秦钟那里,如今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他派出去秦家盯梢的人这几日也跑回来了,他们说秦钟那里好像在和什么人接触,只是还没弄清楚那些人是谁的人。

      只是这样的一个消息已经足够让他警惕了。他还不清楚这一切有什么联系,可是他可以断言,这一切不会是完全冲着他自己来得,更有可能是冲着他那个还懵懵懂懂,毫无戒心的跟一点儿都不安全的人腻腻歪歪的傻哥哥。现在所掌握的东西显示出的,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宝玉展开的,都跟他有关系,而贾环自己充其量也只是跟宝玉有关,才被带入的。

      宝玉从小就被保护的太好,他所碰到的最黑暗的事情是关于贾环的,而不是关于自身,所以就是他死在别人的算计里头,他都不会发现自己也是会被算计的。而在这一点上,贾环却完全不会有侥幸,他察觉到了危险,而他也很清楚这种事跟宝玉说,他是不会相信的。这是理所当然的,若是换了他是宝玉,他也根本不可能相信,在老太太和太太的双重保护下,身为贾府的继承人,有人竟然敢出手算计。可现在的事实是就是有人敢出手算计了,而且人家正在算计,最让贾环苦恼的是这一次宝玉根本派不上用场,在苗头显露出来之前,只有他一个人孤军奋战。

      现在只要是跟宝玉相关的一切都会引起贾环的注意,他在等,等一个能把一切都串联起来,指出危险来源的线头,而不至于冤枉了无辜的旁人。而这个时候,从宝玉口中说出来的话都有可能变成线索,所以当宝玉提前那两个家学里的学生时,贾环是十分在意的。可是,贾环平日里对家学里头其他人的毫不在意,致使了当宝玉提前这两个人时,他完全不知道说得是谁。等到宝玉跟他解释这两个人的来历,他才反应过来。在贾环听到宝玉夸奖这两个人生得风流妩媚的那一刻,他心中隐隐地觉得抓住了什么,可是也只是那么一瞬,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潜意识里闪过的那个想法让他太过不安,是以他无法再继续和宝玉唠叨下去。只能借口还有功课没做完,先跑了。

      他不知道他这样跑出去能做些什么,可是他坐不住,他觉得他一定不能在原地坐以待毙,不管是什么,都得先做了再说。这样想着,贾环立马想折到外院,让人把他的小厮叫了来,细细问清楚了香怜爱玉两个的事。宝玉的话都是经过自己想当然美化的,平日里就只能信一半,何况现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可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又想起了大晚上的跑出去,还巴巴的把人叫进来,太惹眼了,遂也只得又把心思都按下,先回自己院里再做计较。

      熬了一晚上,总算熬到了天亮,贾环收拾好后也不等宝玉,让人跟宝玉说自己有事要先去学堂,就先行带着小厮走了。一路上,贾环便让孙磊几个把学里的情形跟他说一说。他虽然自己不关心学里的事,可他身边的小厮又不是吃素的,自林觉走后,孙磊就成了他身边新的小厮头子,当下一五一十的把这几人的事情都给说明白了。

      原来这学中虽都是本族子弟与些亲戚家的子侄,俗语说的好:“一龙九种,种种各别。”未免人多了就有龙蛇混杂、下流人物在内。自秦宝二人来了,都生的花朵儿一般的模样,又见秦钟腼腆温柔,未语先红,怯怯羞羞有女儿之风;宝玉又是天生成惯能作小服低,赔身下气,性情体贴,话语缠绵的。幸好贾环伪装的好,平日里看起来阴沉的让人无法靠近,所以三人明明一般的好样貌,又是一同进来的,却没人注意到他。宝秦二人这般亲厚,也怨不得那起同窗人起了嫌疑之念,背地里你言我语,诟谇谣诼,布满书房内外。

      这事情还没那么简单,里头还牵扯到了薛蟠。那薛蟠自来王夫人处住后,便知有一家学,学中广有青年子弟。偶动了龙阳之兴,因此也假说来上学,不过是“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白送些束侑礼物与贾代儒,却不曾有一点儿进益,只图结交些契弟。谁想这学内的小学生,图了薛蟠的银钱穿吃,被他哄上手了的,也不消多记。这香怜与玉爱就是这群多情的小学生中的两个,这香怜与爱玉也不是他们的本名,只因生得妩媚风流,满学中送了他们这两个外号,反倒把他们原本的名字都忘记了。别人虽都有羡慕之意、“不利于孺子”之心,只是惧怕薛蟠的威势,不敢来沾惹。

      如今秦宝二人一来了,见了他两个,也不免缱绻羡爱,亦知系薛蟠相知,未敢轻举妄动。香玉二人心中,一般的留情与秦宝:因此四人心中虽有情意,只未发出。每日一入学中,四处各坐,却八目勾留,或设言托意,或咏桑寓柳,遥以心照,却外面自为避人眼目。不料偏又有几个滑贼看出形景来,都背后挤眉弄眼,或咳嗽扬声,这也非止一日。只是贾环往日到了家学精力都放在课业上,也都不理会其他,否则他那双毒辣的眼睛早就看出来了。现在也不至于怎么被动头疼。

