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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   胤禩又和两个兄弟聊了很久才送走他们,蹑手蹑脚回到房中。他本以为蓁蓁早已进入梦乡,可是等眼睛逐渐适应了房中的黑暗,才突然发现原来她正半靠在床上,张大了毫无睡意的眼睛望着他。
      他轻声笑了起来,走到床边坐下,拉着她的手问:“怎么还不睡?在等我吗?”
      “我睡不着。”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藏进被子里,有些闷闷地低声说。
      他不说话了,先是有些疑惑地看看她,继而掉转目光望着帐顶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出其不意地沉声问,“你刚才都听到什么了?”
      她迅速低下头不敢再和他对视。身边一片死寂中,只听到他们两人此起彼伏的急促呼吸声。踌躇了一刻,才嗫嚅道:“差不多都听到了吧。”
      “蓁蓁——”他忽然急切地欠起身坐到她身边来,从被子中拉出她的手,用自己温暖的手掌包裹住她冰冷潮湿的手,“你不要去烦这些宫中的事,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由我来应付就够了。”
      “可是你和我是息息相关的。”她特别加重了‘你’这个字的语气,然后又万分无奈地接着说,“这些事会左右你的命运,我怎么能不关心呢。胤禩,我早就想对你说了,放弃你的努力,把这一切都忘掉吧,让我们换一种简单、快乐的生活。”
      “这就是你给我的忠告吗?”他的语气慢慢冷硬起来,把身体向后靠了靠,和她拉开点距离,极力在黑暗中望进她的眼眸深处,心底却突然升出一股凉意。尽管他经常会忽略这个事实,可是她的话再次提醒了他:她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孩,了解他的未来、他的命运的女孩。她满脸的无可奈何突然带给他一阵不祥的预感,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生出一种冲动,想让她为他揭开命运那神秘茫然的面纱。可是他还是咬咬牙压下了突发的冲动,有些慨叹道:“已经不可能了。如果倒退十年,也许还有放弃的可能。现在我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早就退无可退了。再说,生在皇家,怎么可能有简单、快乐的生活呢。你看三哥,平时看似恬淡,只知道舞文弄墨,来往的也都是一些文人,平时只是编书、修订历法,仿佛与世无争。可是真等到太子被废的节骨眼上,还不是一样静不下来了。况且,我多年来一直苦心经营,现在总算看到了一丝希望。二哥被废以后,在众兄弟之间,若论才干、韬略、人际,与我相比无人能出其右,我怎么能甘心就此放弃呢。成为象皇阿玛那样的一代明君,可是我从小就存在心中的梦想啊。”
      “哎,我早就知道你是不会回头的。”她终于再次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望着他眼中那两簇近乎狂热的火焰,一句本想咽下的话却突然冲口而出,“只是,你千万要提防四阿哥,也千万避免和他公然作对。”
      “我知道四哥那个人不容小觑,他虽然看似修身养性,而且圆滑通融,是个谁都不得罪的老好人,可是心里的念头还不是和大家一样。”话题说到这里,他似乎轻松了一些,不再象刚才一样沉郁,也把背靠在床边,轻轻地、逐个抚摸她细长的手指,象是安慰她说,“这次也不是我要故意害他,只不过是机缘巧合而已。再说,最终倒霉的也是十三弟,把罪名都替他顶了。可惜呀,可惜。从你回来告诉我那件事之后,我本来一直想找个机会报复他的。现在有了现成的机会竟让他躲过了。”说到最后,他不禁有些惋惜地咂咂嘴。
      是哦,胤祥,她刚才一心只想着如何说服胤禩放弃对皇位的争夺,几乎把偷听到的关于胤祥的话都忘掉了。现在经他提醒,她猛然之间又想了起来。胤祥被囚禁了,这是不是他被圈禁命运的开始呢?他的命运在历史上本就是个谜团。一直受康熙皇帝的宠爱,却突然遭到圈禁,此后仿佛在历史上消失不见,直到雍正登基才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中,开始了他真正叱咤风云的“铁帽子王”生涯。她想着想着,猛地欠起身子,有些急切地看着他说:“胤禩,能不能想办法带我去看看十三阿哥?说不定—说不定他会有很长时间失去自由呢。“
      “什么!?你疯了!”他猛地挺直身体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仿佛她是个神经错乱的人,刚刚说了一句疯话。
      他的激烈反应让她吓了一跳,难道她的要求很荒谬、很过分吗?为什么她自己一点都不觉得呢?“怎么?难道不行吗?”她有些气馁地看看他,垂下头压低了声音问。
      他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突然用手托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带着点怀疑有些艰涩地问:“蓁蓁,你老实对我说,在你心里可有没有一点点喜欢十三弟?”
      “没有,当然没有。”她想也不想就冲口而出,可是看到他仍隐含怀疑的目光,又不由得心生一阵委屈,“你为什么总要怀疑我和十三阿哥之间有不可告人的暧昧呢!”
