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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清浅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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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照进树林,洒下润泽安静的影。忽然极好闻的香味传来,我心一动,跳下绳床,寻香而去。溪流前,阿微正在架子上烤小鱼,见了我,明媚一笑,“你醒来了?”
我有片刻的恍惚,好像眼前的不是阿微,而是天山初见时的苏弗。
他问:“昨夜你为什么没有杀我?”
我吓一跳,答:“我不敢杀人。”
他大笑了,道:“你错过了一个最好的机会,过了昨夜,你就再没有杀我的机会了,所以你逃不走了。”他将烤好的小鱼送到我面前,“尝一尝?”
天,那早是我的愿望!
人说:饥饿的人是最愤怒的人,吃饱了饭,一切好商量。何况,还是这样人间寻不到的美味?我意犹未尽,叹道:“阿微,谁嫁了你,一定最幸福。”
他明净的眸子闪了闪,想说什么,终没说。
我忽然醒悟过来,这不是与朋友郊游,互相之间说笑打趣,眼前的人,是天魔教掌握实权的丞相。
“你怎样救阿弗?”我将知道的明漪山庄地图画给阿微。
阿微一笑:“我有两个方案,一是悄然救阿弗走;再,就是折腾得轰轰烈烈的,将明漪山庄毁了,让它成一片火海,谁让它关了阿弗!”
“悄然救走就好!一定不要伤了我师父!”
“我若伤了呢?”阿微挑眉笑。
“那我就恨你,将你当敌人,然后挑拨你们兄弟不和,让阿弗为我师父报仇!”
阿微拧了眉毛。
我是想威胁他的,但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这句话,将来阿微也许会想办法杀了我吧,或者,干脆杀了苏弗谋取教主之位。他这样从政的人,怎会为自己留下潜在的危险?
我平白无故又给苏弗添了一劫,我,真对不起苏弗!因道:“你放心,只要师父无事,一定不会让我嫁阿弗,师父会宁可杀了我的。”
阿微笑了笑:“乔姑娘,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二哥,慢慢你就会知道。哪一天阿弗若是说,阿微,你惹我的心上人恼了,你自杀谢罪。我一定会照做的,因为我的命在二哥手上。所以你大可放心,我只是要救阿弗,会尽力不伤害你师父。”
他的话与清浅的笑容让我的心难受。隔阂已生,像阿微这样的人,估计再难令他相信了。
日间,阿微在一个小镇子里换了装,待再看见他时,我几乎一愣,以为见了傅岩!但他一笑,一说话,又变成阿微:“逍遥剑法,你教我两招,免得露馅了。”
他修了眉毛,那么美的眉变成粗乱的短眉;眼也贴了胶,美丽的双眼皮扯成吊稍;鼻子糊了什么膏,粗扁了许多;口画大了,一角还贴了块膏药;额头划了两道疤,脸色涂成铁青;主要是那身长衫,那冠带,那走路的姿态,扬头的模样,像极了傅岩,他连个子都变高了!
江湖的易容术,真是太厉害了!
我只好演示了几招傅岩教我的剑法。阿微看罢点头,也没比划一下什么的,便跟我去明漪山庄了。
庄丁认得我:“乔姑娘,我家公子呢?”
原来山庄是祁公子的。
我说,“我们走散了,我先回来了。这是我的一位朋友。”
我带阿微进了山庄。师父正在室内练功,守在师父门前的大师伯引我们进了一旁的屋子,问询详情。
我只好说,天魔山里道路错杂,我和祁翾走散了,我拿了剑回来,路遇普陀山逍遥剑传人傅岩。
阿微起身拜见大师伯,他学傅岩说话的神情语态竟有八、九分像,他什么时候见过傅岩呢,对傅岩这么熟!
大师伯对他有一种疏远的客气,问傅岩的父母亲可好?阿微摇头,说父亲还是老样子,母亲倒还好。又道:“前辈,我听乔妹说您抓住了太湖苏弗,因此赶着来看看,有一件事我要当面问他,请前辈成全。”
大师伯问何事。
阿微思索了一下,下决心似说:“前辈也是乔妹的长辈,我便直说了。这苏弗与我乔妹在一起多日,我要问问他,是否有不清白之事。我只问这一次,他若说没有,从此我就信了,与乔妹安安生生过日子!”他咬牙切齿认真的样子还真像傅岩。
大师伯瞧我,我自然眉目好不到哪里去,大师伯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阿期也要去吗?”
“当然,当面对质一次。”阿微的语气学傅岩是学了十足十。
我们随大师伯下了地道。
我没想到,明漪山庄这么优美的地方还有地牢。
大师伯打开铁锁,引我们下台阶,阴暗潮湿扑面而来,苏弗现在住的地方还不如他关南宫一的地方舒服。
再打开一道石门,就看见了石床上的苏弗,他一身白衫,安然打坐坐在床上,应是听到门锁脚步声,抬起头,等待我们进来。
他当先看到我,眼中应是笑了,然后,看到了阿微假扮的傅岩,他垂了一下眼帘,对大师伯道:“俞前辈,你是让这位傅公子来杀我的吗?”苏弗说话的时候面容温和平静。
“你说得对,我就是要杀了你!”阿微拔出我的倾心剑,一招逍遥剑法向苏弗刺去。
我大惊,大师伯抬手去拍阿微的手,阿微已诡异变了招术,剑锋回转刺入大师伯前心,眼看鲜血喷溅,我惊恐得动也不会动。大师伯瞪目振臂,合身向阿微扑上做生死一搏,苏弗已猛地起身,将阿微衣衫拉住向他怀里带去,避过大师伯杀招。大师伯跟进,阿微倾心剑再出,刺入大师伯前胸,大师伯倒下,倒在石床前,死不瞑目。
一切都在眨眼之间,我下意识掩住口,阿微已削掉束缚苏弗手脚的铁链,苏弗跳下床来,将我揽住,“阿期,我们走。”他的声音依然温柔,但有紧张。
阿微将大师伯的冠带摘下,扣在苏弗头上,然后将大师伯外衣解了给苏弗穿上,系腰带,挂佩剑,动作迅速,衣衫满是血迹,阿微拿床单一叠,搭在苏弗胳膊上,掩住前胸。
阿微将倾心剑回入我的剑鞘,当先出地道,苏弗揽我欲走,我终于哭出声来:“你杀了我——”他掩住我的口:“跟我走,啊?”他的声音紧张而温柔,将我半拖半抱出了地道。
迎面三个庄丁提剑巡视而来,苏弗打横将我抱起,阿微当即道:“乔姑娘晕倒了,让开让开!”
苏弗低头抱着我几乎是飞出明漪山庄。
我满面的泪,明白不能让他们这么走,拼命想挣脱他,可是我挣不开,我想呼喊,他点了我穴道。我记得他眼中有歉疚之色,终究昏昏沉沉睡着。
醒来的时候,已是夜间,床畔是灯,苏弗就在床前暗红的灯光影里坐着,熟悉的容颜,熟悉的眼睛,关切地看着我。
我想起大师伯的惨状,流出泪来。是我害了大师伯,我引狼入室,我教阿微逍遥剑法迷惑了大师伯,否则,大师伯不会那么容易被阿微得手。
我坐起来。“阿期——”苏弗温柔唤。
我下床,“阿期——”苏弗跟在身后急切唤。
我冲出屋子,前面是竹林,黑漆漆的一片,竹叶沙沙在响,原来天上落了小雨,天也在为大师伯哭。我向前走,衣袖已被苏弗扯住。“阿期——”他的声音在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