      有些东西知道了结果,真是让人骂娘的力气都会没有掉。这一路上听了孙磊几个说得东西,贾环便已经有些证实了对方想要用什么手段对付宝玉了。隔山打牛,借刀杀人,不用自己亲自动手,那把刀就是贾政。一旦事发,在里头的老太太她们反应过来之前,贾政就会失去理智先把宝玉废了。一切再无转圜,不会有任何的意外,因为以宝玉平日的行事,别人都会以为这种事的确是宝玉的为人能做得出来的。源头在哪里?在王夫人的亲外甥哪里。那么出了事儿可以怪得了谁呢?计较起来不过是又多了一门敌人薛家罢了。这种败坏门风的事一出,他父亲在气头上绝不会想到他眼中的不孝子是被人算计的,一步步引诱着踏入圈套的,再由他亲自动手结果的。

      想使出这类毒计的人到底是谁,还无法确认,那个隐藏在背后的人是谁也还不知道。也许会是大老爷,又也许不会是。宝玉现在的位置很微妙,二房的处境也一样不安全,怀抱恶念的人是谁都有可能。大老爷会突然在他面前露面,也可能只是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让大老爷替他出面实现之后的计划。贾环可以大胆的推想,在哥哥宝玉被废掉之后,他的存在就会是挑起二房乃至整个贾府动乱的根本。

      现在一切没发生,未来是怎样贾环还不清楚。他清楚的事情只有一件,既然秦钟被人接触了,那他就一定会成为启动这一切的那枚关键棋子,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毕竟,捉奸在床,总得有两个人才能成奸吧!

      现在让他无法释怀的是秦钟本人,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是知道一切,自愿做为启动这些的钥匙呢?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也是被拖入此局的无辜者?或着,他是原本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还一如既往的愿意继续下去。

      弄清这一点,其实很重要,贾环不想因为自己对他怀有恶感就有失偏颇了。如果秦钟此人真是怀抱恶意来得那还罢了,事情很简单就能解决,悄无声息的废了他,让哥哥往后都记着他,对其他人再也没有念想。只是这样做就免不了后患无穷了。一来,这只是暂时将后头算计的那个人给惊走了,以后都得处处防备着不知道要从哪里射出来的暗箭。二来,一个不小心,就会把他自己也暴露了。而且,事情就这样简单的了结,会变得完全无法捅到老太太哪里去。敌人是来自自己家,还是来自外部都还没搞清楚。贸然下手,断了线索,就等于是为整个贾家都埋下了祸患。现在最理想的情况就是秦钟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或者知道了,却是向着他们这边的。这样一来,借着他,只要轻轻松松地演一出戏,就能够轻而易举的把后头的人给暴露出来,这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到了最后大家都是安全的,事情捅到了老太太那里。明着告诉大家,他们俩是清清白白地,你们觉得不清白,是你们自己心思龌龊。提前堵了大伙儿的嘴,那样就算秦钟真对他哥哥有什么,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威胁的私事,他也懒得干涉。

      那么现在要怎么办呢?试试秦钟吗?明着来,还是暗着来,贾环想了许久。还是明着来吧!这样得到的信息更真实。

      贾环到了家学坐着,几天来的焦虑都消散了,眼见的宝玉和秦钟携手同来,贾环也能很自然的应对。

      等到了忍到课休时间,贾环眼看着秦钟出去,便也跟了出去。见秦钟如厕出来一人落单了,立马便将他拉到了一边偏僻的地方。

      秦钟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面,边走边喘喘地问他:“怎么了?”

      贾环突然停了下来,正对着他,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你到底想干什么?”话一出口就看到秦钟慌慌乱乱地,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只是看着贾环一脸控诉。

      贾环见了他这个样子,心底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再加把火,我要看到他的态度。这样想着,索性一使劲把秦钟往墙上一推,揪住他的衣领,毫不客气地说:“少来这一套,我可不是我哥哥,没那么傻帽!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秦钟本来就跟宝玉一样大的,又是那样一个普通家庭长大的。就算心里头有些小知觉,小计较又能高明到哪里去?他看到贾环不再伪装而是露出了真实的面目,他当然也就懒得在做乖孩子模样,谁又比谁会装呢?谁知道啊?现在这样露出底线来,他们才更好说话。毕竟好处摆在眼前不是?是以,他本还一脸惶恐的样子,听了贾环的话,便慢慢地俯下了头,看着贾环那张脸低低的笑出声来:“人人都说贾府的三爷懦弱无用,阴沉废物,上不得台面,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不仅仅是传言啊!既是亲眼看到的也是不可信的。若不是今天你把我拉出来,我看我做梦也想不到往日眼中一个畏缩阴沉的小东西还会有这么一面?你问我想干什么,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何必把我叫出来多此一举。”说完微微俯下身盯着贾环的眼睛,告诉他:“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现在才发现,原来我们是同一类人啊,呵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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