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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封信 ...

  •   ——当时间烧成灰烬,我只能学会铭记你的所有——

      我第一次在居住了七年的公寓里失眠了。

      想起一个人刚搬到这的那会儿真的遇到过很多问题。
      脏衣服积在一堆忘了洗结果没衣服替换啦,懒得煮饭吃了好几个星期的泡面导致营养不良啦,没时间打扫卫生而被房东骂啦,出门忘带钥匙啦。
      但是,我却从没和周公失约,然后很神奇地熬过了那段日子。

      为什么会搬出来一个人住?
      大概,是因为北斗杯后,我已再无力气承受房里那扇窗吹入的风的沉重了吧。
      不希望每次回到家,打开灯发现,出门前打开的窗户还开着,下到一半的棋局原封不动地摆在眼前,桌上的历史作业没写半个字。
      就会想,原来,我还是一个人。

      够了。
      负气式的草草打包行李,还没交租金就搬入了托伊角帮忙找到的公寓里。
      才知道,我不害怕独自一人生活。
      我害怕的,是两个人共同的记忆以及,独自思念。
      在翻出下意识塞进兜里的那把宫扇时,嘲笑自己。
      为什么放不下?
      棋院组委会又不会给你颁个奖发奖金。

      半年后,塔矢搬到了我隔壁。
      房间的阳台是挨在一起的,我们就常常隔着一米多的距离下盲棋,聊聊天、吵吵架什么的。

      一米多的距离究竟有多大?

      今天夜晚,月亮和星星似乎和我玩起了私奔。
      站在阳台上,仅靠着自己这边的灯光投过去的微弱光线边打量边思考起来。
      对面的落地窗死死地关闭着,就连窗帘也拉上,遮得严严实实的。
      我忽然有一种冲动,抬起右脚跨上栏杆,双手稍微一用力,整个人就站了上去。
      放心,我要跳楼也不会选在没人的大半夜。
      记得上次新闻里讲到有人半夜跳投自杀,直到第二天尸体才被发现。
      尽管画面上打了马赛克,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人的死相一定相当凄凉。

      再一次目测眼前的距离,选好降落地点。
      躬身半蹲往前一跃,比想象中简单地着落了。
      只是用力过猛,刹车不及撞上了一盆盆栽。
      惊呼一声稳住快要倒地的植物,才发现,这不是我送给塔矢的万年青吗?

      记得当时他收到我的礼物表情有些无奈,亦或失落?
      他突然问我:“进藤,你知道万年青的寓意吗?”
      “不知道。反正不可能是糟糕的东西。”
      我很老实地回答,谁送个礼物还要调查他祖宗十八代啊。

      因为太久没人打理,万年青的叶子开始发黄了。
      瞅着皱巴巴的叶尖,我打定主意把他要回来自己养着。
      不过,说不定他会死得更快。
      仙人掌都能被我整死,希望他在我手里能撑过半个月。

      不再考虑万年青的问题,我试探着拉了拉落地窗。
      居然轻而易举拉开了一条缝,顿时心如鼓捣。
      我紧张什么啊,害怕里面有尸体不成?
      “打、打扰了。”
      明明知道不会有人回答,还是在进入之前习惯性地说了一句。
      我是第一次,进入塔矢的私人领域。
      在他离开这里的六个月之后。

      正如想象中的那样整洁。
      墙角平整的床铺,床头柜上按日期排好的报刊,对角直立的木质书柜上寥寥几本棋谱也摆放得出奇规整,还有旁边地板上孤立的棋盘。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心里突然也变得空荡荡的,像是被挖去了什么般,难过得无所适从。

      塔矢那家伙还留着这地方干嘛?
      就那个钱多得没地方花的人啊,临走时一口气交了三年的房租。
      他说过什么?

      “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所以他连毛巾牙刷也没带走。
      拜托,这些东西摆了三年谁还敢用啊。
      挂在浴室的唯一一条毛巾和单一的漱口杯上的那一把牙刷都是墨绿色的。
      而我的浴室里,有两条毛巾和两把牙刷,暖黄色和粉红色的。

      不要误会,我还养不起情人。
      那是明明联考那会儿在我这暂住时留下的。
      还记得她抱着他们可怜兮兮地求我留下她的模样。

      “你可不可以,留个位置给我呢?”

      结果那个VIP的位置就一直被她占到了现在。

      在房里溜达了一圈,没有什么新发现。
      有些失望地啪嗒一声,关掉灯。
      打算翻阳台回家趁时间还早赶紧补眠,刚拉开落地窗就被一阵迎面的疾风吹得睁不开眼。
      只穿着单薄睡衣的我抵不住风里的凉意,打了个颤。

      没想到月亮放了星星鸽子,带着些许看好戏的意味粉墨登场了。
      比灯光还要明澈几分的月光流淌下来。
      阳台上的植物随风簌簌摇荡,留下一墙的影影绰绰。
      背部因为后面昏暗的冷清微微发寒。
      如果我有幻听而出现几声阴森的狼嚎的话,这绝对会成为恐怖故事的经典场景。

      我保持一条腿已经跨出去的姿势,侧过身让月光入侵。
      明亮起来的居室,依旧没多出些什么。
      我还期待至少能看见贞子小姐来着。
      该死的有钱人塔矢亮,你怎么连台电视机也舍不得装?

      “我只要有棋盘就够了。”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发丝胡乱地绕到眼前。
      我分明看见了塔矢跪坐在棋盘前落子的身影。
      “塔矢?”
      脚边的窗帘无力地摆动着,眼前扬起了一层薄薄的灰。
      塔矢的表情被模糊了,他好像听不见我的呼唤,兀自站起来走向床头柜所在的漆黑角落。

      “等等!”
      窗帘被我不经意整个儿拉开,我只来得及捕捉到塔矢的发梢消散在光与暗交接的刹那。
      回过神,自己已经追到了床边。
      鬼使神差地又向前走了几步,盯着积了一层灰的床头柜出神。
      ——拉开他。
      脑海里有个声音这么说。

      咽下一口唾沫——塔矢,可以吗?
      我当然不是害怕里头藏着手指头什么的恶心物体,毕竟这不是恐怖小说。
      总觉得,里面会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种偷窥别人隐私的不道德行为吧。
      这点认知我还是有的。

      深呼吸,不做多想拉开抽屉。
      血淋淋的眼珠子耳朵骷髅头——清醒点,这是不可能的。
      什么也没写的纯白信封,整齐叠放在一起,大概有十几封之多。
      “什么啊,真是老套……”
      嘟囔一句,拿起最上面那一封,发现里面竟然有信纸。
      也是毫无情调可言的纯白色,只有很轻很薄的一张。

      “我把带不走的,都留在了这。”

      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他说过的这句话。

      好你个塔矢亮,我倒要看看这是情书还是债条。
      把对折的信纸展开,我就着月光念道:

      “当时间烧成灰烬,我只能学会铭记你的所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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