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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页九 梦境与梦境与醒来。墨水与窗外的天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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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醒来的时候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苍崎大概有一点小洁癖,虽然走的时候顺手A走了一罐茶。
乱菊迷迷糊糊地扶着头发现那本旧的纪念册被自己压在脑袋下面当枕头。笔记本垫脑也没办法阻止梦境延续,她依稀记得梦里有荒野和自己和真央图书馆,但其余的皆是模糊一片——大概是因为枕着这日记睡觉才作了那样无稽的梦吧……顺便说来市丸银,居然把这么重要的日记乱扔,真有你的啊。
她挠着头发再次翻开册子,迎面看见一只两头身的狐狸对自己奸笑。她一直翻倒自己写的最后一页,字迹是红色的,虽然淡了,但“你要去哪里”依然能够辨认。然后她看见了下面的一行字,淡淡的蓝色说“很远的地方”。
窗外起风了。晚归的乌鸦哇哇地叫。天气开始退凉。
她当然认得那个笔迹。
乱菊连忙往后翻,那些五颜六色的书页在她手底下一一地呈现出来,涂鸦的线条和颜色不一的留言,整整一本好像是寂寞的独白。那里满是他留下的痕迹,比时光带走的更多。回忆,梦境,遥远的陌生的已离开的无法将之忘却的所有的一切。她看见蓝色的树,一株又一株。
蓝色的树上长着白色的果实。
你还记得西边的柿子树么?总是很难摘的那种。
橙色的云彩中落下金色雨水。
下雨的时候我们常常到山洞躲雨呢。像小动物们一样。
夕阳周围萦绕着的银色霞光。
找食物的时候,总是要找到傍晚才能回去……
青色的归鸟掠过血红的天空。
回去的路上数着树上的鸟巢,还有雏鸟。
突然间梦境飞散,书页上面的图案仿佛都离开了二元平面,争先恐后地拥挤进她狭小的房间。图书馆的书架代替了原来的壁橱,木板间的间隙中涌出碎雪,天花板生出蓝色的树枝垂挂着白色的柿子,砸下来像是雪一般的雨水。方桌化作木屋中乌黑的铁锅咕噜噜地熬着鱼汤,四面的墙都不见了,所有的景色都笼罩在夕阳银色的余晖中。这里是荒野,一望无际,一切滋生于此。
女人站在荒野中,被他所留下的笔触包围。她并不知道他离开真央到她进入十三番之间的事情,那时她已经把能够想象的所有回忆都打包隔离。并非要抛弃,只是已经不愿再一厢情愿地留在那里。
可是绘日记正在手中,眼前皆是他离开真央之后的手笔,那些她不愿再为之束缚的过往,那些她认为他们都已经忘记的景象——你要说什么呢,用了如此奢华的幻想——你究竟要,描述怎样的语言呢。
乱菊睁开眼睛。房间维持着自己睡着之前的状态,苍崎正在懒懒散散地收拾地上的垃圾,旧的日记被自己压在脑袋下面当枕头,页脚的菊花在自己凌乱的发间若隐若现。有了前车之鉴她以为自己依然在梦里,冷不防被苍崎的废纸棒球正中后脑。原来真的醒了。她慕然坐起抓住日记一口气翻开,除开当日自己的“你要去哪里”,其余都是一片空白。没有五颜六色,没有信手涂鸦。
一切皆是一片空白。
“……乱菊?”
苍崎伸手拍她的肩膀,把她从发呆的表情中惊醒。苍崎看见她手上的日记,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怀念了?惆怅了?文艺了?小女人了?”苍崎说着自寻死路的话,顺手抢过日记哗啦啦地翻,不顾乱菊咬牙切齿的忿恨目光。后者正在扑上来,日记在她们争来夺去的手中摇摇欲坠,绘着菊花的书页诱惑般的抖动着。她们看见了那里的瞬间。
每一页。每一页的页脚都描着一枝银色菊花,一点点的区别,在连续的页脚切换中形成一个短暂的镜头。
一朵花开的刹那。
菊花开在最后一页,随机附赠荒野景色素描,蓝色的树,夕阳,青鸟。撩撩数笔线条简单,明明是异常的色彩却莫名地显得很协调,仿佛真实的虚像静静地在二次元的平面上蔓延。一成不变,一成不变。
这不是她所记得的时候写下的东西,至于什么时候被他动了手脚不得而知——留下的仅仅是一张图。
“就好像梦境具现……”她懒懒地笑。
“咦你不知道么,”苍崎一脸惊诧,“以前技术开发局的脱销产品催眠墨水,让看过的人做梦。虽然早就停产啦,当时可是卖断货呢……洛阳纸贵……”
催眠。做梦。
她突然间明白那问题的答案。她抑止不住内心中涌起的冲动冲向窗口,苍崎以为她受了打击要跳楼,然而她只是向着被夕阳染色的天空大喊,仿佛要把积怨都丢给静灵廷,让怨念变成传染病。
“买了这种东西居然不跟我说……”
她分明是在笑着。
“市丸银你个死狐狸眼眼眼眼眼眼眼眼眼眼眼眼眼眼眼眼眼眼眼——————!!!!!!
苍崎看妖怪一样地看着乱菊,表情停留在长期大惑不解。后者看上去心情愉快,吼过之后还很尽兴地伸了个懒腰,样子像一只吃饱喝足的猫。苍崎是不能理解的,她从那其中读到的留言。
那是荒野啊。在流魂街某处存在着,从未消失也从未改变。
我明白那些答案,你所留下的暗语。那些被晦涩地埋藏起来,蛰伏在时光中的旖旎。它在我梦里昭然若揭,小心翼翼。
你是那样地把它们留给我,我几乎都看不到它的痕迹,可是我知道它一直存在那里。
我想我也以同样的语言馈与你。
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从未离开,哪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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