      “明明是你们对彼此的关心都太异乎寻常了。”他情有不甘地低声嘟囔了一句。
      “我一直把他当作弟弟一样看待,也一直很珍惜多年以前他的友谊。现在想去看他,更是因为觉得他很可怜,莫名其妙为人顶了罪名,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有多严重的后果呢。”
      他不置可否地松开了手重新靠回床上,恢复了平静的面容也让她猜不透那疑虑是否被消除了,过了片刻才突然说道:“既是这样,你就不要说这种疯话了。他是被囚禁在宫中,岂能容人随便探视。况且为四哥顶罪也是他自己愿意的,又没有人逼他。你这样滥施同情可是很危险的,弄不好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她把身体全部缩进被子里,彻底躺下来,不再说话了。刚才说要去看胤祥也许只是一时的冲动,可是她现在越想越觉得自己必须去。如果她不能把握这次机会,他一旦被圈禁了,还不知何年何月能恢复自由之身。想到洒脱不羁、象风一样无拘无束的胤祥身陷囹圄,一定会比常人忍受更多的折磨,她的心情就更加沉重了。她突然翻个身,把头靠近躺在身边的胤禩,凑在他耳边象撒赖一样任性地说:“不行,我还是要去看看他。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带我去吧,好不好。”
      他紧闭双眼躺在那里,象是睡着了一样木然没有反应。直到她不停在他耳边吹着热气,还开始用力摇晃他的胳膊,才无可奈何地笑着把她抱入怀中,带着渐浓的困倦说:“好吧,好吧。我明天进宫先看看再说。”
      得到他这个似是承诺的承诺,她终于安下心来,整个人都偎进他怀中,把头枕在他颈窝里闭上了眼睛。
      第三天清晨,胤禩果然将她换做一身男装打扮,乔装成自己的仆人带进宫中。来清朝虽然已经时日不短,可是真的有机会进入紫禁城却还是第一次。尽管如此,她却并没有任何兴奋之情,只是在十二分紧张之中,混杂了些无奈的慨叹。如果不是为了去探望胤祥,她真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和这座庄严、肃穆的皇家宫殿扯上任何关系。也许将她乔装带进宫中确实存了很大风险,一路上连胤禩都一直沉默不语,只是把目光牢牢对准前方,似乎也在极力克制心中的紧张。
      下了马车之后,他带她走上一条极僻静的夹道,一路向北,一直到了十四阿哥住的东三所。他们走进去的时候,胤祯身穿短衣,腰间扎着腰带,正和一个内廷侍卫在院中练习摔跤。看到他们进来,他急忙松脱开紧扭住的侍卫手臂,抓起搭在树枝上的手巾擦擦汗走了过来。“八哥,你们来得真早呀。”他先笑笑看向胤禩,又转头看看蓁蓁,可是看着她的目光却没有在岫云寺时那么友善。
      胤禩似乎也有所察觉,立刻带着微笑向他拱拱手说:“十四弟,来得早点不好吗。一会儿迟了,来来往往的闲杂人等也多了,人多眼杂,更不安全。这次就偏劳你了,我留她在这里,先去给额娘请安,过会儿再来接她。”
      “八哥——”胤祯拉长声音叫了一声,面上的神色也极为勉强,又凑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些什么。
      “十四弟,”胤禩脸上仍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伸手拍拍他肩膀道,“昨天不是都讲好了吗,这个忙你一定要帮,以后有机会我再重重答谢。”终于看到胤祯迟疑地点了下头,他总算松了口气,转而对蓁蓁说,“你留在这里,一切都听十四弟安排,过会儿我再来接你。”
      蓁蓁有些不安地看看胤祯仍不太友善的目光,带着些许疑虑点点头。
      胤祯看到八哥转身出了院门,也不理睬蓁蓁,拿起手巾又擦擦汗才问那个一直垂手侍立一边的侍卫:“阿奇科,一会儿你是不是要去东五所当值?”
      “回十四爷,正是。”那侍卫低下头行个礼,必恭必敬地回答。
      “那好,等一会儿换了你的班,我去给十三哥送几本书,免得他闷得慌。”胤祯点点头,看似很随意地说了一句。
      “十四爷,这恐怕不妥吧。”那侍卫抬起头看着他,面露难色,踌躇地说,“万岁爷亲口交代过,谁也不准去看十三爷。求您别让小人为难,万一传了出去,小人这小命都难保了。”
      “你看你,我还能害你不成。”胤祯故意皱皱眉头,板起脸来说,“不就是送几本书吗,一会儿的功夫,谁还能看见不成。你不说谁会知道。再说以前十三哥不是也经常找你摔跤,他平日待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有数。”他边说边从怀中摸出一对金银锞子塞到他手里,然后又催促道,“你先去吧,我这就过去。”
      侍卫低头看看手中的金银锞子,终于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匆匆离开了。胤祯这才走到蓁蓁身边,又板起面孔说:“你随我到书房挑几本书书吧,一会儿给十三哥送去。哎,八哥简直宠你宠得头脑发昏了,居然连这样离谱的要求也要满足你。要不是他昨天好说歹说,我才不会答应帮这个忙呢。”
      “可是,你难道一点也不同情十三阿哥吗?”她听完他的话先是怔忡了一会儿,然后一面随他走进书房一面有些奇怪地问,“你们不是从小的玩伴吗?连我都还记得冰上赌赛射箭、去北海钓鱼这些趣事,你怎么会对过去没有一点留恋?”
