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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蓁蓁满腔心事地目送胤禩如往日一般跨上追风随其他人一起去围猎了,他看上去倒是兴致勃勃,没有丝毫异常。她心中的安宁和镇定似乎也被他同时带走,又变得心神不宁起来。开始困扰她的还仅仅是陷害十三阿哥的阴谋,现在居然又添上身世被四阿哥洞悉的危机。这次远涉草原的围猎,绝非她期盼中那样轻松愉快。她现在就象坐在无依无靠的小舢板上在暴风雨前的海面上飘荡,一会被抛上浪尖,一会又跌入谷底。惊心动魄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纷至沓来,几乎让她怀疑自己的承受能力。以前在胤禩府中,在他的庇护下远离所有纷争,她的生活虽然单调却简单愉快,远远不似如今这样让她时刻提心吊胆。难道这就是胤禩从小长大的环境?这些年来他要如何修炼才能对这一切应付自如?她突然对这一切无比痛恨起来,和这痛恨一样强烈的,则是对他深深的怜惜和同情。
      她就一直魂不守舍地、安静地躲在蒙古包中,再也无心去四处游逛,焦灼地等待他们回来,同时暗暗在心里祈祷不要发生任何意外。等待中的时间总是显得分外煎熬,太阳投射在蒙古包中的光影移动得如此缓慢,如果不是炭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一切都象静止了一样。春桃虽然感觉出她与平日有些不同,但无论如何也无法猜透她的隐忧。看到蓁蓁一直这样恹恹的、闷闷的,她忙完了手边的活就自己溜出去玩了。
      接近晌午时,营帐外的人声渐渐嘈杂起来。蓁蓁猜想围猎的一行人已经返回,急忙站起身来想到帐外探看一番。她正要踏出去,几乎和急匆匆冲进来的小海子撞个满怀。看到小海子脸涨得通红,跑得满头是汗,她心里顿时升起种不祥的预感,心也紧张得狂跳起来。她咽下口唾沫润润发干的喉咙,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问:“小海子,你这么火烧眉毛似的,有什么急事?”
      “苏姑娘,不好了。”小海子一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边抹着头上的汗飞快地说,“主子为救十四爷受伤了,被野狼咬伤了!”
      “什么?”她怔忡地看了他几秒钟,仿佛没有听懂他的话,脑海中乱成一团。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虽然她一直担心会有意外发生,却从没想过竟会发生在胤禩身上。无论他是否参与了那个阴谋,受伤的人也不应该是他呀。难道他受伤和蒙古小王爷设计的圈套毫无关系,完全是个不幸的巧合?
      “姑娘,快去看看主子吧,现在太医正给他治伤呢。”看到她神思不属的样子,小海子催促地推着她向外走。
      “好好,我这就和你过去。”她点点头,跟着小海子脚步匆匆地赶到胤禩的营帐。
      蓁蓁刚冲进他的营帐,就有些尴尬地刹住脚步。胤禩上身赤裸坐在毯子上,胸前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右边锁骨的下方还透出点点殷红的鲜血。一个胡须长长的老太医正按住他的右臂在清洗伤口,常顺则端着个水盆在一边帮忙。她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他衣冠不整的样子,一时不知是否该退出去。
      她正犹豫着,胤禩已经抬起头来。看到是她,他到没有任何不自在,分外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抬起左手向她招了招说:“过来吧,蓁蓁。”
      她不再犹豫,点点头走过去,跪坐在他身边,担心地看着他放在矮几上的受伤的手臂。一道长长的伤口从右肩斜划下来,撕裂开的肌肉向外翻卷着,血还在不停地向外涌。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血,蓁蓁顿时感到全身肌肉一阵紧张。她掉转目光,不敢再看伤口,可是却一下子看到了常顺手里的水盆和里面一盆殷红的血水。她的胃里如翻江倒海般搅动着,急忙用手掩住嘴,压下冒出的一股酸水。
      她放在矮几下的另一只手突然被他紧紧握住,他的手掌湿湿的、凉凉的,满是汗水。她惊奇地回头望望他,立刻看到他温和的笑容和那似乎给人一种安定力量的目光。她不由自主地回他一个微笑,恶心作呕的感觉慢慢消失。
      他看了一眼正在清洗的伤口,然后微微皱皱眉平稳地说:“刚才九弟、十弟和十四弟都在这里,我嫌他们人多反而在这里碍手碍脚,让他们都回去休息了。”
      “你的伤——”她忧虑地望着他,手指在他掌中轻轻划着。
      “不严重。”他不在意地摇摇头,然后又看着太医问了一句,“是吧,王太医。”
      老太医摇摇头,边忙碌着边低头说:“八贝勒还是要小心些,这伤虽然没伤筋动骨,可也够深的了,而且血也流了不少。我虽洗净了伤口,可难保不会发烧,只要热度不是太高,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她又看看胤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十四阿哥呢?伤得厉害吗?”
      “没事,他就是从马上跌下来时擦破了点皮,别的没什么。”他吸了口气,握着她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量,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汇聚在一起,变成大颗的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她这时才发现太医已经清理好伤口,正拿着一个小瓷瓶,在伤口上均匀地撒着淡黄色的粉末。这难道就是古时止血的金创药?她又看看他没有血色的面颊和微微翕动的双唇,知道疼痛一定是加剧了。想到聊天也许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她拽下别在衣襟上的手绢,一边帮他擦汗一边说:“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他咽了口唾沫,有些吃力的吸着气说:“今儿的事真是很蹊跷。十三弟和十四弟追着一匹狼跑了好远,一直赶到一片林子边上。十三弟跑在前面,本要追进林子,却突然掉转马头,擦着林子边跑过去,好像是不愿多追了。十四弟冲进林子,没跑几步竟撞上了捕兽的夹子,马蹄被夹住,把他从马上摔了下来。我就跟在他后边,刚要过去帮忙,不知从哪奔出来一群野狼。这群狼象是饿了多日,个个凶狠无比。我们被群狼围住,那些随行的人还都被甩在后边,只好勉力支撑,一直撑到大队人马赶来,才算给我们解了困。”
      她疑惑地看看他,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看他的伤口,她也可以猜到当时的人狼恶战决不会轻松。如此看来,那捕兽夹和野狼必定是大阿哥他们布下的圈套,胤禩肯定并不知情。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一阵轻松,可是和这轻松混杂在一起的,还有深深的愧疚和懊悔。如果她不是怀疑胤禩,必定会告诉他偷听到的阴谋,那他也许就根本不会受伤。
      好在这时王太医已上完药,示意她抬起胤禩的手臂,协助包扎伤口。她顾不上再多想什么,轻轻地抬起他汗湿的手臂,看着伤口被层层包裹好,再也看不到原来恶行恶状的样子,只剩渗出的斑斑血迹。
      王太医嘘出口气,开完了口服的药方,必恭必敬地退了出去。常顺也跟出营帐,吩咐小海子去煎药,然后提回了备好的午膳。蓁蓁已经帮胤禩穿好了贴身的内衣,他靠在几个堆叠起的绣墩上,有些疲倦地看看常顺摆在矮几上的粥饭,挥挥手低声说:“下去吧,常顺,有苏姑娘在这,你也去吃饭吧。”
      看到常顺退出营帐,蓁蓁拿起一只瓷碗,看看他问:“你想吃什么?我盛来给你。”
      “你先吃吧,我什么都不想吃。”他想了想又说,“还是给我倒杯茶吧,口渴得很。”
      “不吃东西怎么行,你要是口渴,我先给你盛碗粥吧。”她盛出一碗鸡粥,温柔却执拗地看着他,不容他拒绝。
      “那——你来喂我吃。”他紧盯着她拉长了声音说,充满倦意的眼中突然又闪出了少见的那种坏坏的调侃目光。
      她涨红了脸刚想回他一句,猛地想起他受伤的右臂,无可奈何地瞪他一眼,舀起一勺粥送到他嘴边。他轻笑一声,张开嘴吞下她喂的粥,凝视她的眼中不再是戏谑的神情,只剩那轻泓一般醉人的温柔。她脸上的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不敢再和他对视,只把目光停留在他嘴边,急急地把粥一勺勺送过去。
      就这样吃了大半碗粥,他终于爆发出一阵大笑,没想到笑声又牵动了胸前的伤口,哎呦哎呦轻唤两声,才极力忍着笑说:“蓁蓁,你这样喂饭,我要被你噎死了。”
      “你还笑,活该疼死你!”她有些恼羞成怒地把碗放在几案上,瞥了他一眼,突然醒悟似的说:“又被你骗了,你的左手不是还好好的嘛,用筷子可能有些困难,拿勺子总没问题吧。”她指了指剩下的小半碗粥,故意装出凶巴巴的样子说:“自己把这些粥吃掉。”
      他喘息着咳了两声,抬起手轻抚抚胸口,向后靠了靠,带着个好玩又有些宠爱的目光看着她说:“我也吃不下了,你快吃吧,一会饭都凉了。”