      胤祯似乎一下子愣住了,目光也突然变得悠远起来,仿佛被她的话带回了过去的岁月,那板起来的面孔上多少带出些温情。可是他很快就醒悟过来,目光重又变得犀利地望着她,冷漠中夹杂了点失落低声道:“我们早已经长大了,不是吗?再留恋那些幼年时光也没有意义,谁让他现在和四哥走得那样近,这样就只能是我的敌人,八哥的敌人,也是你的敌人。”
      她知道他在说到最后为什么要故意加重语气,她也知道他的话其实句句在理。若想在这里生存,若想在这里出人头地,象她一样软弱是不可能的。她沉默地接过他从书架上抽出的几本书,低下头不再分辩了。
      他看着她那副垂头丧气、情绪低落的样子,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带着她走了出去。
      囚禁胤祥的东五所就是他以前在宫中居住的地方。胤祯带蓁蓁过去的时候,侍卫阿奇科已经等在那里。他先望望四周,见静悄悄阕无人声,这才带着他们迅速走进来。胤祯似乎想回避这尴尬不愉快的会面,主动提出要和阿奇科留在侍卫休息的门房里,只让蓁蓁拿着书送进去。蓁蓁按照侍卫的指引,直奔朝东的书房走了过去。
      胤祥正站在书桌前,提笔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根本没有察觉房中已经多出一个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背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唤了一声十三阿哥,才诧异地放下笔,略带警觉地扭回头来。他对着这个看似陌生的面孔看了片刻,突然张大嘴深吸一口气,象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疑不定地问:“你是—蓁蓁姑娘吗?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是我。”她边说边放下手中的书,看到他略带憔悴落寞的面色,布满红丝的眼睛,心中顿时难过起来,“我听八阿哥说你被皇上囚禁了,心中放心不下,所以央求他带我进宫看你。”
      “这—这太危险了,八哥怎么竟会答应你。”他突然拧紧眉头,激动地握住她双手说,“蓁蓁姑娘,谢谢你还记得我,而且在这种时候还甘愿冒险来看我。”
      “你不是也曾经帮过我很多吗?现在你落难我虽然无能为力,可是来看看你总还是应该的。而且——”她在冲动之中差点将他那扑朔迷离的命运也一语道破,幸好她及时醒悟,止住了下面的话。
      好在胤祥也没有在意,听了她的话,他突然又放开她的手,变得心事重重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有些沉闷地说:“其实我帮你反倒差点害了你。还是在你回八哥那里之后,我才听四哥说起,他安排你住在岫云寺,其实一直有人暗中看管。我虽对四哥的做法不敢苟同,可是知道你已经回来,所以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哦,这件事你不必耿耿于怀了。”她急忙摇摇手打断他,“我知道你也是一片好意,对你心中只有感激。”
      他似乎释然了,竟露出些开心的笑容,“你还是应该回到八哥身边。我当时不就劝说过你吗,你们两个倾心相爱,离开了彼此,谁都不会幸福,只能各自痛苦。”
      她有些感动地望着他真挚的笑容,低声喃喃道:“我确实太草率、太鲁莽了。算了,别再说我的事了。十三阿哥,你这次为什么要替别人顶罪呢?也许你要付出的代价是自己都预料不到的。”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提越高,带出了掩饰不住的焦急。
      他脸上还是带着那抹笑容,看似轻松却无比坚决地说:“四哥多年来对我照顾、爱护有加,我本因额娘地位低下又早逝,从小倍受冷落,只有他一直对我那么好。现在四哥有难,我为他分忧也是义不容辞。姑娘应该知道胤祥的为人,滴水之恩也必涌泉相报,所以这次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也决无悔意。”
      听了他这番慷慨陈词,她的眼泪几乎抑制不住要流下来,急忙吸吸鼻子说:“好吧,既然你决意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了。只不过以后无论你遇到多少坎坷都千万不要灰心,一定要相信总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她还想继续说什么,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侍卫催促的低语。她只好有些不安地咽了口唾沫说:“十三阿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你自己多保重吧。”
      她刚要转身离去,胤祥却突然再次紧握住她的手,眼中闪烁着灼人的光采,急促地喘息着说:“蓁蓁姑娘,多谢你在胤祥落难时还不避嫌疑冒险来看我。有些话我本想永远埋在心里,可是今日一别也许就再无相见之日,所以请姑娘原谅胤祥唐突。其实我很早就在心里一直喜欢姑娘。只是我也知道姑娘和八哥是真心相爱,所以从未做过什么非分之想,唯有在心里希望姑娘能一直生活得幸福快乐。以前我曾说过要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现在我自己都命运未卜、难以逆料,实在不敢再做这样的承诺。可是我的心意决不会有丝毫改变。如果我真有机会能脱此大难,日后一定会报姑娘的知遇之恩。”他激动地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猛地放开她的手,背转身不再看她。
      蓁蓁默默无言地望着他微微抖动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终于咬咬嘴唇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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