      她余怒未消地瞪了他一会,终于抵不住辘辘饥肠的抗议,匆匆扒了一碗饭。放下饭碗,她才发现他居然一直在出神地看着她,只是眉头微微蹙起,笑容也早就消失了。
      “你怎么了?伤口疼得厉害吗?”看到他一直紧咬着牙在轻轻吸气,她有些担忧地凑到他身边。
      他勉强笑着点点头说:“刚刚和你说笑着岔过去,还不觉得怎样,现在伤口竟是火辣辣的疼。”
      “我去问问常顺药熬好没有,若是好了,你喝了药躺下休息吧。”她扶着几案,准备站起身来到帐外看看。
      她刚站起来,他却一把扯住她的手,竟有些不舍地看着她说:“你再坐会陪陪我。”
      她心中一颤,不由自主地又坐回到他身边。两人沉默了一会,他才有些失神地边摩娑着她柔滑温暖的掌心,边喃喃地自言自语地说:“这皇家围场里怎么跑出了猎人的捕兽夹子呢?而且这群野狼也冒出来的太突然了。”
      她看着他越锁越紧的眉头,用力咬咬下唇,象是终于下定决心,有些胆怯地看着他说:“胤禩,有个秘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唔—什么?”他开始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似乎没有留意她说的话。过了一会才象终于反应过来一样,抬起头扬扬眉毛,专注地看着她。
      “昨天大阿哥来找你之前,我刚刚在山上看到他,是偷看到。”见他疑惑不解的眼神,她又急忙补了一句,然后才接着说,“他约了那个和十三阿哥摔跤的蒙古小王爷,说好今天围猎时要设计陷害十三阿哥。我没听到他们商议的细节,下山后就先告诉了十三阿哥。”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先是有些奇怪,继而又变得恼怒,可是很快这些情绪就全部消失,只剩下难以置信的伤痛,看着她缓缓地低声问:“你竟会怀疑我吗?怀疑我参与了他们的阴谋?”
      她没有想到他的思维竟如此敏捷,没等她多解释就一眼猜透了她的心思。“对不起。”她低下头嗫嚅地说,“今天知道你受伤,我已经很难过、很自责了,如果我早告诉你,可能今天什么都不会发生。”
      他又出神地望了她一会,终于慢慢点点头说:“这样也好。那天大阿哥来我营帐,难保不被人看见。现在反倒是我受了伤,一切都可以撇清了。”说着,他又重重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极认真极诚恳地说:“别人怎么想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是连你也怀疑我,真是太让我伤心了。他毕竟是我的手足兄弟,我怎么会做这种卑鄙下作的事呢!难道你对我的为人还有怀疑吗?”
      “可是我已经道过歉了呀。”她噘起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他那带些委屈和痛楚的语气深深刺痛了她。
      “那好,从今以后,不要再对我隐藏任何秘密。”他既郑重也有些严肃地看着她说。
      “我保证。”蓁蓁急忙抬起手,象发誓一样急切地看着他。
      “好吧。”他看着她一脸急迫的样子,终于笑了起来,边笑边把她揽入怀中,感叹地说:“和这些人在一起不比在我府上,每个人心里都是绕来绕去转了不知多少道弯,你心思这么简单,哪里绕得过他们。告诉我可以让我来抵挡一切,你就不用心烦了。我不想让你为这些事忧虑,只想让你过得快快乐乐。”
      她抬头看看他,眼泪竟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泪眼蒙胧中,他的笑容还是那样温暖,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她轻叹一声,吸吸鼻子,把头靠在他胸前,任由泪水静静流淌下来。这个供她依靠的胸膛一直是这样温暖、结实,象棵稳固的大树,为她遮风挡雨,为她撑起了一片无忧无虑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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